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封城第 48 章 ☆、女魔頭穿紅戴綠

尹封城在卷宗室的工作依舊如從前一樣無趣,她常常覺得,這裏就像墓地一樣,是很多很多案件的墓地,也是很多很多冤魂的墓地,還是她所剩無幾的青春的墓地。這樣一個沒有生氣的地方,除了同樣郁郁度日,沒有生氣的她,想不到還有別人能夠待得下去。

但是她贏了靈武大賽第一輪這件事傳開後,在審神司的地位,就稍有不同了。那些平日裏嫌她冷漠,不跟她打交道的同僚們,依舊是不跟她打交道,可是對她的态度,卻有意無意裏多了幾分畏懼。

八卦,是一些工作清閑的小差們打發時光的必需品,對尹封城的家世背景,不到幾日就已經傳了幾十個版本。而尹封城最中意的,應該是隐匿在審神司出世的辣手女魔頭這一說。

被人這麽打聽來打聽去,她也再不能像以前一樣當這審神司的“隐形人”了,反正她也覺得人生應該會就此改變些什麽,索性從衣服開始,丢掉之前黑灰色的粗布袍子,重新開始妝點門面。可惜她的審美依舊停留在三年之前,一如既往地分不清隆重和穿紅戴綠的區別。這樣一來,審神司同僚們就更害怕她了,出手狠辣,品味更是非凡,女魔頭的名聲,一天比一天傳地逼真。

這天,依舊是夜裏,冬天的嚴寒開始減退,只有最後一絲寒風,還在倔強地抗争,呼呼地吹得厲害,卷宗室埋頭謄抄的尹封城又迎來了熟客。

“借什麽案子?”瞥到那柄銀灰色巨長無比的玄鐵寶劍劍柄,尹封城就知道,是無名來了,忙碌謄寫之中,頭也不擡地問道。

“你怎知道我一來,就是要借卷宗的?”無名的聲音挺好聽的,聲調不高不低,語速不急不慢。尹封城覺得,無名是剛剛好的一個人,什麽,都調節在正正好的位置,像和煦的陽光,讓人輕松,舒服。不像某些人,一下暴力地太過,一下深情地太過,像正午的烈日,不曬死個把人,不罷休。

尹封城陷入對烈日還是暖陽的遐思裏,沒有接話,無名接着說道:“如果真要借什麽東西,倒是想借你一用。”

“啊?”尹封城這才擡起頭。

無名個兒高,離她就一張窄桌的距離,尹封城為了看到他的臉,脖子都快要仰斷了。視線還未到達他的臉,無名就已經三步兩步走到窄桌裏側,一屁股坐到桌上:“從何說起呢?你可知道,我同你也算有些淵源?”

尹封城搖頭,心想他可真高啊,比南宮火麟還要高……為什麽淨拿他跟南宮火麟比?

“這卷宗室前一任的管卷使,你知道是誰嗎?”

“你?”尹封城在審神司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參與八卦,并不知道前任管卷使是誰,但無名既然這樣神秘兮兮地發問,她當然猜是他了。

“準确地說,是我和耄耋。”無名道,“但是,以前的卷宗室,只是個擺設,我們的真實工作,另有其他。”

“翻案。”尹封城撥弄着手頭的卷宗。

她在這埋頭三年也不是吃白飯的,無名每次借出的案子,都是存疑,或未結的“疑難雜案”,他借出後不久,很多案子都會因找到新的證據而重審,尹封城終日整理這些卷宗,當然會注意到這一點。

“聰明。”無名拍了一下尹封城的後腦勺,“你來了之後,耄耋就讓你專門管卷宗,我專門找證據,對了,審靈使冢傲也會暗中參與,不過未免打草驚蛇,他參與地少。這件事只有三個人知道,你是第四個。”

“哦。”尹封城摸着被打了一巴掌的後腦勺,冷漠應道。

可別拉我入夥,她心裏想。

“你不感興趣嗎?”

“我為什麽要感興趣?”

“你……長着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啊。而且,是耄耋專門安排你來卷宗室的,他的安排,必有深意。

“我也想問問老頭子有何深意,也許是當年我面試的經歷太過離奇,且并沒有表現出什麽過人的能力,他才給我安排的這個絲毫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吧。”尹封城望天,遙想着當年莫名其妙被選中的事情,“而且,嫉惡如仇?你沒聽他們都怎麽說我這個女魔頭的嗎?傳說,面試的時候,就把同組競争的粗眉大哥手給廢了……怕嗎?”

無名笑了笑:“也罷,可我倒是對你挺感興趣的,尹封城。”

“莫非是要拉我入夥他的人生?”尹封城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逗地不禁噗嗤一笑,忙咳了兩聲,端起茶杯,喝茶掩飾。

“尹封城,你是三年前,麒麟山上被劫的尹封城嗎?”

