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圖第 25 章 當衆休妻

“搭錯了筋?”葉無秋卻沒有第一時間看他,而是凝視兩個完全傻住、臉色異常的小兵,表情近乎扭曲,“誰準你們這麽說他的,誰準的?”

她的聲音尖細洪亮,一瞬間,連場上原本目不斜視打拳的人,都停了下來。

“搭錯了筋”,四個字如同驚雷一般,每個人都清晰入耳。校場上鴉默雀靜,安靜得仿佛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這……哪裏是堂堂将軍夫人,會說出來的話?

“我、我們沒——”欲解釋的小兵看了看周圍異樣的眼神,白着臉試圖解釋,“我……”

話沒說完,突然被葉無秋揪住了袖子撒潑,“本夫人問你話呢!你竟然不尊敬他,誰給你的膽子,啊?你當我葉家人死了,我就好欺負了是嗎?”一幅急赤白臉的樣子。

狄晔的臉色很難看。幾乎沒有人敢去看他,也沒有人敢說話。

有幾個膽大的人,倒是同情道:“夫人怕是受的刺激不小,神志不清了。”

狄晔握了握拳,幾秒後,怒氣沖沖地別過目光,猛地揮手,“拉下去!”他依舊鬥篷獵獵英姿飒爽,只是在衆人偷瞄的眼神中,俨然已成了一個小醜。

頭一次,面對敵人不曾動搖的心,忽地湧上一絲壓抑。

幾秒後,他忽地眼神一銳,低啞的高聲,“紙,筆!”

“将軍,您這是要——”紙筆上後,羅校尉瞳孔一縮,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卻見狄晔大筆一揮,幾秒後飒飒收了筆。風一飄,半透明的宣紙試圖飛卷起,卻又徒勞的輕墜地面,被卷下高高的校場,落到整齊的隊伍面前。

最頂端的兩個字十分醒目。

休書。

沒人知道狄晔長袖中的手,悄悄捏碎了毛筆,濕涼的墨浸染長繭厚掌,揮之不去。

“狄晔——你!”葉無秋雖然看不見紙,但看着衆人噎住般的神情,忽然像明白了什麽一樣,仰頭望天,哈哈大笑,“休書!休書!哈哈哈……狄晔,你好,你好樣的!”

她不停地笑。

“你忘了,你全都忘了!”她推開試圖架她離開的人,在他們不忍的、同情的目光裏,虛弱地向後退了幾步。聲音依舊尖細刺耳,只是眼眶有淚水流出,語無倫次地哭道,“你……”

突然,她抹了把淚,顫抖着指了指身上的紅衣,“大婚前,你說這是你娘的喜服,穿上他,我會是最美的女人。你還說,不管我變成什麽樣,你都會愛我,不離開我……天涯、海角都——”

狄晔抿唇聽着,半晌,冷冷盯着她:“本将軍的妻子,不能是個無理取鬧的瘋子。”而後掃視一周,在衆人注視下,閉眼,再睜眼,緩緩道,“茲有婦葉氏,入吾家十載,頻令狄氏蒙羞,吾愧。此無用之女,今以此書休之。”

羅校尉震驚地看着他,“将軍,這……”

狄晔不看他,眯了下眸,問,“誰把她放進來的,李校尉?”

羅校尉忙提醒:“将軍,李校尉還在關禁閉。”

眼見場面尴尬,趕緊有人将葉無秋架了下去。她毫無形象地大哭,“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苦衷!狄晔——”

哭着哭着,她突然面帶淚痕的笑起來。

她原本想同他憶當年情景;

她想他那麽铿锵的男兒啊,曾在玉階為自己屈膝,愛她,定也會包容她;

她想告訴他,之所以犯大錯,接近甄舉人,真的,有苦衷的。

……仿佛回到那年秋天,第一眼看見清冷的他的時候。仿佛回到那夜燭光溫暖,床上滿滿一塌的幹果,點點燭光旖旎美好。

夢破。不知道什麽時候飛到腳邊的休書,刺痛雙眼。

“哎呀,這是怎麽了?”這時,有一人青衫淺淡,搖扇而來,是個面相溫潤的小生。

看見他,有人驚呼,“甄舉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噤聲。

羅校尉赫然黑了臉,“你來幹什麽?!”他看了眼狄晔,心想他是來給将軍添堵的吧!

卻見甄舉人悠悠地往前走,挑起了清秀的眉毛,柔聲道:“放開葉無秋。她懷了孩子,昨天老李頭剛診出來的。”

“噗——”狄晔驀然吐出一口血,栽倒在臺下。

“将軍!”驚慌失措的聲音。

“将軍?!”

葉無秋急了,“阿晔!”

“快叫大夫!”羅校尉吼完後,紅着眼看了眼葉無秋,咬牙揮手,“将她送回去,我不想看到她出現在軍營裏!把甄睿趕走!還有,今日的門衛,五十大板,自行領罰!”

“阿晔!阿晔!”

“哎呀,你們這是幹什麽……”

狄晔吐血昏倒之後,大家都慌了神。

包括兩個嘴碎的小兵,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既恐慌又內疚,跑去羅校尉面前,噗通一聲跪下,哭道:“羅校尉,将軍可不能出事啊,我們錯了!”

“将軍死不了。”羅校尉不耐煩地看他們一眼,冷哼一聲,“有哭的功夫,倒不如趕緊讓老李頭過來,給将軍治病。”

“怎麽就有你們這樣的兵?”

旁邊的小卒立刻道:“校尉向來刀子嘴豆腐心,這回沒治你們的罪,還不趕緊讓老李頭過來?切勿耽誤了将軍的病情。”

兩個小兵連忙擡起頭,口中稱是,感激地看了眼羅校尉。

老李頭被強行擄來時,正在胡屠夫家蹭酒肉吃。

從沒見過軍營裏的小兵風風火火,一路苦着臉“哎喲”,最後屁股跌落在軍營裏,看見滿臉焦灼的羅校尉,不由站起來,谄笑着問:“羅校尉,這麽着急把我找我,可是誰生了病?”

莫非是将軍?

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笑呵呵地想,将軍鐵打的身子,好着嘞!

“将軍方才吐血了。我們這裏頭無人會醫,還請老李頭看看将軍的情況。”

“将軍?”一聽是将軍,老李頭瞪大眼睛,酒立刻醒了大半。他連忙看向床榻上的人,皮膚黝黑,火紅甲胄,不是狄晔又是誰?

“哎呀。”他驚呼着走過去,不知道是感慨還是緊張,手顫巍巍的放到狄晔的手腕上。接觸到醫理,整個人的神采都比方才精神許多,松了口氣道,“将軍并無大礙。只是郁怒憂思,氣血攻心,一時血失統禦,造成了昏迷……”

羅校尉的心這才落下來。只是緊皺的眉頭一直未展開,“可有什麽大礙?”

老李頭笑呵呵揮手,“沒有,沒有。鄉裏草藥多得是,我待會派人開個方子,将軍每日煎服便是。”

然後他眸光閃了閃,往前稍微伸了伸腰,有些好奇地問,“羅校尉,将軍這是怎——”

“麽了”還沒吐出來,便見羅校尉黑着臉,強行展開自己的手。啪的一聲,金閃閃的大元寶砸在手心裏。

“知道你嘴碎。此事不許聲張,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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