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嗎第 49 章 .雙簽

她站住步子, 回頭看向镂金垂雲的瞻帷,倒像是東宮的駕辇, 便問:“這是出了什麽事?”

冷楊同禁軍統領交情不差, 去打聽了一下, 回來道:“宮裏似乎出了什麽事,具體曹大統領也不大清楚。”

禦林軍已經列好了隊, 整裝待畢, 冷楊到底比她謹慎,向天命司掃了一眼,道:“宮中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還是不要管了, 免得引火燒身。”

樂岚點點頭, 她不像李未陽那麽愛管閑事, 便不再多問,一行人打道回府。

她雖不打聽,京城的居民們卻閑不住,茶樓酒肆間小道消息最為發達, 天命司遭查後不出兩日,便傳出了許多風聲, 或言太子終于按捺不住要着手收拾天命司了, 或言時勢變化,陛下準備着手收拾天命司了。流言雖多, 終究不可考, 冷楊倒是從禦林軍內打聽到了些始末。

陛下自上次遇刺之後, 身子一直沒能康複過來,病情每況愈下,太醫院始終找不到症因所在,天師府送了不少靈湯金丹,雙管齊下,卻仍不見什麽起色,阖宮上下對此只能幹焦急,苦于束手無策。

景元的年號到此差不多算是大壽将至了,太子這邊早做了萬全的準備,以防發生什麽不測之變,天命司這塊毒瘤早晚要割,卻沒料到他會下手這麽早。

“其實,太子之前倒也沒有拿天命司開刀的端倪,”冷楊道,“只是聽聞安國侯府的蕭銳世子進了趟宮,太子殿下見過他之後,才突然有了前天的舉動。”

這怎麽又和蕭銳扯上關系了?

她此前只知安國侯和皇後之間有些貓膩,蕭銳是夾在兩人中間的一個異端,他為人有種執拗的清高,堅決不參與任何黨派之争,怎麽會忽然主動去找太子?

朝堂之争樂岚不懂,也不想摻和,她現在最頭疼的是重鈞的下落。

丹渚若要藏人,大抵會把人藏在他的老巢天命司裏,她盤算着什麽時候得找個機會再潛進去一次,還沒等到合适的時機,府裏卻有樣喜事臨了門。

離京三個多月,原本計劃在中秋返軍的冷大将軍,提前回京了。

這日樂岚照常去天命司附近踩點回來,晚間到家,剛一進門便發覺府裏的氣氛不同往常,上至管家下至雜役,衆人皆喜形于色,來回忙碌。

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照福快步朝她走了過來,喜道:“小姐是到哪裏去了,怎麽現在才回來,侯爺剛剛到了家,正問起你呢!”

話在樂岚耳裏過了一遍,她自動掐頭去尾忽略了前半句和後半句,只聽見“侯爺剛剛到了家”,一時間竟未反應過來,愣愣地問:“我爹回來了?”

照福領着她到了正廳,堂上赫然坐着冷将軍,身上的騎裝還未更換,顯然回來不久,周将軍也在座上,只是卻不見其他幾位副将。

她跨進門,叫了聲“爹”,她這些日子沒少胡鬧,此番冷将軍回來,想必有的是教訓要同她好好說講,樂岚心知逃不過去,硬着頭皮坐在一旁等着挨訓。

小主人既回來了,這廂管家便忙着張羅洗塵宴,冷将軍卻叫住了他,道:“随意收拾些飯菜就好,不可太過張揚。”

樂岚道:“爹去雲內那麽久,在那裏風吹日曬的,到家肯定要好好接風洗塵,怎麽能随意收拾呢?”

周将軍笑道:“郡主有所不知,侯爺這次是奉诏帶着輕騎暗中返京的,除了府中人和心腹親信,誰也不知我們回了京,還是低調些好,不要惹人注意。”

樂岚不解道:“為何要暗中返京?”

冷将軍道:“你不要多問,我先問你,你為何要去招惹那些天師?”

樂岚頓時啞巴了,支吾了半晌,撿着無關緊要的理由答道:“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人,想出口氣罷了。”

冷将軍道:“要出氣也不用你一個小孩子出頭,天命司是什麽地方,那裏面淨是些邪魔外道,是憑着你身上那點功夫就能亂闖的麽?我出征在外,只留你們母女二人在府,你以前向來懂事,長大了更不能給你娘添堵。”

冷将軍全然還把她當成小時候的黃毛丫頭訓,他說一聲,樂岚就配合地應一聲,周将軍在一旁笑得樂不可支,直到晚宴擺上,她才以回房更衣為借口,總算逃了出去。

用罷晚膳,樂岚怕冷将軍飯後再找她的麻煩,急急告了辭回房去了,冷将軍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一聲“這丫頭”,卻也未攔,由着她溜了。

待侍女掩上了門,他回頭向冷夫人道:“丫頭在家中可有胡鬧?”

冷夫人微微一笑,道:“她素來乖巧,哪裏胡鬧過?”