尹封城喟然沒有話說,握茶杯的手一用力,杯子裂了。

“當年的案子,我也查過,真相我們心裏都清楚,只是,布于公堂之上才能讓壞人受到懲罰,而且,說不定能向審神司求情,寬赦南宮火麟呢?”無名把一切都設想得好,他端端正正,只知黑與白,不知人心吐露不出的灰,那才是水面之下的冰山,哪是那麽容易擺在光明之下的?

尹封城抖着唇角:“不關你事。”

無名又笑了笑,雖有些失望,但三年下來為數不多的接觸中,他也約摸知道尹封城是什麽性格,被拒絕,也在意料之中:“那好吧,我也只是說說我的看法,你別動氣。還有……還有一件事,是真的想求你幫忙。”

“明天再說吧,我還有事要忙。”尹封城原是對無名很有好感的,但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什麽都剛剛好,讓人舒服的無名了。他知道尹封城所有不堪的往事,耄耋,冢傲……還有誰知道,這裏已經不是那個讓她逃避過去,重新生活的審神司了。也去明天,那些無所事事的同僚們便會挖出自己在麒麟山上的事八卦,誰知道呢?她頭皮發麻,有種回去收拾包袱,逃到另一座城市的沖動。

無名卻沒有那麽善解人意:“這件事一定要現在說,遲了就不好了。還記得我上次借的卷宗嗎?侵害少女案的卷宗?”

尹封城當然記得,一個佃戶人家的姑娘被城中富豪葛海萬的獨自葛俊山看重,後者欲行不軌,前者奮力反抗,争執間不小心碰翻燭臺,姑娘被燒成重傷。而那個葛俊山,由于年紀未及弱冠,不在可行重刑之列,再加上其父不知從哪召了一堆較有名望的先生,寫了厚厚一本證明他素來品行優良,資質出衆,是個好苗子聯名上書,說那天只是喝多了酒,酒精作用下控制不住,想跟傾慕之人親近,誰知那姑娘反應過激,碰倒燭臺造成火災。

葛俊山上庭時,右手還裹着厚厚的紗布,說是為了救那位姑娘被燒的。他在第一時間找大夫給姑娘救治,又親自去審神司領罪,其态度,可見一斑。而對方狀告的證詞,只有姑娘偶爾清醒時,迷迷糊糊,斷斷續續的幾句指控。

所以最後并沒有重判,兩年還是三年?尹封城記不清了,像這樣的案件,雖說來令人唏噓,但這三年,尹封城也見得不少了。

“我又能做什麽?”尹封城問。

“那姑娘前些時還好好的,偶爾還能有清醒的時候。可昨天開始,持續高燒不退,傷口盡數發炎,想是不好了。”無言神情焦急的樣子有種憂國憂民的大俠範,襯在他年輕的臉上,很是有幾分魅力,“那天在靈武大會上,人們都看到你有雪天鵝,我知道這靈獸對愈傷是很在行的,所以想請你幫忙,拜托了,救救她,我們還等着她的證詞呢。”

尹封城的臉冷若冰霜:“不關我事。”

無名有些急了:“就這麽見死不救嗎?”

“閻王叫人三更死,豈會留人到五更?”尹封城擱開無名,披上鬥篷,關了卷宗室的門,打道回府。

“你怎知道,她死了不會更好?”她低頭趕路,小聲地道,只是無名沒有跟上來,并沒有人聽見。

回到家中,尹封城卸了鬥篷,靠在雪天鵝背上,院子裏更深露重,但今晚,卻出奇地不怕冷,呆在外邊不想進屋。

發呆了半天,她拿出一把小刀,往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血流出來,她将手覆在傷口上,很久很久,那傷口卻并未有好轉。

良久,她還是無奈地站起身來,翻出一塊不怎麽幹淨的紗布,随意包紮了起來。

愈傷,這雪天鵝的看家本領,她到現在也控制不了。

去看看嗎?也許看到那女孩的慘象,會因和自己過去遭遇的共鳴而産生情緒波動,催生出愈傷的能力也說不定。可為什麽要管這等閑事,天下之大,所有受傷害的女孩都等着她去産生共鳴嗎?她又不是悲劇女主角,她當年被害,也沒有人關懷過她,事後倒是有雪姑姑救她,可那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風有些大了,刮在尹封城臉上,把她的頭發吹散開來。她緊了緊衣服,還是不想進屋,今天難得的不怕冷了,多呆一會才不浪費。她讓風這麽吹着,頭發散在風裏,又遮住臉,她懶得去撥弄,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越來越不清晰,視野裏只剩自己的頭發,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什麽都不真切。

作者有話要說: 上班時間更文,好有罪惡感啊……這期榜好,要努力多更一點,看了同榜上下的文,覺得自己這數據好慚愧,沒想到會上這麽好的榜,整個人都方了……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