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了針,書黎吃完藥,重新回床上躺下休息。
趙景川調整了一下輸液速度,看了眼時間,跟她說:“我等會兒再上來。”
然後,便走了下去。
昨晚睡了個好覺,書黎這會兒一點都不困,她拿起手機刷微博,順便給梅韻清報平安。
快打完一瓶藥水時,趙景川掐準了時間走上來,給她換了另一瓶,站在床頭問她:“中午想吃點什麽?”
書黎有種她來這兒度假的錯覺。
挺不好意思的。
今天是冬至,按照風俗習慣來說,應該要吃餃子和湯圓才對。
這裏是農村,最不缺的就是糯米粉。
她突然想提一個有點過分的要求:“我能親手做嗎?”
趙景川一聽,皺眉:“你還沒有完全好。”
“沒有關系的。”書黎知道他不會當下同意,想讓他放心,于是竭力證明自己沒事兒,“我頭已經不痛了,燒也退得差不多了,只是有點感冒和喉嚨痛而已。我少說點話,行嗎?”
這是她跟他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冬至,不想這麽草率就過去了。
要是随便糊弄過去,那她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被她真切又帶着懇求的目光盯着看了幾分鐘,趙景川終是敗下陣來。
于他而言,為她好不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號去限制她的自由,而是在不突破原則的情況下去滿足她的一切。
“行。”趙景川問她,“你想做什麽?我去給你準備食材。”
書黎開心得眨了眨眼,說:“我想做湯圓。”
“昨晚不是吃過了?”
“不一樣。”她撇了撇嘴,很有道理地說,“昨晚吃的不是親手做的,是在超市裏買的,一點都不好吃。今晚我想自己親手做來吃。”
其實,還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昨晚是她一個人吃的,他不在。
今晚,她想和他一起吃,親手做給他吃。
趙景川看了眼時間以及還剩下大半瓶的針水,轉身走了出去,“我去問問有沒有糯米粉。”
書黎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等他。
然而過了十分鐘,回來的不是趙景川,而是早上來給她看過病的蘇蘭青,她跑進來問她,“書小姐,你會做湯圓啊?”
書黎點點頭,“會啊。”
對她來說,做湯圓很簡單。
“哇哦!”蘇蘭清意想不到地低呼了聲,臉上帶有一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愉悅,十分讨好地在床邊坐下,“我能請求你一件事兒嗎?”
書黎,“你說。”
“剛趙醫生說你想要點糯米粉和那個芝麻花生來做湯圓,正好我們在跟這裏的志願者讨論今晚吃什麽的問題。雖說我們是來下鄉慰問的,但節還是要過的。今晚冬至我們也打算包點餃子、做點湯圓來吃,但我們不太會。你會的話,你能教教我們嗎?”說完,她又補充一句,“如果你只會湯圓,不會包餃子,那我們可以只做湯圓。”
“沒事。”書黎爽快地答應她,“我都可以教,我都會做。”
“真的?”蘇蘭清還以為得再說服幾句她才會答應,也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畢竟她還在生病,就算拒絕也情有可原,沒想到她能答應得這麽爽快,讓蘇蘭清覺得她這人還挺好相處的,性格也不錯。
書黎又說一遍,“真的。”
“太好了,那我就先去準備東西了?準備好了我再上來叫你,你先歇着啊。”打好商量,蘇蘭青關上門走了出去。
待針水快沒時,趙景川才從樓下折返回來,給她拔掉了針頭。
中午,書黎随便喝了點白粥來墊肚子。
睡了個午覺之後,聽見蘇蘭清來喊她下去,她洗把臉,穿上外套,第一次跟在趙景川身後離開房間,走到外面,走進下鄉慰問隊伍的人堆裏。
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她,大多數投來的眼光都是善意的。
有幾個起初不知道她是誰的人,在看見趙景川緊緊牽着她的手之後,也瞬間明白了他們的關系。
書黎走進廚房看一眼。
蘇蘭清走過來問:“我們向村民買了這麽多糯米粉,還有一些花生、芝麻、豬肉、餃子皮之類的,你看夠嗎?”
書黎小聲問:“你們這有多少人啊?”
“三十二個?”蘇蘭清說,“其中十五個女生,十七個男生,加上你一共三十三個人。”
“夠了,我還覺得有點多了。湯圓餃子吃多了會膩的,實際上吃不了多少。”
“沒關系,我們吃多少煮多少,吃不完明天當早餐解決掉。”
所有東西就緒,該動工了。
蘇蘭清招呼了幾個志願者進來幫忙,有男有女,“快過來洗手,準備幹活了,別磨磨唧唧的。”
很快,七、八個女生加上兩個男生洗完手一下子湧了進來,七嘴八舌地問:“蘇醫生,我們做什麽啊?”
“有什麽粗重活可以給我幹?”
“從哪裏開始?”
