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為卿春第 18 章 (18)

擊!”

于是,當天晚上,三百名精銳部隊從城池秘密出發,林之頤在衆将勸阻之後仍然堅持親自出兵,騎一匹棗紅馬沖在前方,馮淇奧也跟在隊中。

他們埋伏在距離城池百裏的地方,待到三更天左右,悄悄靠近城池。這裏名義上是個城池,可實際上不過是沙漠上的多少房屋,也沒有什麽城門。因此他們幾乎暢通無阻。在監牢門前,殺掉了幾乎所有獄卒,因為他們幾乎都在睡覺。

林之頤親自帶人沖進牢房,馮淇奧領路,進入牢房後,最先沖到了歐陽蘭羲所在的一間。此時的歐陽蘭羲早已聽見動靜,站在門口,待他看清來人是林之頤後,他激動地喊着:“大哥!”

林之頤也看到了這個披頭散發的老弟,臉上還帶着點疤痕,他一劍就劈斷了門前的鎖鏈,“蘭羲!”蘭羲也出來握住大哥的手,此時他才知道,原來戰場上最重要的不是熱血奮戰,而是彼此之間的信任,生死與共。

馮淇奧沖上來說:“将軍,時間緊迫,我們快走!”

“對!”林之頤拉上歐陽蘭羲,帶着人往前走,走在房裏還不忘囑咐他們,把所有牢房全部打開!于是很快,所有犯人都跑了出來,這是的城鎮上才開始混亂,軍營也得到消息,這才派兵鎮壓,可待他們臨時組織人來到這裏,三百将士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們趕緊追上去,孰不知此時,最前面的一路人馬已經過了龍首山,快馬加鞭趕回大燕。

兩個時辰之後,西域的陽光早早升起。而大燕帳營中,一份奏折快馬加鞭送回京城。帳內所有将士全部回營,這場搶人行動未損一兵一卒。另一方面,龍首山下發生大規模集體越獄行為,部落首領只能不明所以地處置了一批監獄和軍營的長官們,卻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為何人搶劫。

至此,這場瞞天過海的救人行動圓滿成功。

當天下午,他們才收到前日京城皇帝的密旨:“不惜一切代價,火速營救歐陽蘭羲。”

作者有話要說:

☆、落花時候近黃昏

第二日,突厥可汗發布急令,立即調駐龍首山首領前來突厥都城,龍首山首領烏耶查不明所裏,選了匹寶駒快馬加鞭趕往都城。

烏耶查走進大帳,見到了突厥可汗,卻見突厥可汗如往常一般,并無特殊的表情。

“臣烏耶查參見可汗,祝可汗榮耀千古,聖日淩空。”

突厥可汗輕輕冷笑一聲,周圍人卻都沒有察覺。“烏耶查,本汗讓你大老遠趕來,是為難你了。”

“大汗客氣,臣能親耳聆聽大汗教誨,是臣之福。”

“烏耶查,最近你管轄的龍首山附近可有什麽大事件發生?”

烏耶查想了想,說:“回大汗。沒什麽大事,只是昨天夜裏,大牢發生犯人越獄事件,不少犯人逃脫,我們正在努力追捕!”

“還有呢?”

烏耶查又想了想,實在沒想起什麽,只能說:“沒什麽別的事了。”

話音未落,可汗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還有嗎!”

烏耶查吓了一跳,剛才可汗的無動于衷原來是裝的,可是他哪裏有得罪他的時候了。

“回……回大汗,真……沒有了。”

“哦?”此時的聲音又恢複的平靜,而在烏耶查耳中,卻是可怕。“那本汗問你,前幾日你可曾打劫過龍首山附近的商隊?”

“哦!”被昨日的越獄事件弄得心煩氣亂,烏耶查早就忘了前幾日報來,打劫了一個可疑商隊,可他們平日裏經常打劫商隊,對他們早就沒什麽防備,便早就忘了此事,卻沒想到大汗為此事。

“大汗,三日前,我們在龍首山西五百裏截獲一商隊,他們自稱是月氏人,自小來往于月氏和燕國之間。當時我們劫下了財物和他們的首領。”

“那他們的首領呢?”

