姑娘,造反嗎第 46 章 .幻界

“我的真身?”

樂岚一怔, 反笑了,“我的真身就是如此, 你要我現出什麽來?”

許是物極必反, 之前面對丹渚時, 她提心吊膽怕得要死,生怕他拿自己開刀, 可眼下二人對峙, 到了退無可退之地,反倒沒那麽多忌憚了。

此情此境,她倒希望自己能變回真身去, 有千年修為加持在身, 甩甩尾巴就能打破現在所困的幻境, 又怎麽會處處受制于一個魔修?

丹渚冰山一般立在原地, 不動也不言,只是冷冷地瞧着她,樂岚問了一句:“這是你的本尊,還是法術化出來的分|身?”

他道:“分|身。”

樂岚道:“你之所以要我自己現出真身, 其實是因為你沒那個能力逼我顯形,對不對?”

她試探了一句, 見丹渚不回答, 便繼續揣摩道:“我們之前打交道的時候,你可沒這麽先禮後兵過, 你不是一直想把我的魂魄取出來, 看看我究竟是個什麽來頭麽?大可以不必費這麽多周章, 我告訴你就是了……”

“你不過是一只還未成年的羲龍。”不待她說完,丹渚便淡淡替她把剩下的話說了。

樂岚摸了一下刀柄,提醒他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上古龍神後裔,那也應當知道我此番到凡間只是歷劫試煉,終有一日會返回天庭。”

丹渚卻似沒聽到後半句,仿佛能令妖魔兩界聞風喪膽的羲龍一族,不過是什麽不值一提的小魚小蝦,連帶着她話末的威脅也只是虛張聲勢一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所以你的身上才會有神界的封印。”

封印?

樂岚惑了一瞬,旋即想起:“哦,好像是有個封印來着,不許我的元神離竅,這樣到了歷劫的時候就不能投機取巧。”

說到了封印,她心裏真正困惑的是,丹渚一介凡人,是怎麽認得出神界的封印的?

她挑起眼角,用尾光瞄了丹渚一眼,疑道:“你今天讓我看的那符咒,莫非就是天界的封印不成?”

丹渚仍然未答,似乎他想問的問題此時都已知曉了答案,樂岚始終猜不透這人究竟揣着什麽目的,把自己弄到這幻境裏來,難不成只是讓她看看重鈞的回憶?

若真的動起手來,自己肯定讨不了什麽好,沒準還會吃不了兜着走,可丹渚瞧着似乎并沒有什麽動手的意思,她大着膽子往前踏了一步,道:“你之所以問我那封印是什麽東西,是不是因為你想打開封印取我的元神,結果發現憑你一己之力打不開?”

這句話一落音,丹渚終于見了些反應,他動了動視線,目光落到她臉上,樂岚這時發現,他的瞳孔似乎變了色,其中流轉着淡淡的銀光。

他看了她一眼,一字未發,身形忽然消失不見,連同那面載着重鈞記憶影像的大鏡子也黯淡了下去,整片天地重歸于黑暗,不見一絲光亮。

樂岚傻在了原地。

丹渚說走就走了,她怎麽出去?

重鈞還困在鏡子裏,她又該怎麽把他拔拉出來?

她在黑暗裏探出手,循着印象中鏡子的位置摸了過去,不料觸手卻是空空一片,哪裏有什麽鏡子?

愣怔了良久,樂岚認命地嘆了口氣,在地上盤膝而坐,閉目思考破解幻境的對策。

幻境者,顧名思義即虛無之境,等于在外界之中又構建了一個小世界,通常有兩種破解方式。

一種是溫和的破解方式,即由編造幻境者自行解開,放裏面的人出來,丹渚費盡心機把她裝進來,肯定不會輕易放她出去,該法子可以暫且不用考慮。

另一種辦法較為粗暴,即以外力強行打破幻境,或從內部或從外部,只要法力在丹渚之上,打破他造出來的幻境易如反掌。

可且不說會不會有人得知消息趕來救她,即便有人來救,京城裏修為能高過丹渚的能有幾個?

至于要她憑自己的本事從內打破,那可謂是癡人說夢了。

丹渚倘若把她關在什麽地窖水牢裏,靠着身邊的這點兵器,沒準她還能自己掏個洞爬出去,可在法術構成的幻境裏,即便是把地心挖穿,也難以逃出生天。

所幸虛無之境內時空停滞,無饑無倦,她有的是時間慢慢焦慮,只是卻擔心外面的人發現她失蹤,回去報知了将軍府,府裏不得鬧翻天?

