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遇到姜大艾就已經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境， 那麽和她靈魂交換就是不可思議的升級版。
妝容精致的媽媽站在自己旁邊問她為什麽不走， 是她從未想過的場景。
姜艾快步跟上媽媽， 在快要比肩的時候，姜艾向右邊小小邁了半步，好讓兩人之間空出一些距離。
姜艾雖然沒想過和姜大艾交換靈魂，但是想過如果媽媽回來的時候她會怎樣。
那時候她想過很多可能， 努力親近或者刻薄質問，姜艾從沒想過，她現在的第一反應會是……害怕。
這種陌生和不适應到害怕的感覺實在是讓她控制不知地想要遠離。
母親顯然感受到了姜艾的疏遠，有些疑惑地看向姜艾。
姜艾低了頭，好像地上有什麽值得她關注的東西。
母親輕嘆一聲，去拉她的手。
兩只手相握的時候，姜艾手心有點出汗。母親的手和她印象中不太一樣。
她印象中母親的手是非常柔軟的， 現在的她手雖然也很柔軟，但是在某些地方有些粗糙。
這些粗糙摩擦在她的手心， 生出奇怪的感覺。
這是她不知道的，母親。
“以後不能總是不吭聲知道嗎？”母親說， “要多和別人交流，如果你總是不說心裏的想法，我也不會知道的。”
姜艾嗯了一聲。
姜艾以為姜大艾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沒想到會在母親這裏聽到對自己一模一樣的評價。
母女兩個人去了居住的小區。
這個小區看上去比原來的小區更小一些， 畢竟這邊的房價更貴些。
姜艾在樓下遇到了季遠。
季遠正好出門，看到兩人後打了招呼，“孫阿姨， 孫艾。”
“小遠又去打工啊？”姜艾母親看到他穿着襯衣。
“嗯，”季遠點頭。
姜艾剛準備也說些什麽，想起姜大艾和季遠的關系似乎不太好的樣子，閉了嘴沒有開口。
就按照母親所說的她不善于和別人接觸這個風格來吧。
季遠的目光落在姜艾身上，看到她今天穿的淺藍色衣裙。
兩個人眼神有短暫的接觸，而後擦肩而過。
母親按了電梯開關，看到姜艾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遠這個孩子可真不容易，”母親開口，“她媽媽一個人帶她，家裏條件也不好，一天天省吃儉用的。”
姜艾垂眼。
“幸虧這孩子争氣，打工上學一個都沒落下，”媽媽嘆氣，“咱們家我也不需要你去打工，你能不能把學習給搞上去？”
姜艾隐約知道了姜大艾對季遠的厭惡，他們兩人是如此相似的境地，季遠卻比他優秀太多。
所謂隔壁家的孩子，真的存在于隔壁，就成了被比較的人。
姜艾想說姜大艾也在家裏寫小說賺錢，但是如果說了估計反而會更讓母親生氣，便算了。
打開大門，房子和姜艾心中猜測一樣偏小一些。
媽媽将手包剛剛放在桌上，就響起鈴聲。
“喂，王姐？”母親接通電話，“最新的報表？每個分公司都要上報嗎？”
短暫的通話，母親去卧室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穿着西裝，見到站在那裏的姜艾，她從錢包裏掏出五百塊放在桌上，”媽媽去上班了，你記得買複習資料，這時候正是要緊的時候，要好好學習。“
姜艾點頭。
而後就是關門的聲音。
姜艾四處環顧這個房子，七十平米的兩卧一廳，最引起姜艾關注的是牆壁的照片。
那些照片記錄着一個人的成長，從嬰兒時期到蹒跚學步，再到小學舉着獎狀的模樣……在小學時戛然而止。
當然會戛然而止，因為這個人就再也沒長大過。
姜茁明明沒有在這裏生活過，這裏卻充滿了對姜茁的回憶。
姜爸爸将姜茁的所有封印在他的卧室，成為一扇大不開的門，孫媽媽将姜茁成長的每一個片段留在家中，仿佛他還沒有離開過。
小時候的姜艾只知道他們吵架的時候很可怕，從來沒有懂過他們因為什麽而争吵。
現在看來，有一部分大概就在“未來”。
痛苦過後，未來應該怎樣繼續，是封印痛苦，還是帶着疼痛一起前進。
姜艾在電視上看到過各種報道，巨大的自然災害給人們帶來傷害，毀滅的建築可能只需要一年就能夠重建，人們心中的恐懼與悲傷十年二十年後也沒有辦法消減。
姜大艾曾對姜艾說過：“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現在想來，她心中的壓力其實比姜艾更多，她每天都要面對關于姜茁的一點一滴。
姜艾只是自己的愧疚就足夠無措。
去了姜大艾的卧室，姜艾看到這個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
從小擺件到氣息，和她房間都是是如此的接近。
姜艾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有幾分茫然，她并不知道兩個人什麽時候會交換過來。
交換靈魂的驚訝已經成為過去，現在母親離開後她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打開姜大艾的手機，姜艾感慨面部解鎖真是個好東西。
姜艾給姜大艾發了信息，發了語音，以及視頻通話請求，對方都沒有接收。
