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嗎第 40 章 .暗潮

玉藻宮後的小花園并不大, 竹林也算不上有多茂密,可她拼了力氣往裏瞧, 卻什麽也看不見, 只有細若蚊子的只言片語從竹中漏出來:

“你打算作壁上觀?”嗓音壓得極低, 只能分辨出是個女子聲音。

方才說話那人不徐不疾道:“當年之事已結,你們如何計劃與我無關。”

那女聲不甘道:“是我勸陛下寵信于你, 你才能走上現在這個位置, 是我勸陛下修建天命司,豢養修士助你修煉,你才有了現在的修為, 你欠我的遠遠不夠!如果你想要龍神, 就答應我的條件。”

樂岚靜靜地聽着, 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天命司中竟有人豢養修士, 以吞噬他人修為來助自身修煉,如此所為已經超越尋常妖邪,分明是專修魔道。

那人幾不可聞地嗤了一聲,“我已找到更合适的魂魄, 這個皇帝的龍神于我而言無甚用處。區區一個天命司,你若覺有虧, 勸陛下收回成命便是。”

話到這裏, 她已聽出這人是誰。

天命司中的翹楚,又深得皇帝寵信, 同時還打着龍魂的主意, 普天之下, 除了丹渚還能是誰?

只是說話的聲音實在太低,她能從話意中分辨出丹渚,卻分不出另一位,丹渚的話音一落,那女聲啞然了片刻,而後問:“你找到的,是誰的魂魄?”

丹渚卻未言,只是道:“你要找的人現在京城不假,我已救過他一次,不會再救第二次。太子也好,重七浚也罷,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會插手,至于蕭銳……”

他冷冷笑了一聲:“你連自己的女婿都管束不住,還談何後話?”

竟是皇後!

樂岚心中一驚,腳下踩到一根細竹,那竹子被她踩了一腳,卻似飛螢一般散作星星光點,她暗叫一聲糟糕,方才竟沒留意這裏的結界。

結界被動,裏面的人立即有所反應,丹渚喝一聲:“誰在外面?”

她拔腳便溜,剛剛回到廊上,迎面卻撞來一個矮影。

連笙拿了字帖,回來卻不見她的人影,問了宮女,說她正在這一片散心,于是過來尋找,兩人迎面相撞,見樂岚急惶惶的模樣,便問:“玥姐姐,你怎麽了?”

樂岚來不及解釋,向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飛快地跨過兩步躲進牆後。

連笙有些困惑,但她素來靈光,雖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也知樂岚在躲避什麽壞人,這時,丹渚從林徑上走來,見到廊下站着小公主,稍稍一愣,行了個禮:“殿下。”

連笙萬萬沒想到樂岚後面跟着的竟是丹渚這個冰山師父,當下戳在了原地,愣了半晌,不情不願地喊了一聲:“弟子見過師父。”

丹渚問:“殿下在這裏做什麽?”

連笙道:“找我母後。”頓了頓,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笑了一笑,道:“聽聞娘娘鳳體有恙,貧道領陛下之命,過來送些丹藥。”

連笙擡頭,從下往上把他掃了一眼,“那你現在送完了嗎?”

丹渚道:“送完了,這便告辭。”

樂岚躲在牆後,聽着兩人對話,有些發奇,丹渚對外人向來寡淡至極,對自己的小徒弟倒友善許多,甚至稱得上和藹。

連笙在這裏,他未敢露出多疑,說了“告辭”之後,當真告了辭,連笙悄悄來到她藏身的牆縫,小聲說:“他走啦。”

丹渚是走了,皇後還在後面呢。

她向外看了看,料想衆目睽睽之下皇後不會堂而皇之暴露自己,只是她雖避開了丹渚,卻避不開衆多宮人的耳目,今天的事情她兜不住。

既然兜不住,皇後該見還是要見的,反正丹渚已經走遠了,左右沒什麽威脅,應對她總比應對那魔頭來得安全多了。

門人照舊通報進去,停了一會兒,卻匆匆走出一位女官,福了福身,回道:“娘娘服了藥,剛剛睡下了,暫時不便接見,望公主和郡主恕罪。”

連笙憂道:“母後怎麽突然病了?她染了什麽病?重不重?”

女官道:“只是受了些風,犯了頭痛,殿下不必擔憂。”

樂岚按了按她的小肩,道:“娘娘既然歇下,我們就不叨擾了。”

皇後自然是不便接見的,她眼下還不曉得回寝宮了沒呢,連笙知道她有正事求見,只擔心誤了,便道:“玥姐姐,你找母後有什麽事情?我幫你轉告呀。”

她笑道:“其實沒什麽事,娘娘前幾天賞了兩串南珠,我是來謝恩的。”

出宮時,忽然有人在背後叫了她一聲,“冷玥。”

她轉身看,見是蕭銳。

方才聽丹渚的話,說什麽皇後管束不住自己的女婿,想來他和皇後之間什麽牽扯,李未陽曾言,國舅爺最近沒少往安國侯府走動,若皇後果真與安陽王的舊部有什麽聯系,蕭銳此番請纓,豈不正把矛頭對準了自家人?皇後又豈安心放任他出兵?