“首……首領?這……昨日所有犯人逃獄,他……他可能也……也……”

“廢物!”大汗的憤怒再一次爆發,烏耶查腿一軟,跪倒在地。

“商隊首領?連抓的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廢物!本汗來告訴你,他叫歐陽蘭羲,燕朝當朝宰相之子,官居四品,是那皇帝小兒的貼身護衛!他們此次前來是來打探我軍情的!你可好,把人抓了還不知道,迷迷糊糊就讓他給跑了!”

“宰……宰相……之子?大汗,不可能呀大汗,是不是……是不是您聽錯了……”

“聽錯了!這是我們在京城的探子送來的加急快報,讓本汗扣歐陽蘭羲為人質!你……你居然讓他給跑了!來人!把烏耶查拉出去喂狗!”

“是!”

“大汗!大汗!饒命呀大汗……”烏耶查大吼着被拖出了營帳。

突厥可汗看着手中攥緊的紙條:“宰相子歐陽蘭羲于龍首山被擒,大汗火速扣押,必有重用。”

而千裏之外的京城,此時也不再平靜。

“小姐小姐!”

從老遠處就傳來的呼聲打擾了在菩薩前靜心祈禱的卿婉,剛站起身,迎面跑來了高興異常的茜兒,“小姐!歐陽公子被救出來啦!”

卿婉趕忙站起身,迎上跑來的茜兒,“真的嗎?哪裏來的消息?”

“是公子送來的加急快報,一個時辰前到了皇上那裏,現在滿城都知道啦!”

卿婉一聽,多天來懸着的石頭終于落地,她笑着狠狠地舒了一口氣,接着問:“你知道多少?到底怎麽救回來的?”

“還不是公子英勇!聽說公子這次只帶了兩百多人,親自沖到敵軍那裏,悄無聲息就把歐陽公子給救回來了!而且不傷一兵一卒,簡直是戰神下凡呀!”一邊說還一邊手握胸前做崇拜狀。

卿婉無心管這個花癡的傻丫頭,但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開心,自從歐陽蘭羲被抓,她已經很多天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她跑到菩薩前,恭敬地行禮,她以前從不信教,佛像不過是個擺設,可這次出事,她竟每天都跪在佛前,祈求如願。

“小姐,我還聽說,歐陽公子被抓前,公子和歐陽公子基本已經完成了任務,各個周邊國家也特別欣賞他們,與我國結成同盟,共同對付突厥。皇上已經下令,要讓他們班師回朝!”

“真的?”

“是呀,應該就在這兩天了。”

卿婉想着,大概再過一周,她就能見到大哥和蘭羲了。她這次真的很擔心,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擔心他,擔心永遠見不到他。

正在此時,小安子跑進潇晖閣來,卿婉一看,又覺得有幾分擔心,趕緊問,“歐陽府有什麽動向?”

“回小姐,楊夫人怕是……怕是不行了!”

卿婉的心一下子又亂了,“不行了?怎麽可能!她病得這麽嚴重,你怎麽不早來禀報?”

“小姐,這幾天我一直在歐陽府門口轉,本來病情已經好轉了,可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突然加重,今天我攔住了來問診的太醫,他們說已經無能為力!”

“那她知道歐陽公子要回京的消息了嗎?”

“聽說已經知道了,但已經沒用了。太醫的原話是什麽‘毒入五髒,病入膏肓’,就算是神仙也難救了!”

卿婉完全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她以前一直好好的,這次竟然這麽嚴重。”

“聽那個太醫說,楊夫人自懷孕後一直心情郁結,生産時又是難産,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這次又驚聞歐陽公子被俘的消息,急火攻心,所有症狀一起出現。剛剛又聽說了歐陽公子回來,一時太過激動其實對病情更沒什麽好處。怕是就在這兩天了。”

卿婉吓得坐到椅子上,就在這兩天……那她豈不是連歐陽蘭羲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卿婉回想起楊淑蕊為了蘭羲,親自跑到府上來求她的畫面,她故意支開宇文沣只為了讓她和蘭羲相見的畫面,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充滿感情。她是真的很愛蘭羲,卻從不奢望蘭羲能以一樣的感情去回報她,她的付出是那樣無私。如果沒有自己,他們或許會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可如今,她卻要先走一步。

“來人!給我備車去歐陽府!”卿婉一下子站起身說道。

茜兒聽了,猶豫的說:“小姐,咱們家一向和歐陽府不和……要是去歐陽府……”

“那又如何?如今她病成這樣,難道我們就不管不顧嗎!”

