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封城第 10 章 ☆、為母為兒皆嘆事

尹封城醒來的時候,躺在南宮火麟的床上,蓋了很多層厚厚的棉被,溫暖柔軟,她竟覺得有些舒服。伸出手臂看看自己的手腕,已經被包紮地好好的,明明流了那麽多血,現在竟一絲也沒有看到,幹幹淨淨,摸了摸,也不疼,只是不知道已經睡了多久,有些無力。

她轉頭環顧四周,床邊處,有一個人跪在地上拿着抹布墩地,那人是南宮火麟,火狐貍在一旁垂着尾巴無精打采的樣子。

尹封城沒有力氣叫喚,她安靜地看着他,竟感覺不到半點剛才那肅殺的氣息。

也許是血流多了,腦子不敏感了,也許被子太暖,床太舒服,躺在上面竟還挺不想離開的,這樣想着,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

睡了又醒,她奇怪,那男人怎麽還在擦地?她已經能将脖子轉出更大的弧度了,看看了地板,已經沒有半點血漬,而且比以往還要幹淨锃亮,而南宮火麟機械般地墩地動作,一刻也沒有停的一絲,這不禁讓她有些害怕。

“喂……南宮……”她試着叫他,可他并不理睬,依然重複着機械般的動作,他臉色不太好,似乎是忙了整夜,是不是整夜都在擦地板呢?尹封城不禁這樣想。

仔細端詳之下,她在南宮火麟側臉上看到從未見過的哀傷。難道是我想不開作了傻事,讓他傷心?想到這裏,尹封城不禁為昨天的事有些尴尬,明明是他欺負自己,恨他憎他都來不及,可是若他真是因為自己而如此傷痛萬分,竟有些覺得過意不去了。

“喂!南宮火麟!”尹封城使出最大力氣叫道。

南宮火麟這才聽到,猛地擡起頭看向她,像沉到湖底的人猛地被拉出水面一般。

“你中邪啦?這地面,很幹淨,為什麽還不停地擦?”尹封城看到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感到更加慌了,這已經不是因為自己抹腕子而傷心了,這分明是中邪吧。

南宮火麟看到尹封城醒來,松了一口氣,又立即收起表情擺出他擅長的,冷漠的臉。他目光從尹封城身上又轉向了地板,呆呆看了半晌,然後用手支撐着身體緩緩站起來,便走出去了。他的火狐貍也跟着出去,依舊是垂着尾巴,悶悶不樂的樣子。

看着他的背影,尹封城有些費解,這下,是該憎他,還是該憐他?

南宮火麟走後不久,青顏便來看她,看到尹封城的手腕上的傷口,責怪地問道:“看你一天一夜未歸,就想到火麟不會輕易放你走,這是做了什麽了,怎麽做出這番傻事?”

尹封城恸然,“那天,我被抓來這裏,昏倒那天,已經被這壞蛋……我不想茍活于世。”

青顏訝異,“可是他親口說的?不會,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況且還是你。不如,你來我醫局檢查一下,自會清楚。”

尹封城沉默良久,“不用了。”

她讪讪笑道,她突然有種感覺,青顏的話沒有錯,無需檢查,這種感覺異常清晰篤定。

“青顏姐姐,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個家夥?他好像一直在床邊擦地,叫也叫不停,有些吓人。”

“擦地?”青顏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床上的尹封城,神色漸漸變得有些哀戚,“怕是,想到他娘了吧。”

“他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原來不是為了自己,尹封城松了一口氣,不用過意不去了。

青顏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這都是一次,他在他娘的祭日喝多了酒,親口告訴我的。”

“那年他們一家收到消息,說被懸賞追殺,便匆匆往北邊逃跑。追殺他們的賞金局不知怎麽知道了逃跑路線,便在半路劫上他們。那時他爹為了掩護他和他娘,去引開殺手,被殺手抓到了。”

“任務是全家誅殺,所以殺手們抓住他爹要燒死,引他和她娘出來,他們娘倆就在不遠處的草叢裏,眼睜睜看着他爹被燒死。他娘當時肚裏懷着孩子,受不了刺激當場就小産了,雖逃過一劫,但他娘因此終日郁郁,不久後,便拿刀抹了腕子,自行了斷了”

“那時他才七歲,看到他娘死在榻上,血流了一地。床褥,地面都染紅了,我想就此種下了心理陰影吧。”

尹封城聽得悲恸萬分,她聽說的他們一家遇害,只簡簡單單一句話,沒想到,竟藏着如此凄慘的故事,難怪南宮火麟變成現在這樣。便是聽故事的她,也禁不住咬了牙憎恨賞金局那些沒有人性的殺手,恨不得他們遭受天譴,不得好死。可那殺手頭子,偏偏是自己的父親啊,這恩怨情仇的糾結,讓她痛苦萬分。

這時,竹嬈來了,一襲白色織錦長衫,不再是往常頑劣的樣子,神色間竟還有些凝重,“司月大人回來了。”竹嬈對青顏說。

“我們先走了。”青顏聽完立馬向尹封城告別,兩人匆匆離開的樣子讓封城覺得,這司月大人一定是個厲害人物。

南宮司月住的地方,是安和城靠東南方一座偌大的別苑,金碧輝煌,大氣雅致,然而那別苑竟有一個與其豪華絲毫不相稱的樸素名字——憐舍。

青顏和竹嬈趕到的時候,正看到南宮火麟站在大廳正中,衣衫之中透着大片的血跡。

南宮司月手持鞭子,正厲聲質問:“雲霆都跟我說了,尹家那些人,你居然都盡數放過了,他們現在舉家北遷,何日才能将他們一網打盡?!雲霆說,你是為了一個姑娘,竟是為了一個姑娘?說,何時變地如此荒唐了?!”