她在疑惑裏一挑眉,“驸馬爺?”

蕭銳快步走來,神色帶了幾分鄭重,開門便問:“定邊侯何時回京?”

樂岚一怔,不知他怎麽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冷将軍出征未久,雖說只是去邊境視察收尾,來回至少也要四五個月,便道:“約莫要等到中秋。”

蕭銳聞言,目光頓時沉了兩分,她觑着他的神色,試探道:“怎麽問起這個?”

他道:“沒什麽,就是問問。”

到了府,她寫了張條子,命小厮送到相府,因天色晚了,要李未陽過來聽她說明情況肯定不妥,便将大概在紙上寫明了,擇日再細細商量。

二十年前,丹渚與皇後似乎有過什麽約定,皇後在陛下面前舉薦了丹渚,以至于有了現在的天命司。

樂岚依稀記得,她頭一次見到皇後時,皇後對天命司表示深惡痛絕,可天命司分明是在她的推波助瀾之下建立的,卻還故作局外之人,把自己摘得幹淨。

至于丹渚的交換是什麽,倒難以考證,她只聽到皇後似乎拜托他找什麽人,卻遭了拒,丹渚言他曾救過那人一次,此後不會再參與他們之間的糾葛。

他救過誰?

倘若皇後與斧師山有所關聯,她要找的人極有可能是出走已久的重鈞,這麽說,丹渚救的人是重鈞?

越往後推測,結果就越發駭人聽聞,樂岚不敢再往下想,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根據李未陽搜來的信息上,丹渚二十年前還在深山老林裏修煉,壓根就沒進宮,又是怎麽認識皇後,與她有了這番舊賬?

她又将皇後入宮的年份細細推敲了一番,皇後膝下除了重明這個養子,只有連懿與連笙兩位公主,連懿公主年方十六,具體是在她為後還是為妃時所生,她記不清楚了,只是約莫記得,冷夫人帶她入宮謝恩那年,皇後初掌中宮,只聽宮人言,她是以前位很得寵的妃子,一路平步青雲登上後位。

如此算來,二十年前皇後尚未進宮也不是不可能,她和丹渚在宮外遇見便在情理之中。

從皇宮,到天命司,再到斧師山,中間似乎隐隐約約構成一張大網,中間網羅無數,各方有各方的目的,各方有各方的算計。

樂岚有幸得以窺見這張巨網的冰山一角,暗自替太子和李未陽捏了把汗。

四周虎狼窺測,上有皇後居心叵測,下有叛臣舊部虎視眈眈,唯一的掌權者還被丹渚控制在得道登仙的黃粱夢裏,夾在這些牛鬼蛇神中,太子能不能順利登基都是個問題。

遍觀局勢,怎一個烏煙瘴氣了得?

翌日,李未陽早早便來赴約,只是他并未如約到二人常至的老茶樓,馬車直接駛到了将軍府門口,他下車整整衣冠,便叩門了。

樂岚對于他這說登門就登門的來勢頗覺不爽,雖說是打着拜訪溫先生的幌子,兩人晤面也在南院,可冷夫人到底在府,上下這麽多人瞧着,隔三差五便來拜訪,他就算是牽挂溫先生,也牽挂得忒頻繁了些。

她刻意多等了半個時辰,這才過去見他。

溫先生正在槐樹下看書,見她來了,轉着椅子回了書房,把院子給他們騰了出來。

李未陽站起身來,樂岚正要訓他為何不打聲招呼就來,當頭卻被李未陽先訓了一句:“昨天剛讓你在家裏好好待着,你怎麽轉眼就進宮去了?你的腿上又沒有長陀螺,怎麽就閑不下來?”

她好心幫他打探消息,反倒成了她的錯了?

樂岚覺得他十分莫名其妙,張口頂了回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我不讓你來将軍府,你不照樣來了,到底是誰屬陀螺的?”

李未陽被她一句話頂得沒脾氣,說了聲“我屬陀螺的”,給她拉了張竹凳,道:“你的信我看了,想法倒是沒錯,但漏了一點。”

樂岚覺得自己的推敲已經算是完善,何況她還在信中隐去了丹渚和龍魂這一線索,便問:“漏了哪點?”

“皇後的目的。她位居中宮,地位尊貴,為什麽要放着好端端的皇後不做,去和斧師山上的叛臣舊部聯手,自尋死路呢?”

樂岚聞言一怔,忖了片刻,道:“沒錯,這也是我一直想要問你的,你為什麽就一口咬定她和斧師山有關系,明明沒道理啊。”

李未陽按了按眉心,“這些暫且另說,我且問你,你和丹渚之間,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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