“可是……”

“不要說了,馬上備車,另外把她當日裏送來的那枚護身符拿上!我要還給她!快去!”

“是!”茜兒和小安子立馬去準備。

卿婉走到正門前,無奈冤家路窄,竟然又碰到了那個鮑苌楚急急忙忙趕過來,她一想,準是又出什麽馊主意給父親,立馬沒了好臉色。

鮑大人看見她,一愣,然後恭恭敬敬跑過來,彎腰行禮道:“見過郡主!”

卿婉看到他這張臉就想起上次的事,氣不打一出來,“鮑大人,您官居高位,竟然還不懂得規矩嗎?臣子見了本郡主,就是如此行禮的?”本來,行大禮只需要在正式場合見面時才需要,平常見面只需意思一下即可,可這次卿婉非要讓鮑苌楚行大禮。

鮑苌楚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下不來臺,只能跪下行大禮,“下官鮑苌楚參見鸾絮郡主,郡主金安。”

“鮑大人,起來吧。”卿婉低聲說,聲音中卻不帶一絲感情。

“謝郡主。”鮑苌楚自然也是氣呼呼的站起來,男兒三尺有黃金,我堂堂一方官員,居然要給你小女子下跪,可口中還得客氣着,“郡主這是要出門?”

卿婉瞪了他一眼,想着自己出去也不知道怎麽跟父親說,還不如讓他轉達,于是大大方方地大聲說:“我現在要去歐陽府!鮑大人若是無事,本郡主就先走了!”

鮑苌楚本是寒暄一句,沒想到這位郡主竟然跑去歐陽府,還趾高氣昂的,面子上又不能有什麽表示,只能說:“那下官恭送……不過下官提醒一句,郡主身份特殊,從護國府出去……還是少去相國府為妙。”

聽到這句話,卿婉忽然覺得有股冷氣,一瞬間鮑苌楚給她一個神秘又畏懼的感覺,這種感覺又轉瞬即逝。她正正神,看似淡定的說:“本郡主的事,不勞大人挂心。”說完拂袖而去。

鮑苌楚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嘴角多了一絲邪氣的冷笑,“恭送郡主。”

車子剛靠近歐陽府,卿婉在窗子裏就看到從府裏陸續出來不少郎中打扮的人,一個個搖着頭苦着臉,她才相信,楊淑蕊……真的不行了。手中握着那枚楊淑蕊的玉佩,走下了馬車。

走近大門,便被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姑娘,這裏是相國府,閑雜人等,切勿入內!”

茜兒說道:“通知你家主子,說鸾絮郡主來貴府探望少夫人!”

門口的人一驚,眼前這位居然是鸾絮郡主,又聽說是林将軍救了自家公子,趕忙恭敬地行禮說:“小的不知郡主駕到,有失遠迎,快請進來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去通報老爺!”

卿婉微微颔首,跟着進了門,坐在府門口閑置的座椅上。

此時,屋內,楊淑蕊正側卧在床榻上,她的父母坐在床邊,一邊擦着眼淚一邊看着她。

“蕊兒呀,姑爺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再等幾天就行了。”

“娘,”淑蕊幹澀的嗓音讓她自己都不忍心聽,“娘,我知道自己的病,您就別……”還沒說完,又咳了兩聲。楊夫人便趕緊拍着淑蕊的背。

“夫人,老夫人,”一個丫頭掀開門簾進來,“夫人,門外侍衛說,鸾絮郡主來府上看望您了。”

淑蕊愣了一下,剛要說話,又劇烈咳嗽起來, 邊咳邊說:“郡主她人呢?”

“還在門口等着,聽說老爺已經去迎她了。”

淑蕊摸了摸自己的臉,便能感覺到自己的憔悴,“來人,快,扶我下來!”說着便要下床。

幾個人趕緊忙手忙腳的按住她,“蕊兒,你這是幹什麽?”

“娘,鸾絮郡主來了,看到我這個樣子怎麽行?郡主是我們家的恩人,我定要穿戴一下才好!”說着不顧衆人阻攔,硬要下床,幾個人都拗不過她,只能又粗略的幫她收拾了一番。雖然還是面帶病容,但好歹還是能見人了,淑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心裏想着。

此時,歐陽大人已經親自到了門口。

門口的侍衛們都知道是護國府救了自家少爺,也知道鸾絮郡主以前也相助過少爺,都對她尊敬地很,不少人正在給卿婉獻着殷勤,其中一個忽然看到老爺過來,趕緊大喊一聲“老爺來啦!”幾個圍在一起的人才趕緊躲在一旁,坐着的卿婉也站起身,整理了下該有的笑容,說道:“歐陽大人!”