書黎是老師,即便此刻面對的是大學生,她也絲毫不怯,有序地給他們分了下工。
兩個人去剝花生、弄芝麻,兩個男生幫忙剁肉,弄餃子餡,剩下的便跟她一起學搓糯米粉。
等肉剁好,餃子餡也弄得差不多了,她再來教他們包餃子。
趙景川跟祝鴻博出去了一趟,回來正好看見這樣一幕——
書黎紮起頭發,圍着圍裙,站在流理臺前認真地教幾個女生包餃子,努力地給她們展示最簡單的操作手法。
她神情專注,眼眸低低下垂,除此之外沒多餘的精力關注其他,連他回來了也沒發覺。
午後的陽光從中庭射入映在她的側臉上,仿佛給她鍍了一層柔光,顯得乖巧又恬靜。
不到半天時間就融入了進去,還有說有笑的。
趙景川沒去打擾她。
祝鴻博走過來遠遠瞧上一眼,吹了聲口哨,吊兒郎當地說:“呦,聽說嫂子來了,不會就是那位吧?長得還不錯啊!不過,老趙你居然好這口,沒看出來啊。”
趙景川的視線依舊落在書黎身上沒移開。
祝鴻博也認真看了幾眼,怕了拍他的肩膀說,“難怪閃婚,陷得挺深啊。之前在停車場還跟我裝,現在怎麽不裝了?”
奇怪的是,某人聽見這句也沒反駁,不知是承認了,還是單純懶得搭理。
到了晚上,湯圓和餃子全都煮好出鍋了。
男志願者負責搬桌椅,女志願者負責拿碗筷,三十多個人分了兩大桌子來吃。
書黎自然跟趙景川坐在一塊兒,同桌的還有省中醫院一起被分派過來的醫生、護士和幾個志願者。
作為昨晚才來到這兒的不速之客,書黎雖跟剛剛一起在廚房幹活的人混熟了,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還不太熟悉。
她有點緊張,一直低着頭發呆,等所有人就坐一起開吃。
在她出神的當口,趙景川摸了下她的手,似是想探她手的溫度看她冷不冷,書黎被吓得一激靈,輕顫了下,扭頭看他一眼。
趙景川的手比她大得多,寬大的手掌能輕而易舉地将她的手給包裹住,包得嚴嚴實實。
書黎任他将她冰涼的左手裹進手心裏,勾了下唇,擡眸忽然輕觸到對面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那是一個有着一頭短發的女人,長得還算漂亮,五官沒有太大的缺陷,組合起來規規整整,挺好看的。
氣質很特別,有着與她相反的明豔氣場。
不一會兒,有志願者過來幫忙給每個人倒飲料,問了她一聲,“時微姐,你是喝可樂還是啤酒啊?”
她要了杯啤酒,書黎才意識到她就是宋時微。
志願者來到書黎這邊時,也禮貌地問了他們一聲。
書黎想要一杯可樂來解解饞,未等她開口。
趙景川直接替她婉拒,自己卻要了杯啤酒,而她只能喝白開水。
蘇蘭清看得忙笑,安慰她:“生病就別喝其他的了,先好好養病啊。”
“好吧。”書黎心有不甘,可還是認命地點頭,捧起一杯冒着熱氣的白開水寡淡地喝起來。
所有人基本到齊,大家開始捧起碗筷吃東西。
比起餃子,書黎更喜歡吃湯圓,果然還是自己做的更入味可口,她一連吃了好幾個,越吃越上瘾。
大學生們吃飯總是吵吵鬧鬧的,隔壁桌吃了一陣還玩起游戲來,笑聲直接沖破屋頂。
在他們那個年紀,不循規蹈矩才是真理。
游戲輸了,落敗者按照指示走過來膽大地問趙景川,“趙醫生,這是你老婆嗎?”
趙景川明知道他們的目的,還是配合着點頭“嗯”了一聲,默認這個事實。
字音剛落,男生們立馬将“嫂子”這個稱呼喊起來,自來熟得過分。
恍惚間讓書黎回到了學生時代,有幸體驗了一把與喜歡的人一起被調侃,被八卦,被起哄的感覺。
書黎被他們喊得臉紅,遠遠瞧見宋時微看了她一眼,眼中略帶不屑。
她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吃了兩個餃子,又聽見他們說:“嫂子真好啊,這裏條件這麽艱苦,還大老遠地跑過來陪你過冬至,給你包餃子做湯圓吃,讓我們有了口福,你可得好好待她。”
“瞎操心什麽,趙醫生不比你們懂啊,還用你們說。”
“好黏糊啊!為什麽結了婚還能黏糊成這樣,我可太好奇了!”
“對了。”有人靈機一現,問出了一個情侶普遍都會被問到的問題,“趙醫生,你喜歡嫂子哪裏啊?或者說,嫂子最開始哪裏吸引你,讓你這麽喜歡她啊?是顏值,身材,還是其他方面?”
被問到這個問題,不單是他們,在場許多人都很好奇。
書黎怔了下,偷看了趙景川兩眼,知道他肯定會敷衍過去,或者幹脆就不回答,直接将他們這群八卦的小鬼攆走。
趙景川沉默了兩分鐘,沒有動作,也沒有任何表情。
不一會兒,想清楚後,他輕笑了聲,擡起頭當着所有人的面,用低沉的語調從喉嚨裏滾出了幾個字,“哪裏都喜歡。”
書黎被他看得臉熱,聽他這認真的語氣,竟然有種他在向她告白的錯覺。
她知道,那不過都是逢場作戲。
他對她來說,從來只是妄想。
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已知足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