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嗎第 80 章 .因果

丹渚微微眯起眼, 觀察她周身的靈力波動,自兩人打過照面,樂岚的法力在打鬥中耗掉一層, 又在劫生劍裏封印了三層, 餘下六層被一路上的驚吓和流血耗費得七七八八,她臉色蒼白,氣血不濟, 顯然是強弩之末。

她的還手之力,大約也就剩下劫生劍和劍裏的三層靈力,不到生死關頭, 這最後一搏決不能輕易發出去。

全身上下仿佛拴着一根拉緊的弦,她拿出十二分警惕緊防着對手, 可丹渚看穿了她殘存不多零零碎碎的法力,并不把她的警備看在眼裏, 反而蹙眉道:

“太慢了。”

樂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袖子一揮,周圍頓時刮起飓風, 她被沙子迷了眼, 再張開視野時,發現兩人已到了湮海神殿的祭壇之上。

高高的祭柱朝着穹頂筆直矗立, 柱身用雄渾大氣的工法雕刻滿了兇神惡煞的妖魔鬼怪, 祭壇四周另矗着蒼龍、朱雀、玄武、白虎四座石柱, 象征以四神之力鎮壓萬方妖邪。

丹渚站在柱子下, 向上空遙遙望了一眼, 視線突然一轉, 落在樂岚身上。

樂岚本能向後退了一步,擡劍護在身前。

她始終無法理解丹渚的所作所為,他想殺她,方才在湮海邊就可以動手,犯不着多費周章轉移到神殿這邊來,難道是覺得在這裏屠龍祭天顯得比較鄭重?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他問。

“湮海神殿。”她答。

丹渚卻緩緩搖首,道:“這裏是兩千七百年前神界炎龍神殉難之地。”

“炎龍神?”

這個名字樂岚并不陌生,自她出生伊始,大名鼎鼎的炎龍神的故事早在族中廣為流傳,耳熟能詳。

那是在她的母親成年不久,剛剛接任族長之位時,彼時距離上一任族長殒滅已經隔了數百年的空期,在這幾百年裏群龍無首,族中幾股勢力彼此争奪不休,炎龍神便是其中最強勢霸道的一位。

龍族尚戰,自古以來崇拜強者,她的母親繼任之時年紀尚小,修為不高,資歷也平平,除了族中幾位長老的支持,實在很難服衆,有幾個刺頭便不怎麽聽她的管教,其中最為甚者便是炎龍神。

平舒女帝繼任大典那日,炎龍神沒有出席,甚至還讓屬下帶話:“吾乃六界伏魔戰神,不受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娃管束。”

使者言,炎龍神在私下裏常說,與其尊一個既無資歷又無戰功的黃毛丫頭為族帝,他寧可反下南溟去。

長老們聽罷面面相觑,但都未當真,典禮依舊舉行,結果不日便接到消息,炎龍神真反出南溟去了。

他在下界集合了一幹魔物異獸,揚言要把司胧從族長的位置上趕下去,誰要是敢阻攔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但可惜沒能猖狂多久,新任的玄天神君樂昀從西天游歷回來,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不聲不響下了界,誅殺炎龍神于娑羅山,并砍下了他的一雙龍角,當成定情信物送給了平舒女帝。

樂岚小時候跑到地宮裏玩,在地宮裏見過那對火紅的巨大龍角,在地板上豎着,地上就好像長了兩株大珊瑚樹。

丹渚不會平白無故提起炎龍神來,她想起祭壇地下關押着的那頭瘋龍,總覺得二者之間有些關聯。

她恍然想起什麽,問:“那你呢,你為什麽要到這個地方來?”

丹渚定定地看着她,不答反問:“你知道我是什麽人?”

她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一個堕仙。”

對于丹渚的真正身份,她其實是十分好奇的。

玄商還在京城時,她有幾次都想向他打聽丹渚的身份,但屢屢被層出不窮的麻煩事所耽擱,就把丹渚的事情忘在了腦後,等到事後想起準備問的時候,玄商卻已回了天庭。

刻名于天祿柱上,是多少人千萬年來修也修不到的福運,他費了那麽大力氣修成正果,卻在成仙之後如此不争,放着好端端的神仙不做,跑去自毀仙格,視天道如無物,做出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丹渚曾說過,等她的法力漏幹淨的時候便告訴她他與龍族之間到底有何恩怨,此時此刻兩人在這荒蕪空寂的湮海神殿前對峙,一切再也沒有什麽遮掩的必要。

她點了點劍鋒,道:“都到這個地步了,有什麽前情舊怨一并說清楚吧。我自認以前從未見過你,更不會跟你結下什麽仇來,至于被你殺害的那只黑蛟,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糾葛,你屠我族人,這個仇我遲早是要報的。”

她下一句本想說“你若殺不了我,總有一日我會殺了你”,可掂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勢,丹渚殺她易如反掌,她想殺丹渚難如登天,這句逞強說出來也沒什麽意思,只會顯得不知天高地厚,便咽了下去。

丹渚向着祭柱走了兩步,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他以與往常無二,卻少了幾分篤定的平淡腔調說道:“三千年前神魔大戰,三界中生靈塗炭,有些族群甚至從此滅絕于世,其中有一個部族名叫泰澤。”

他回頭看向樂岚,想知道她聽見“泰澤”二字時的反應,可後者只是如臨大敵地握着劍,臉上的神色除了警惕,只有三分不知所雲的茫然。

她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挑眉問:“泰澤……是什麽東西?”