歐陽恭早早看到了卿婉,也三步并作一步的過來,走到跟前還沒說話,徑直就要跪下,“老臣歐陽恭多謝林府這次相救”,卿婉吃了一驚,話還沒聽全就上去扶他,“大人,您堂堂一品宰相,怎能跪我一小女子。”這态度可是和剛才與鮑苌楚交談時截然不同。

“郡主,犬子此次安然無事,多虧了林大人這次不顧自身安全,挺身相救,這對于我們一家老小都是救命之恩呀,老臣……”說完又要跪下。

卿婉哪裏想到這次來歐陽恭态度這麽大轉變,趕緊說:“大人快別這麽說,身在前線,本就應以國家為重,大哥去救歐陽公子也是情理之中,大人要謝,也等大哥回來,我一女流,沒出什麽力的。”

“郡主客氣,郡主過去就曾多次援手,是老臣無禮,不肯承認。今日老臣向郡主賠個不是,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

卿婉沒想到這次來竟然是和歐陽府和解來了,“那真是小女之幸!”

至此寒暄了幾句,卿婉卻也時時未忘記此次的來意,“大人,聽聞貴府少夫人患病,小女子特來探望。”

“沒想到郡主和淑蕊也有交情,好,老夫這就帶郡主前去。”說完帶着卿婉和茜兒進了院子。

時隔多日,再次來到這裏,卿婉不禁想起上次女扮男裝來到府上的那一次,如今這次,卻是來見淑蕊最後一面。

在院子裏轉了幾圈,最後來到了一處較為大氣的房屋下,而最耀眼的,則是中間四字的大匾額,竟比其他房屋的匾額都要大,上面書寫四個大字:“桂馥蘭馨”。筆法剛勁,雖是寫兒女情長之意,亦含着呼嘯蒼穹之勢。

“這裏便是蘭羲和淑蕊的寝居。”

卿婉這才想起,上次她來時,宇文沣說蘭羲不喜歡這裏,常留在天棄樓上,所以這竟是自己第一次來到他們的寝居。

“桂馥蘭馨?這是皇上所提吧。”卿婉盯着匾額說道。

“郡主果然是皇上的親表妹,一眼便看出來了。這是當日他們結婚時,皇上禦筆所寫。”

卿婉點點頭,皇上的字是她從小便熟悉的,自然不會看錯。

這時,裏面一個丫頭出來,是來迎卿婉的。

歐陽恭便說:“淑蕊就在裏面,郡主進去吧。老夫進去不便,在此等候。”

“有勞大人了。卿婉知道大人事務繁忙,就請回房吧,卿婉一會兒自己回去即可。”

“那……也好。那老夫就告辭了。”

“大人慢走。”說完和前來的丫頭一起進了“蘭馨居”。

剛一進門,卿婉就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藥味逼出房門,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蘭羲的房間,幹淨、素雅、書香、墨痕,可當她真的來到這裏,才發現除了藥味,她已經找不到任何與歐陽蘭羲有關的痕跡,她只能提醒自己,這裏是淑蕊的房間,那個重病卻又如此無辜的女子。

似乎是聽到門口的動靜,劇烈的咳嗽從屋內響起,卿婉沒有停留,跟随丫頭走了進去,轉彎過來才看到屋內站着幾個人,還有在床上倚着、卻帶着不少頭飾的楊淑蕊。

看到卿婉走過來,站着的一個中年男子和幾個人跪下身去,“臣楊嚴令攜拙荊參見鸾絮郡主。”

“大将軍請起,我是來看少夫人的,不必行這麽大的禮。”說着往床邊走去。

淑蕊自然看到了卿婉,雖然在床上,仍要翻開被子行禮,被卿婉一把攔住。

“你這是做什麽?快躺着吧。”

淑蕊停下動作,說:“郡主親臨,我怎麽能……”

“快別說了,我是來看你的,又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說着帶着微笑幫淑蕊把被子蓋好。

“多日不見,你怎麽這般憔悴了?”