李未陽在得知樂岚膽大包天請了丹渚一同洽談時,急得差點冒煙,心裏猶如滾了一鍋沸水,火急火燎趕到書房,守在門口的小道童攔道:“公子留步。”

李未陽差點罵人,礙于對方是兩個不及自己腿長的小毛孩,忍住脾氣道:“讓開。”

一名道童道:“郡主有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這個小娃倒極聰明,不說是丹渚之命,卻說是樂岚之令,李未陽再怎麽不服天命司,也不好直接違抗樂岚的意思。

他不禁多瞧了這個小童一眼,後者面不改色端立在門側,他也不多費唇舌,捋了袖子就要錘門。

手剛擡起,門卻開了,樂岚全須全尾地站在他面前,面上不見什麽情緒,道:“你怎麽過來了?”

見她好端端的,他總算卸了心中重石,道:“許久不見你出來,不知道你和丹渚真人的話談完了沒有?”

樂岚道:“談完了,該回府了。”

李未陽正求之不得,她在外面多留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險,當下便道:“我這便準備車馬,送你回去。”

她卻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讓她自己回去,半路走着走着又不知跑到什麽地方爬刀山去了,他斷然道:“不行,我得看着你回去。”

樂岚自然不肯答應,兩人僵持着,就這麽站在門口也不是辦法,他只得搬出了冷夫人,唬道:“我同你一起回去,這樣到府夫人問起你去了哪裏時,我還能在旁幫你打個圓場,不然你一個人怎麽應付得過去?”

他這話說得甚有道理,她想了片刻,點頭道:“那好,你送我。”

臨上車前,他忽然想起她同重鈞一起出發,此時卻不見另一人的蹤影,便問:“怎麽不見重鈞?”

樂岚道:“我沒有看見他,許是自己回去了。”

李未陽略一颔首,扶她上了馬車,路上又問:“你同丹渚都說了些什麽?”

她道:“沒什麽,一些閑話而已。”面上神色仍然寡淡。

他笑道:“怎麽瞧着不大高興的樣子?”

樂岚正看着窗外,聞言轉頭微微一笑,道:“有麽?”

這個笑容端是明麗大方,他卻無故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下了車,樂岚向将軍府走去,李未陽在身後叫住了她,伸出右手,張開了五指,笑問:“阿玥,這是幾?”

樂岚愣了愣,道:“五。”

李未陽收回了手,笑道:“眼神不錯,快回去吧。”

樂岚點點頭,轉身進了門,他在門口稍站了一站,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立即向車夫道:“回趙府道場。”

法會尚在尾聲,觀衆仍然未減,他一路直奔書房而去,那兩名守門的道童已不見了蹤影,房間內只有一把被砍成兩截的太師椅,未見丹渚,也未見樂岚和重鈞。

椅子的截斷處光滑整齊,顯然是被人以極快極利的手法一招劈開。

樂岚出門時是沒有帶長刀或是長劍的,她嫌長劍累贅,素來喜用短匕,丹渚更不可能随身攜帶武器,只有重鈞背了把劍,在此地動手的人必是他無疑。

重鈞既然在這裏拔過劍,樂岚為何要說不曾見過他呢?

以及她說的那句“五”字,他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心中的想法瞬息千變——當真是五麽?

外力行不通,自救又無能,樂岚在原地打了半天禪,所能想到的辦法中,除了等着丹渚放她出來,便只能賭一把,能不能化險為夷了。

她站起身來,挑了一個方向,便朝那方向走了過去,據說人在黑暗中走路,所走的路線并不是直線,而是一個大圈,俗稱鬼打牆。

樂岚并不想在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遇見什麽鬼打牆,她身上有一支松明,吹開松明,将其貼着地面向前遠遠一擲,借着那點幽幽的亮光,算是長夜裏一點微不足道的指引,她向這幻境的邊界摸索了過去。

倘若能在松明燃盡之前摸到邊界最好,尚有一線生機;倘若摸不到……她長嘆一聲,那只能算是英雄氣短,天要亡她,怨不得她沒有盡力而為。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擲,最後一點松明燃盡時,她的腳步停在火光熄滅處,幻境仍不見盡頭。

難不成真是老天爺看她不順眼,準備讓她的歷練就此告吹,終結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秘境中?

本着骨子裏那點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祖傳執拗,她既不肯死心,也不願認命,索性豁出去了,向着前方的黑暗邁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出一個圈,只知又一步跨出時,她的鞋尖碰上了一個東西,發出了輕輕的“嘭”的一聲響。

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不是一無所有的虛空了。

她伸手向前摸了一摸,盲人摸象一般,也不知夠着的是象腿還是象肚,只摸出來一面牆壁樣的東西,手撫上去有些微微粗糙,觸手陰涼,似乎便是這幻境的邊界了。

她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拔出短劍,管他是邊界還是其他,先挖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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