隔過三千年的光陰,過去的事情早已過去,高高在上的化作圖騰受衆生敬仰,默默無聲的則被碾作塵埃,連屍骸都不會為後人所記起。

“那個部族,亡于炎龍讨伐燧鳳一族時放出的一場大火裏。”丹渚頓了頓,深深地望着她,道:“泰澤一族與世無争,只是因為位于神界與魔界行兵交戰的途經之路上,便遭滅族之禍,炎龍回去之後,非但沒有因塗炭生靈受罰,反而降魔有功,受了擢獎。可那些無辜死去的亡靈,又有誰來給他們一個交代?”

樂岚問:“所以你便是為此才背棄天道?”

“天道有私,留之何用。”

他的語氣如平時一般平穩無波,可其中卻壓抑着太多仇恨,仿佛暴風雨來臨前沉郁無聲的海面,平靜的假象之下便是驚濤駭浪,樂岚心裏微微一跳,莫非他與這個泰澤族有舊?

若果真如此,他對龍族的仇恨倒在情理之中,可當年之事全是炎龍神一人所為,他生性暴戾,殘忍嗜殺,與其他龍族并沒有分毫幹系。

她吐了口氣,道:“戰火之下,難免牽連無辜,如你所言,當年受到牽連的并非只有泰澤一族,炎龍神業已殒滅,你即便想為泰澤族報仇雪恨,也不該拿其他無辜的人開刀。”

丹渚的目光瞬間淩厲起來,“普天之下,誰是無辜?”

他周身的氣勢驟然暴漲,一把奪過樂岚手裏的劍,遠遠的扔到一邊,樂岚劈手要奪回來,卻被他先發制人凍住了經脈。

“我不是來和你說這些故事的,”丹渚把她丢在祭柱下面,道,“炎龍并沒有死,我追查了兩千年,發現他被封印在這座荒島之上,我找到了他的所在,但卻無法解開封印。”

兩千年來,他嘗試過很多方法,甚至不惜殺龍取血,以龍血破壞封印,但礙于當時布下封印的人實力太過強大,普通的龍血撼動不了分毫。

他之所以來到下界與那些凡人為伍,所為的便是守護人皇的紫薇正龍,原想正龍乃神官之一,龍血定會産生效果,卻不料還沒等到正龍現身,他便發現了更為合适的人選——一只下凡渡劫尚未成年的羲龍。

他掃了一眼樂岚胳膊上的咬傷,此時傷口上的焦黑較先前又加重了兩分,在這座荒無人煙的湮海島上,她總不可能是自己把自己咬成這個樣子,除非她到過什麽地方,接觸過什麽人。

只須一眼便能篤定,她已經見過炎龍了。

他問:“你方才是否進去過這座祭壇之下?”

樂岚靠在祭臺的石欄上,仿佛沒聽見丹渚的話,怔怔地發起了呆。

炎龍神,湮海,封印,祭臺,四樣東西串在一起,在她心裏攪起了驚濤駭浪,她原本以為祭臺下關着的那人是和她一樣被丹渚抓來準備祭天的倒黴鬼,甚至被不明不白地咬了一口之後,她也只覺得那人是個瘋子,卻從未把他的身份往更深處想過。

誰又能想到,外界傳言裏早已伏誅了三千年的炎龍神竟然沒死,而是被關押在一座神不知鬼不覺的荒島之上?

炎龍在說出“樂昀”這個名字的時候,應當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但她竟然粗心到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情緒,還以為他的聲音之所以低沉沙啞,是因為體力不濟的緣故。

現在想來,若不是炎龍身上有封印壓制,恐怕她就不僅僅只是被抽掉一半的血那麽簡單了。

丹渚又道:“你方才是怎麽進去的,把封印打開。”

樂岚搖了搖頭,“沒用的,我出來的時候把入口毀掉了。”

她毀掉入口,一是怕那瘋子追出來,二是害怕丹渚找進去,誰料中間竟牽扯着這麽多的事端?

她抱着膝蓋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來什麽,猛的擡頭問:“你方才說,龍血可以解開封印?”

丹渚點頭,她的臉色倏的蒼白了下去,“完了……”

“炎龍神,恐怕已經逃脫封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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