“郡主,沒想到您會來看我,讓您見笑了。”

卿婉無奈于這生疏的言語,只能說:“那你就早日把身子養好,到時候我親自幫你裝扮。”

淑蕊輕笑,這是卿婉來這裏看到的第一個意義上的笑容,不過接着她卻又說:“只可惜,恐怕我是堅持不到那時了。”

“別胡說了,你好好養着,別胡思亂想的。”卿婉怕她又說喪氣話,接着說:“聽說你為歐陽公子生了個兒子,孩子在哪呢?我怎麽沒看到?”說着就四處望望。

果然一提起孩子,淑蕊的眼神便也有了溫情,“孩子在後面呢!來人,快讓奶娘把孩子抱出來!”

不一會,一個中年女子便抱着一個嬰兒從後面走過來,卿婉很少見到孩子,這一會也趕緊過去瞧,只見這孩子濃眉大眼的,甚是可愛,還沖着她笑。卿婉忍不住,伸手去逗他,這孩子的眼睛也跟着她的手機靈的轉。

“郡主,您要不要抱抱孩子?”奶娘看出卿婉對這孩子的喜歡,問道。

卿婉剛想着去接,後來想了想,還是說:“還是奶娘抱着吧。我可沒抱過孩子,別讓他不舒服。對了,這孩子叫什麽?”

淑蕊道:“夫君臨走前想好了名字,換做‘辛夷’,小字雲兒。”

“辛夷?辛夷是木蘭花花蕾的別名,屈原《九歌湘夫人》就有提及,‘桂棹兮岚臯,辛夷楣兮藥房。’前朝也有不少詩句贊美其‘識人間花事’,果如歐陽公子取的名字。”一邊說一邊逗他。

淑蕊聽了,不覺有些心酸,卻又無法表明。

待把孩子抱回去,淑蕊便對父母和周圍的人說:“爹娘,我想和郡主說會話,你們都出去忙吧。”

大将軍自然不好推辭,只得一群人出去,此時屋內只剩下淑蕊、卿婉和茜兒。此情此景,難以不讓人想起在護國公見面時的情景。

“郡主,郡主長我幾歲,不知我可否喚您姐姐?”

卿婉巴不得扔了着“郡主”、“郡主”的叫法,自然說:“這樣最好,你我早就該姐妹相稱了。”

淑蕊笑笑,“姐姐,淑蕊自己知道命不久矣,心裏卻有好多話說不出,這些話不能對爹娘說,不能對夫君說,更不能對外人說,我總想着能夠跟姐姐說,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在姐姐面前,我才是毫無秘密的,才是不需要掩飾的。”

卿婉看着她,“你我之間,确實無需隐瞞。你知我的意,我知你的苦。”

淑蕊苦笑,“姐姐說的是。姐姐,你知道嗎,這一年多來,我每日不是活在痛苦之中,府上的每一個人,都叫我少夫人,可在他面前,我從來只是個外人。而你,從來沒來過這裏,可這裏的一切,都有你的影子。我總是在他的身後,撿起他的每一句詩,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心、我的血。我……咳咳”還沒說完,她又劇烈咳嗽起來,拿着手絹捂着。

卿婉輕拍着她的背,“你別說了,我都懂。”

“不……”淑蕊擡起頭,眼角多了一絲淚痕,“姐姐,這是我憋了一輩子的話,我不說完,這輩子也就去了。”

卿婉無奈,只能由着她。

“每次看到那些詩句,我都怨你、怨他,可每次看到他的無奈,他的出神,他抱着蘭花眼神迷離,他半夜獨自坐在窗前六神無主,我真的怨不起來。我想怨你,可我又什麽資格,我擁有了一切,擁有了他,我明明比你還要幸福,我有什麽資格去遠你,去怨一個原本該享有我一切的人。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我,我們三個人,或許會更好。”

卿婉嘆了一口氣,“我們三人都沒錯,奈何命運總無情。”

淑蕊用手絹擦過眼角,嘴角卻在笑:“我這一輩子,只是一個玩笑。或許是上天終于憐憫我,讓我得以離開這個無可眷戀的塵世。”

“可是你愛他,為什麽無可眷戀?”

“愛……如果愛是一個錯誤,為什麽還要去留戀?早點擺脫這一切,才公平吧。”

“你還愛他嗎?”

淑蕊搖搖頭,“我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愛,姐姐,或許你也不知道。夫君,他是我一生唯一的男人,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我注定要為他生,為他死,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愛,靜看細水流長是愛,相濡以沫是愛,相忘于江湖是愛,可到底哪一種才算是真正的愛?”