不知道是信號問題，還是說對方也沉浸在這個巨大的震撼裏還沒反應過來。
姜艾在姜大艾書櫃上翻找了一些，後發現她确實沒幾本學習資料，怪不得母親會專門給錢讓她買。
……反正沒有事做，去看看有什麽輔導書可以買好了，要等姜大艾自己看書買書估計要等以後了。
用地圖搜索附近的書店。
姜艾将錢揣進口袋，再次出門。
暑假時候，書店比往常更熱鬧一些，尤其是擺放輔導教材的區域，簡直快要占據半個書店。
姜艾去了書店，首先去看的就是他們老師推薦過的幾本書。
有幾本姜艾是做過的，認為确實能夠給姜大艾推薦一些。
姜艾随手取了一本用來展示的開封書籍，看裏面的解析是否詳細。
如果是姜大艾的話，可能需要更詳細一點的，姜艾翻了幾頁，将書放回去，準備去旁邊的架子看看別的系列。
姜艾沒想到會被一個小女孩拽了衣角。
“姐姐，我想拿一下《新華字典》，但是我夠不到。”小姑娘說話奶聲奶氣的，看上去個頭小小的。
她這麽小的時候上小學了嗎？還是說現在的孩子學習會更早一點？
姜艾腦內想了想，順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到她指的《新華字典》……好大！
姜艾把這本書拿出來，在手裏颠了颠分量，有點猶豫，“你真的需要這麽大的《新華字典》嗎？要不要等你媽媽和你一起買？或者你先拿個小的？”
這本大的她拿着都有點費力。
姜艾把手裏巨大的那個放回原位，從旁邊拿了個小一點的，“這個可以嗎？”
小姑娘非常肯定地搖頭，“不行，你快點把大的給我！”
……哇哦，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對方如此肯定的樣子，覺得更奇怪了。
“你是嶺南三小的學生吧。”有人開口。
姜艾回頭，看到店員打扮的季遠出現在她身後。
他穿着襯衫，系着店員專有的墨綠色工作圍裙，戴着金框眼鏡，與書店的氛圍很契合。
“是啊。”小姑娘點頭點頭。
季遠半蹲|下身體，看向女孩，“你們老師已經和書店說過了哦，你們用小的就可以了。”
因為擔心孩子表達不清，以及家長在家長群中看通知不細心，老師提前和書店打了招呼。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只要聽到“老師”兩個字，便非常聽話，甚至比叫家長還有幾分作用。
小女孩只能有點不甘心地點頭。
姜艾看着剛剛還氣勢十足的小姑娘現在一臉吃虧的模樣，彎了彎眼睛，覺得非常有意思。
既然書已經定下來，她将小一點的《新華字典》拿出來，遞給季遠。
季遠擡眼看了她一眼，對小姑娘開口，“走吧，我們去結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艾覺得季遠在領着小女孩離開的時候又看了她一眼。
難道他看出來了什麽嗎？姜艾摸了下戴上的口罩。
如果季遠覺得她奇怪的話，就說自己感冒了好了，生病的人總是有特權的。
姜艾在書店呆的時間偏長，兢兢業業的挑書。
直到書店九點半調暗了燈光後姜艾才抱着自己選好的四本書去了前臺結賬。
高三書的特點之一就是又厚又重，姜艾抱着都有幾分費力。
其他店員已經在打掃衛生，看到有客人來到前臺，有人喊了句：“季遠，結賬！”
季遠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來到前臺。
姜艾前面還有個買參考書的男生。
“有會員卡嗎？”季遠開口。
“沒有。”男生搖頭。
付款，離開。
将懷裏的書往前面推了推，姜艾輕聲開口，“沒有會員卡。”
季遠擡頭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在機子上滑了一下。
姜艾看到付款數字從三百多變成了兩百多，大概是打了八折的樣子。
“謝謝。”
季遠将她買的書放進書店的手提紙袋，開口，“等我五分鐘，這書太重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那豈不是呆的時間越長，越容易被發現掉包？
姜艾使勁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季遠将書放到她從外面拿不到的位置，“那就等我三分鐘。”
姜艾：……
季遠轉身打開磨砂門，去了書店員工區。
果然三分鐘後他就換好了衣服，取了書，從收銀臺走出來，對姜艾開口，“走吧。”
……太奇怪了，和另一個世界的季遠并排走着什麽的。
姜艾盯着地面，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發展。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回到家，姜艾幹巴巴地說了句，“謝謝。”
季遠擡了眼鏡，他冷淡開口，“你是誰？”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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