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封城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軍營,沖進隔離禁區,可是被守衛攔了下來,只得在外面高喊着,“蟲子——蟲子——看看你們的身上,有沒有蟲子,身上,頭上,快看看!”
可惜沒有人聽她,病人們都從帳篷裏出來,詫異地盯着這個莽撞的瘋婆娘。尹封城看沒有人聽她的,覺得尴尬極了,正不知道怎麽辦,一個威嚴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聽她的,你們快檢查看看!”
“是!”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回答聲吓了尹封城一跳,循着大家的目光,封城看到南宮火麟從遠處騎高頭大馬而來,威風凜凜。
戰士們都毫不懷疑地聽他的話,檢查了起來,不少人的頭發裏都藏着米粒大小,或者更小的蟲子。
南宮火麟走過尹封城的身旁,眼珠子橫過來看了她一眼,又立馬回正,進入隔離區去詢問戰士們的情況。
“就是這種蟲子,汐兒和紀大哥頭上也有。”尹封城急切地說道,跟着南宮火麟也想進去。
“別讓她進來。”南宮火麟頭也不回下令道,守衛立即把尹封城攔在了外面,封城很是無奈。又想起青顏的事,拿出信朝裏喊道:“青顏姐,她不見了,醫局的靈樹,靈樹也好像受傷了,你看看她留的信!”
南宮火麟聽到,立馬轉身向外走來。沒等他過來,信一把被奪去,尹封城轉身一看,是竹嬈。看了信,竹嬈神情凝重地看了南宮火麟一眼。
“走!”兩人一會意,立馬朝麒麟山方向策馬而去。
尹封城滿臉焦急地看着他們遠去,“謝謝你不問緣由地相信我。”她心想,“一定要活着回來,帶青顏姐一起。”
一沖進麒麟山,兩人就看到了青顏被縛毒樹的一幕。她已沒有了意識,生死不明,整個身子像是深深嵌進了樹中,和樹已然合為一體。樹上和她的身上都爬滿了各種毒物毒蟲,她仿佛和樹一樣,已然成為了那些毒物的巢穴,兩人見到這一幕都氣瘋了,立馬上去救她。
正在這時,一只一人多高的土黃色滿身疙瘩的蛤&蟆背着一個矮小駝背的婆子出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婆子的身形和薛靈鳳的嬷嬷一樣,手指黑色,身軀佝偻。只是真正的容貌比那披一層人皮的嬷嬷醜惡萬倍,面目猙獰,一層一層的褶子布滿面部,毒瘡遍布全身。
“毒婆你想幹什麽?”南宮火麟朝她吼道。
“哈哈哈哈哈——幹什麽?這麽稀有的千年靈樹之軀親自找上門來,不拿來養我的孩兒們,真是太可惜了!”那毒婆操着沙啞的聲音陰陽怪氣地說道。
“少廢話!”竹嬈顧不得毒婆說什麽,召出萬生笛朝青顏的方向奔去。“啊——”不到兩步就跌到地上,感到渾身針紮一般的疼。
南宮火麟上前扶他,“小心,這裏到處都是毒物,很容易中毒,你一定是中了暗招,怎麽樣,要不要緊?”
“少……少廢話!”竹嬈費力地爬起來,顫顫巍巍地朝青顏蹒跚而去,他想用萬生笛召喚獸軍,但是手已經不聽使喚了。
“召什麽呢?”竹嬈看着滿山的毒物心裏想着,一物降一物,絕大多數生物都有天敵,可這些變異了似的蛇蟲鼠蟻,竹嬈能召之物恐怕沒有一種可以對付。他第一次恨自己沒有好好修煉,讓這毒婆占盡上風。
“嘩啦啦——”一陣蜂蟲毒軍鋪天蓋地地朝他倆飛來,無數帶劇毒的針尖直指向兩人。
“別逞強,竹嬈!”南宮火麟一招浴火作為防禦,暫且躲避毒蟲。可是外面毒蟲攻勢太強,浴火支撐不了多久。
就在結界即将要失去作用之時,青顏仿佛還有一絲靈力,微微眯眼看清了前來的人,霎時間身後毒樹開滿白色花朵。風起花落,連帶着花粉紛紛吹到山上各處,所及之處毒蟲盡亡。
南宮火麟和竹嬈看花瓣上仿佛有字,拾起幾片湊起來一看,寫着:“盤龍,食人腦髓,孢體不可見,藥房三層五屜,魚鱗銀粉可解,全城效之。”
兩人相視一看,這時徹底解毒的方法,全城一定還有不少人感染上了不可見的孢體,需用這個方法消除。只是,如果三人全滅,解救全城唯一的方子,也随之覆滅了。
花粉滅蟲之際,南宮火麟趁機沖向毒婆,暗裏戰鬥了這麽多次,這才有機會和真身對上兩招。南宮火麟使出了渾身的靈力,大喝“星隕”,就算連同自己被炸地粉身碎骨也不放過這個機會。
毒婆身下的土蛤&蟆口中吐出泥土一樣的土彈,将星隕的力量化解近半,自己往後一躍,躲過餘威。
“就算殺了我,這個姑娘的身體也祭獻我毒樹,救不回來了,哈哈哈哈——”毒婆在熊熊火焰燃燒之中怪笑道。
南宮火麟聽了轉身就攻向毒樹,“不要沖動!”竹嬈攔住他,“會傷害青顏的。”
毒婆乘着土蛤&蟆再次攻過來,又一撥的毒蟲毒蜂也跟着朝他們張牙舞爪地飛舞而來,兩人全無躲閃之力。
正在這時,一陣狂風憑空刮來,将毒物都吹了回去。“援兵到了。”
南宮火麟心頭一顫,轉頭一看,果然是紀如剛,南宮火麟和竹嬈看到紀如剛,終于在這絕望的戰鬥中找到了一絲希望,但他沒有表現地大喜往外,只是驚簡單問他:“你沒事了?!”