卿婉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只見淑蕊自憐的說:“或許,只有我這種什麽愛都沒經歷過的人,才會問這種問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只可惜,我有情,他無意,我不在了,沒有人在意。

“姐姐,我怕是見不到他了,你再見到他時,可否替我問一個問題?”

“你說。”

“下輩子,他可願再見到我?”淑蕊說着這句話,眼淚卻止不住的流着。

卿婉也用手擦擦眼角,“、你今天說的太多了,快休息吧。”

“姐姐,你要走了嗎?”

“我今天來,是來還東西的,”說着從懷裏拿出那枚紫玉玉佩,“還記得嗎,你說這是你祖母留給你的護身符?”

淑蕊輕輕接過來,眼睛直直盯着玉佩,滿含笑意,可看了一會兒,她又搖了搖頭,“姐姐,這已是我給你的,當日你答應幫我,我只是留了一個玉佩,姐姐難道連這玉佩都不肯收下了?”

“可是這枚玉佩……”

“姐姐,我已活不長了,這枚玉佩給了我,不過是埋入陰暗的地下,我不要它陪我,我要他永遠在人間,就像我還在一樣……咳咳”淑蕊說了太多的話,止不住的咳嗽,可還是堅持讓卿婉收下玉佩。

卿婉無奈,最終還是收下。

那日,她離開的時候,淑蕊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如有來世,我真願與你做一世姐妹。”

來世……嗎?

今世的劫,總抵不過來世。

或許下一世,你我會重逢。

或許,沒有來世。

卿婉看着滿地落花,此時正是暮春時節,花開荼蘼,原來人的一生也如花開花落一般,不留痕跡。

三天後,歐陽府少夫人歐陽楊氏淑蕊因病去世。

五天後,林之頤、歐陽蘭羲帶兵抵京。

卿婉聽說他們回京的消息,忽然想起那日她去探望淑蕊時,剛走進歐陽府大門時,産生的物是人非之感,不過歐陽蘭羲所要面對的,才是真的“物是人非”吧。

衆将士回京當日,皇帝親自帶着幾位重臣去皇城門口迎接。過去只有重要戰役得勝歸來時,皇帝才親下城門相迎,而為了幾千人探查情況就出門迎接還是頭一回。

因為人數少,雖是皇上親臨,可陣仗并沒有往日那麽多,畢竟這次是刺探情況之名,總不能大張旗鼓。皇上身着龍袍,周圍只有護國公林靖忠、宰相歐陽恭、寧王宇文柏、宇文沣和其他幾個大臣。

正午過後,軍隊抵達城門,林之頤和歐陽蘭羲走在最前面,此時蘭羲也已經得知淑蕊逝世的消息,只是此等場合,他也只能将心事埋藏。

“臣林之頤、歐陽蘭羲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笑着扶起他們,“兩位愛卿快快平身!”

“謝皇上。”

皇上拍着他二人的肩膀,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二位愛卿此次前去,兇險萬分,朕在京城也是着實挂念。今日你二人還朝,又拿回來了不少好消息,朕心甚慰!”

皇上看了看二人的臉色,特別看了看蘭羲,又說:“蘭羲,朕看你臉色不好,這幾日多多休息,你看你初次出征,就出了危險,朕可是擔心的得。”

歐陽蘭羲抱拳道:“回皇上,蘭羲出征時過于大意,有損天威。多虧林将軍和馮副尉仗義相救,助臣于危難之中,才讓臣有機會重見天顏。”

“林将軍的功勞,朕記下了。馮副尉是?”

林之頤接話道:“皇上,此次營救歐陽将軍,多虧了營中有位士兵馮淇奧,他不僅為臣出謀劃策,還親自打探消息,參與救援。若沒有他,此次救人也沒有如此容易。臣念起功,封其為副尉,望皇上恩準。”

“哈哈哈哈!”皇上笑着說:“若軍中真有如此能人,副尉如何使得?宣這位馮副尉!”

站在林之頤身後不遠處的馮副尉立即跑過來,“馮淇奧參見皇上!”

皇上斜眼看他,“你就是馮副尉?”

“正是。”

“聽說是你出計救回歐陽将軍的?”

