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嗎第 71 章 .心障

樂岚告別了重鈞, 回到自己的下處,開始做算完賬之後的第二件要事。

她點起紙煙, 袅袅青霧中漸漸顯現出玄商的身形來,他懷中抱着一只玉爐, 正在細心擦拭着。

樂岚記得,這爐子從她下界就開始擦,擦到現在還沒擦完。

她叫了他一聲, 玄商不厭其煩地問:“又怎麽了?”

“那什麽……我不小心闖了個禍。”

“說來聽聽。”

樂岚咽了口唾沫, “我把上神的劍給弄丢了。”

玄商擦爐子的動作頓時一停,慢騰騰地把玉爐放下,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眼問:“你怎麽不把你的心眼一塊兒丢了?”

樂岚急着道:“那天情況特殊,我仙元耗盡,以為那劍就在身邊,誰知去找時已經找不到了。”

頓了頓, 她皺了眉,“我懷疑那劍很有可能追丹渚去了, 可我眼下并不知道他在哪裏,單憑一把劍也難以和他抗衡,我擔心劫生會兇多吉少。”

“你先緊着自己的傷勢, 不用擔心劍的安危,我看那道士還活的好好的,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找你尋仇去了。”玄商安慰了她一句, 接着又道:“你在下界也沒個依靠, 實在打不過就回來,努力修煉個百八十年的再去找他算賬,何必拘泥于這一時?”

樂岚別過了頭,頑固道:“我不回去,起碼現在不能回去。”

玄商似乎笑了笑,無奈道:“當年我帶你上天庭時,你才那麽大一點兒,你娘說什麽就是什麽,讓你跳火坑你也照跳不誤,這才過了幾百年,轉眼為了情郎連家都不要了。”

樂岚:“……”

這哪兒跟哪兒啊!

她忽然想起來什麽,“對了,還有件事。”

“還有什麽?”

樂岚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我娘來了。”

玄商:“……”

上仙的神情也複雜起來了。

“你不是說她不知道我的事麽?”

玄商啞口無言,半晌道:“她也許是下界找你爹的,順道過去看看你。”頓了頓,問:“她又難為你了?”

“這倒沒有。”她垂下眼簾,盯着某塊地磚,古怪道:“我總覺得她怪怪的,又說不上是哪裏怪。”

送走了樂岚,那間給她養傷用的屋子還留着,李未陽推開門,卻看見了先前那女醫。

不,準确來說,是南溟平舒仙帝。

論起樂岚的關系,她應當算是他名義上的未來岳母,可面對着一張看起來與自己同齡,甚至還要再小上兩歲的青春面龐,“丈母娘”這三個字,實在難以喊出口來。

他不敢越矩,躬身施了個禮,“謹見仙帝。”

平舒獨對着滿室空曠,背影顯得有些寂寥,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看着眼前所謂的“準女婿”,淡淡道:“不必多禮。”

“阿玥她……”他正想說她的寶貝女兒已經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悄摸溜了,名字說出了口,才意識到這個稱呼已經過了時,旋又轉口道:“樂岚她不在這裏,您許是來錯地方了?”

平舒卻道:“我是來找你的。”

李未陽心裏“咯噔”一下,暗道聲不妙,面上仍舊保持着微笑,“……仙尊找晚輩做什麽?”

“我知道你和岚兒的事,你放心,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她在房間裏走了兩步,不見一絲風動,那推開的房門卻自動關上了。

聽見不是興師問罪時,他松了口氣,又樂觀了起來,然而平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頓時如置冰窟。

“你不過是個凡人,再好的青春也只區區十數年而已,她一時貪玩,時間過了自然會把心收回來。”她道,目光輕輕落在這年輕人的身上,語氣淡如秋波,“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不要抱太多的癡心妄想,在此期間教唆她做出什麽錯事來。她的路還有很長,不應該為兒女情長所耽,她需要的是成全和助力,而不是牽絆和累贅,你若真的在乎她,便明白我的意思。”

“癡心妄想”四個字打下來,分量絲毫不比鼎镬刀鋸更輕,李未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竭力維持住平和,勉強笑道:“自然明白……只是這些道理,仙尊為何不說與令愛知呢?”