唰地一下,又是着着實實的一鞭打在南宮火麟背上,他不躲也不閃,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任憑血從皮肉裏滲出來,又一道鞭痕。

竹嬈和青顏想上前幫忙,但懼于南宮司月火氣正盛,一股誰也別想幹涉的氣場,兩人都只能遠遠看着,等她打完兒子,再上前幫忙,亦或是,上前收屍,也說不定。

“那個不是普通的姑娘,那是尹飛雪和阮炎真之女,尹封城,母親。”旁邊一個黑衣瘦削的男子恭敬地說禀報,他正是那天駕雷電獵豹攻擊尹家的男人。那男人不懷好意地看着南宮火麟,眼神中盡是狠狠的得意。

“哼,原來是故人相見,怎麽,一見那姑娘就忘了血海深仇了?你別忘了你父母是怎麽……”

“設計陷害,小人之舉,趕盡殺絕,沒什麽意思。”南宮火麟開口掩掉南宮司月沒說完的半句話,一句也沒提尹封城的事。

“小人之舉?你可別忘了這局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怎麽,當了一輩子枭雄現在想當君子啦?”南宮司月憤怒難當地說道。

她當了一輩子南宮家的執行官,上上下下沒有人敢逆她的意,就連哥哥南宮見月也要讓自己三分。偏偏自己的孩兒南宮火麟,只有他,從小便事事不順她的意。打了無數回,罵了無數回,依舊我行我素,絲毫不把自己這個養母放在眼裏。

南宮火麟說完這一句便不再作聲,任憑南宮司月打下去,她打得累了,覺得再打也是無濟于事,便不再浪費氣力了。

見南宮司月停手,青顏和竹嬈立馬迎上去,架着南宮火麟去醫局療傷了。

南宮司月看他們走遠,嘆了口氣坐了下來,一只白色夾雜着幾縷藍毛的小貓跳到她懷裏。她寵溺地摸着貓,南宮雲霆孝順地遞上茶,“母親,舟車勞累,您好好歇歇,別生那個逆子的氣了。”

“嗯。”南宮司月接過茶,抿了一口,“同時收養的你們兩個,性格确天差地別,不聽話也就算了,還一次次破壞南宮家族的計劃,真是越來越荒唐了!”南宮司月說着,又嘆了一口氣,摸了摸手上的貓,“這幾次戰鬥,雷霆表現地怎麽樣?還聽你的話嗎?”

“母親,它表現地很好,和我越來越有默契了,不如……不如你早日将它繼承給我。我定能好好馴化雷霆,像南宮火麟一樣東征西讨。他能辦的事,我也可以。”雲霆滿懷期待的看着南宮司月。

“好孩子,好孩子……”南宮司月摸了摸小貓的頭,小貓領功似的喵喵叫喚,“怎麽,你是覺得為娘老了?戰不動了?”南宮司月問南宮雲霆道。

“不,孩兒不是這個意思,母親千萬別生氣。”南宮雲霆急忙解釋,“就當……就當孩兒沒說過吧。”

他恭敬的眼神裏掩藏萬千的不快,南宮司月戰不戰得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些年南宮司月從來沒參加過戰鬥,只是在後方指揮。

南宮雲霆很久沒見過她禦雷豹戰鬥了,倒是南宮司月經常将它借給自己使用。

但借,終歸只是借,憑借這借來的靈獸,南宮雲霆終歸是能力有限,他不像南宮火麟能親自帶領軍隊到處厮殺,他的任務盡是暗殺,支援這種沒有人知道的事。

南宮雲霆不快,也許雷霆現在根本不聽南宮司月的話了,它跟自己更有默契,遲早有一天,是自己的。

只是,還少了一個機會,就差一個,小小的契機。

……

竹嬈和青顏把南宮火麟帶回醫局,青顏馬上除去南宮火麟的衣衫,幫他清理傷口。

“你怎麽不躲也不求饒,連解釋也沒有一句,就這麽站着讓她打?像你這樣不戰死,遲早也被司月大人打死。”青顏責怪他說,手裏也沒停下,麻利地消毒,上藥,包紮。

“我們已經做好收屍的準備啦,沒想到你小子皮倒是挺厚。”竹嬈見南宮火麟沒死,又恢複起了頑劣的性子。

“他是我養母,從小收養我,我還能怎麽樣,給她點面子吧。”南宮火麟故作着輕松,“诶诶,可以了青顏,可以了,不要包這麽多,讓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打架輸了。”

“別動,竹嬈給我按住他。”青顏不聽,從小到大,受了傷,南宮火麟從不讓人幫他上藥幫他包紮,他喜歡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讓傷自己好。也許是靈力強大的關系,他的傷也總是好地比別人快,可這醫局是青顏的地盤,她不許任何人不聽話,這樣胡亂對待自己的傷勢。

“可是,從小讓你随軍,讓你出生入死的也是她啊,有哪個娘像她那樣不顧兒子死活的,欸你別亂動,乖……”竹嬈說道。

“不是娘,是養母。”南宮火麟反駁。此刻他的手腳已經被一條長長的白蛇纏在床上死死固定住,動彈不了了,他看着那條蛇,甚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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