馮淇奧想了想,說:“回皇上,在下無能,不過向林大人提了幾點意見,這次救援都是林大人的功勞,小人不敢搶功。”

皇上一聽,大笑:“好!知進退,明事理尚且難得,更重要的是不争權奪利,很好!你這樣的人,做個副尉太委屈了,如今既已回京,朕就封你為京城裏的正六品骠騎校尉!”

馮淇奧從一個小士兵,幾天之內升了正六品,讓所有在場士兵都眼紅脖子粗,無奈皇上下旨,誰敢不從。

皇上看着他,又想起什麽,對林之頤說:“子均呀,你走前好像跟朕抱怨,說手下少将才,今日朕就把馮校尉給你,你直接做他的上官!”

林之頤也早就欣賞淇奧,今日皇上做了順水人情,他也高興地謝恩。

歐陽蘭羲站在一旁,也為他倆高興。

皇上轉過身看向蘭羲,“蘭羲,前幾日朕才聽說,你的夫人楊氏剛剛去世了。”

歐陽蘭羲眼神一黯,他也不願面對,只能說:“多謝皇上挂心。”

“傳朕旨意,封歐陽蘭羲夫人楊氏為诰命夫人,封賜淑人。”

“謝皇上恩典。”诰命夫人是難得的榮耀,淑人則是當朝正三品女眷才可享有的稱號,而蘭羲此時不過身為從三品,淑蕊卻享受正三品夫人之禮下葬,也是對歐陽蘭羲的恩典。

寒暄幾句,時間已過了不少,最後皇上便說:“過幾日,朕在宮中舉行個家宴,只邀請你們幾個功臣和家人,到時候朕再好好與衆愛卿聊聊。”

“是!”

過了一會兒,皇上便坐龍辇回宮,只剩下在場的大臣和士兵。随即林之頤下令,所有将士回營,休息三日。

待士兵走後,幾位大臣也走了不少,場上剩下的只有護國公、宰相、宇文沣和三個将軍了。

宇文沣和林歐兩人關系都很好,上去便一把抱住兩人,“我的兩個好哥哥,你們這次可是讓小弟擔心啦。”

林之頤笑道:“只怕你整日裏玩鬧,想起我們的日子少得很吧。”

“這可是沒有的事,我不過是在閑暇時候,陪卿婉聊天而已。”

林之頤搖搖頭,歐陽蘭羲也只是站在一旁不說話,然後便走到歐陽恭那裏跪下,“父親,兒子讓您擔心了。”

歐陽恭看着他,長舒了一口氣,“你回來就好,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娘和淑蕊……很是挂念你。”蘭羲擡起頭,看到漸老的父親,心中也有不忍,卻也不多言。哪知父親卻走向林之頤那裏,恭敬做禮道:“林将軍,多謝你這次不顧前嫌救了犬子,老夫一家對将軍感恩戴德。”

林之頤忙着扶過他,“大人客氣了,蘭羲是我兄弟,戰場上,我怎能置我兄弟的命于不顧。”

聽到這話,歐陽恭是感激得不行,可站在一旁的護國公竟有點不是滋味,好像是想起了那日曾差點寫信讓林之頤不管不顧的事。

林之頤也看向父親,“爹,兒子回來了。”

護國公知道自己兒子的能力,雖然數度為他擔心,不過也不會過分。此時他只說:“回來就好。這些日子,你妹妹倒是十分挂念你,回去好好跟她聊聊吧。”

聽到卿婉,蘭羲也看了過去,多日不見,不知她可好?

“妹妹心疼我,我自然知道。”

歐陽恭也插一嘴說:“鸾絮郡主為人熱情,對旁人尚且有情,對自家兄弟自然更關心。護國公有如此一雙子女,真乃福分。”

蘭羲倒是很奇怪,父親怎麽此時為卿婉說上話了。

林之頤有點奇怪的笑笑,然後像是想起什麽,說道:“蘭羲,你家中事忙,還是快些回去吧。”蘭羲想起回家之後的事,心中也有些不忍,便和父親告辭回府了。

林之頤看着蘭羲離開的背影,想着這幾天和他朝夕相處,自然多了不少感情。看了看又想起淇奧來,便對淇奧說:“對了淇奧,你剛來京城,雖然皇上封你為正六品,可你畢竟還沒有自己的官邸,總不能住大街上吧。”

淇奧摸摸頭,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雖頂着個六品官銜,卻是沒地方住。

“不如,去護國府上住幾天吧。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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