“她不會聽我的。”平舒目光微微一垂,再擡起時又恢複了那攝人的淩厲,“我言盡于此,你若遵守承諾,我可保你後嗣百代無憂。”

“我的後嗣……”他自嘲一笑,“多謝仙尊美意,但此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我分得出輕重,阿玥也分得出;我不會讓她拿自己的前程作戲,她自然也不會;您既然信得過我一介凡夫俗子,也該信得過自己的女兒。”

平舒不言,越過他走了出去。

李未陽在原地立了半晌,有微風卷起片片飛花吹進門內,早春二月的天,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仙尊大人離開之後便沒有再回來過,當晚他坐在燈下,無心看書,無心寫字,抽了張白宣摹起畫像來,直到夜深人靜時,窗戶突然“篤篤”響了兩聲。

李未陽不為所動,來賊就來賊吧,他懶得放筆,也懶得喊抓賊。

那聲音又響了幾下,忽然“吱呀”一聲,窗戶被撬了開,從窗縫裏溜下一道影子來。

那“賊”猝不及防,和他打了個照面。

李未陽筆一抖,在畫上按了個大墨點子出來,“……你這半夜上門的習慣都是跟誰學的?”

“白天人多眼雜,想混進來不太容易。”樂岚在他對面坐下,看他在描些什麽,卻只看見一團墨水,她猶豫了片刻,遲遲疑疑地問:“那個,我母親走了嗎?”

他點了點頭,“走了。”

“我走之後,她有沒有問起我去哪兒了?”

李未陽忽的一僵,旋即笑:“沒有。”

“我就知道,”她幽幽道,“她壓根就不會關心我在哪裏,在做什麽。”

她的母親連重鈞都能想起來送枚玄陰丹,可到她身受重傷時,連一句聊表關心的問候都沒有。

她頓了頓,仿佛不夠發洩似的,又補充了句:“反正這麽多年都習慣了,不問正好,也省的費心思瞞。”

李未陽默默地把那張被墨水弄污的畫紙折起來,道:“你不要抱怨,她老人家還是記挂着你的。”

樂岚撇了撇嘴,伏在案上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等我們成親了,我要是想把你帶到其他地方去,你願意抛下京城的一切跟我走麽?”

“走去哪裏?”

“随便哪裏,比如……之前讓你看過的那個島上。”

李未陽笑了笑,卻反問:“你只問我,你卻舍得下老侯爺和夫人麽?”

樂岚一怔,剛剛鼓起來的精神勁又頹了下去,半晌道:“大不了把他們也帶過去,還有李相和李夫人,要是他們不願意走,那我們就給他們養老送終,等到老人家們都有了歸處,咱們再離開。”

想象總是美好的。

他把桌案收拾好了,看着她道:“你是準備再潛伏回去,還是在我這裏委屈一晚?”

樂岚白了他一眼,起身道:“這就回去。”

她的法力雖然尚未恢複,所幸底子紮得好,功夫還在,悄悄回到了藏身的衙門,距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她不費一分一刻,開始打坐調息。

閉關之中不知時日,轉眼七天過去,她的仙元裏終于有了點靈力。

樂岚嘗試着動用神識,喚了兩聲劫生劍,識海中一片浩浩茫茫裏,終于有了一點反應。

她欣喜若狂地睜開眼來,劫生劍還在!

雖然這一點反應十分微弱,微弱到甚至不足以确定它的位置,但只要有所反應,就說明這劍正在某處等着她找回來。

她站起身來,活絡活絡筋骨,發現地上有一封小小的信,為了防止被風刮走,被一塊石子壓着。

知道這地方的除了李未陽就只有重鈞,她撿起來看了一眼,字跡像是重鈞的,只有寥寥六個字:

見信速回,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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