“蟲子取出後,已經好多了,不止我,還有一個。”紀如剛側側身,身後竟然走出南宮見月。看到見月也出山,南宮火麟和竹嬈并沒有太高興,而是更加擔心敵人的強大。
南宮見月把靈器都分給了手下,并沒有自己靈器,也不修特定的哪一種靈。但他修煉的靈力更加上層,他能把自己當成靈器,若當成攻擊性靈器,則無論對方再強大,也定然覆滅。若當成療愈性靈器,則即便是斷氣之人,也能死而附身。只是一經使用,對自己也消耗極大,所以他常年坐鎮後方,就算再大的戰鬥,南宮火麟也沒有看過他親自出戰。
“老大你怎麽來了?”南宮火麟和竹嬈問南宮見月道。
“青顏。”南宮見月擔憂地看着青顏,落完花後,青顏就再沒有任何活着的跡象,毒蟲又成批地爬到了她身上,瘋狂地享受着盛宴。
南宮見月周身發出銀白色的光芒,緩緩向青顏走去,攻擊他的任何毒物還未近他的身,就紛紛死亡,大批大批落到地上。
“老大,不要這麽沖動,我們還有辦法……”南宮火麟朝南宮見月喊道。
他知道老大此去,十有□□是以命換命,就算僥幸兩人都生還,他多年修來的靈力也大概就此耗盡了,南宮家還需要這個老大坐鎮,這不是正中了敵人的下懷?
“這該死的情字!”南宮火麟咬緊了嘴唇,想起“情”字,不禁暴躁起來。
那團白光越走越遠,眼看就要觸碰到毒樹了,南宮見月從前也并不知道自己沉着冷靜了這麽多年,也會有如此沖動不顧一切的一刻。
“青顏,你那天心說,我們只是都還沒有機會搞清楚,自己對對方的感情,是喜歡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我想,現在有機會了。”南宮見月心裏對青顏說,“是不是所有的愛,都這樣的費力,非要用生命來驗證?”
就在南宮見月就要碰到毒樹千鈞一發之時,只見成百上千只青色的蛇飛也似的沖到那顆毒樹之上。
“老大,你走了那毒婆要滅城了。”竹嬈的聲音,依舊的玩世不恭的語氣。
南宮見月停了下來,銀光漸暗,繼而消失。青蛇不是竹嬈召的,而是他自己變的,他瞬時将自己化身成千百條毒蛇沖上那棵樹。上樹後,竟然開始吃那些爬到青顏身上的毒蟲,也開始啃着毒樹,“都是毒物,誰還能毒地過誰啊!”
“白癡,你自己也會中毒的!”南宮火麟和紀如剛方才注意力都集中在南宮見月身上,全然沒想到竹嬈竟來這一招,攔都攔不住。烏木邪老之毒,哪裏是竹嬈能夠招架的。
“白癡,又一個白癡!”南宮火麟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那棵樹。
“還有一句,只是沒有機會當面說了,”竹嬈的聲音回蕩在空中,越來越弱,“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竹嬈原本以為他散漫的一生永遠不會知道情為何物,可情字食心,小小的情愫可以被時光抹殺,可心被啃食的滋味,卻刻骨不忘,待他承認之時,竟是天人永別之際。
轉眼之間毒蟲已經盡然被吃掉,青顏的身體也一點一點脫離那棵樹。樹愈加兇猛地淌着黑血,仿佛在做最後的抵抗,然而千百條蛇都已經不堪劇毒紛紛墜地,只剩最後一條,還在以他殘破的身軀拼死和那棵樹較量。
最後,毒樹不敵,轟然倒地,青顏終于脫身,倒在地上,那條小青蛇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一寸一寸爬到了青顏的臉旁邊,合上了眼睛。
……
竹嬈總是會做那個夢,夢裏,他是一只修仙的小青蛇,萬裏朝聖找不到歸途,即将渴死之際來到一顆青色的巨樹之下。
它喝樹葉上的露珠,吃樹結出的果實,趕走前來啃食樹幹的蛀蟲,和偷果子吃的飛鳥。日子一天天過去,它守着那棵樹不願意離開,因為它發現,它已然找到了歸處,一蛇一樹,茫茫大自然中卑微,卻再好不過的陪伴。
他騙青顏夢裏她是一株欺負自己的妖樹。
“青妖,好想再叫你一次青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