“她和天命司的事情我都知曉,你不用替她藏着掖着,這丫頭不知道利害,你又舍不得管束她。”他飲一口酒,嘆道:“說來也怪我們,她打小在京城就沒什麽要好的朋友,長日無聊,難免出去尋些禍闖。”

“這倒不見得,”冷夫人道,“朋友貴好不貴多,謝顏小姐與玥兒情誼甚篤,還有李相家的公子,時不時也常來府裏看望,玥兒與他們相交,我倒放心。”

冷将軍倒像聽到了什麽稀罕事,“稚章的兒子?我怎麽不知丫頭何時和他如此親近了?”

冷夫人抿唇一笑,給他斟上了酒,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樂岚還不知在院牆的另一邊,将軍夫婦已經從她的人際關系分析到了其他方面,她坐在書桌前,将現在的情勢捋了一遍。

冷将軍回來得十分蹊跷,陛下正在病中,每日昏昏沉沉,半醒半夢間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怎麽會下旨召他回京,還細心叮囑要輕裝簡行,避免惹人注意?

周将軍說他們奉旨回京,奉的是誰的旨?皇後,還是太子?

談話時冷将軍與周将軍目光偶爾交接,兩人顯然都知道現在宮中的情況,卻彼此都不發一聲,加之蕭銳之前曾問過她冷将軍的歸期,神情急迫,似有什麽要事,當時她覺得奇怪,現在想來越發難解。

至于太子忽然向天命司伸了手,又與冷将軍的返京恰好撞在同一時間上,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她總覺這兩件事之間沒怎麽簡單。

一個人的思維若陷入了怪圈,短時間內是繞不出來的,她左思右想也想不透,只恨自己的腦子不争氣,若是有人能同她一起分析,來龍去脈說不定就明朗了。

她拿起案上的黑檀鎮紙,在手裏把玩了片刻,終于還是憂郁地嘆了口氣,把鎮紙放回原處,回去歇息了。

也不知是冷夫人的話應了驗,還是老天爺看她最近太苦了,需要點其他事情調節調節,翌日清晨,謝顏忽然來了。

這時候露水還未幹,她一來便笑道:“阿玥,你猜我這幾日都去做什麽了?”

中元那幾日她随母親去大名寺參加盂蘭盆會,自天師府興起以來,佛寺的香火減了不少,連官府每年撥給寺院的供額也削得七七八八,許多寺廟連維持自己的生計都是個頭疼的問題,哪裏還有過節辦會的開支?

京城衆寺裏,只有大名寺的香火尚且稱得上鼎盛,盂蘭盆會乃是一大會,住持便邀了其他各寺的長老一同主持,謝顏一去數日,一直待到來京的香客都散了,這才攜母回了家。

樂岚笑道:“你不是去大名寺了麽,跟佛祖相處得可還好?”

謝顏佯嗔道:“你敢拿佛祖調笑,仔細下次抱佛腳時,菩薩不理會你。”說罷,她從袖中取出一支木簽,遞了過來,“你看這個。”

樂岚接過看了看,沒看懂,問:“這是什麽?”

“是我向觀音求的簽。”謝顏從她手裏将木簽拿起,指點道:“上面的簽詞說,我這輩子的良人還遲遲未到呢,才不是宋三公子。”

敢情她還是沒能放下宋公子這根心頭刺,求到這個簽,便求了個心安,她寶貝似的把那簽捧在懷裏,又道:“我替你和李公子也求了一個。”

樂岚:“什麽?”

她又自袖中取出兩根象牙白的玉簽來,遞給樂岚道:“說來你不信,你們的簽恰好是一對,你是上句,他是下句,都是極好的上上簽。”

樂岚抓着那兩支簽,仿佛抓了兩根燒紅的鐵釺,連上面的簽詞也未看,胡亂塞回給謝顏,“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又不信佛,你怎麽可能會求到我的簽?”

謝顏莫名其妙道:“那你臉紅什麽?”

她看不見自己的臉,只能從雙頰不斷攀升的溫度來判斷臉紅到了那種程度,樂岚忽然很希望自己是只鳥,頂着一臉毛,誰也瞧不見臉色。

她張口欲辯,又不知道辯解些什麽,憋了片刻,道:“這不天熱麽……”

謝顏揚了揚眉,道:“你不信就算了,我去拿給他看看。”

說着,她轉身就走,樂岚急忙扯住,趁她不注意,劈手将那兩支簽奪了回來,謝顏急道:“你幹什麽!”

樂岚把手背在腰後,一邊躲着謝顏,一邊道:“我之前找道士算過命,你這簽不準。”

謝顏争不過她,搶了一會兒倒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便道:“你既說不準,還搶它做什麽,左右你不信,又何必在意我拿給誰看?”

樂岚被她一口噎得無言,只能強詞奪理:“不管我信不信,就是不能給別人看!”

謝顏停下動作,反倒笑了,“早就料到你會耍賴,我來之前,已經讓李公子看過了。”

樂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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