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為卿春第 4 章 (4)

的淚流的更快些。她已經憋了太久,她的淚水無數次在眼角打轉,但只有在今天,在沒有人的夜晚,她才能借着酒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卿婉喝着酒,腦海中又浮現起了那幾個字,“歲月靜好,世事如塵。”這是她和蘭羲共同的約定,願終有一天,兩人共享歲月靜好,看世事如塵。可如今這不過是一場夢。自己難道不是為了這塵土般的世事,欺騙了蘭羲的感情,甚至欺騙了自己的感情。

到頭來,除了父親的興盛,除了林府的繁華,自己又得到了什麽?可自己又如何才能将這一切抽将出來,真正視他們如糞土,如塵埃?

“蘭羲,如果你知道,是我在你手裏騙到了文人的訊息,是我利用你的感情換我的計策,是我一手設計搬倒你仰慕的對象,是我一手使你們家聲名狼藉。如果你知道這一切,你還會給我說那八個字嗎?你還會跟我撫琴吹簫、詩詞相和嗎?今日的我,是那麽怯懦,我不敢去見你,不敢承認我對你的感情,更不敢讓你知道這一切!從我制定好一切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注定是仇敵,從我決定利用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我永不可能琴瑟相和。”

“感情,最經不起的是彼此的利用。當你知道我把你像傻子一樣玩弄之時,你又将怎樣面對我?”

卿婉念着念着,淚水慢慢流着,甚至已看不清了天上的月光,只是模糊地看着世界,看着手裏的酒。如果自己對所有事都模糊的,懵懂的,自己會到今天的地步嗎?

卿婉無助的趴在石桌上,淚水睡着臉頰流在桌上,她只是想着,“蘭羲,我不敢再祈求你的原諒,我不敢再見到你。”

卿婉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沉睡在孤獨的月光下。

但她知道,這一切依舊沒有結束,甚至連她也不知道,争鬥,到底要到何時才能結束。

在中秋佳節之時,京城各府都一片歡笑,例外的便是西城相國府,歐陽恭可當真體會了一次“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滋味。其實這次事件,在歐陽府裏最受打擊的并不是宰相歐陽恭,而是歐陽蘭羲。歐陽恭為官多年,自然明白盛衰常變的道理,可讓蘭羲親眼目睹自己一向敬仰的文人墨客,一夜之間變成階下囚,作為受他們影響甚大的蘭羲來說,無疑是個重大打擊。雖然這次受到牽連的文人們大多不喜朝堂,也與歐陽蘭羲無太多交往,但他們畢竟都是些大家之人,蘭羲也十分敬仰他們。為了營救他們,蘭羲曾徹夜跪在父親門前,甚至多次要沖出門去,去寧王府和護國公府理論,最終不過被歐陽恭下令,将少爺關進天棄樓,無令不得放出,一連關了兩個星期,蘭羲才終于不再争執。

在府裏過了一個平淡苦澀的中秋節之後,歐陽府上上下下都在為今後的生活苦惱,蘭羲則整日擔憂着淪為階下囚的大家們,卻無奈自己人微言輕,只能在府中幹着急。更讓蘭羲寒心的則是朋友宇文沣竟在這次活動中做了幫兇,他居然利用職務之便搜集證據,聯合父親一起整治他們,這讓蘭羲又悔又恨。

正坐在天棄樓裏冥思苦想之時,下人來報說:“公子,門外有一人送來一封書信,要我轉呈公子。”

蘭羲一聽,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婉兒,婉兒曾說過會來府上找我,這封信會不會是婉兒送來的?蘭羲趕忙接過信,叫下人下去了。

剛拿到信,蘭羲就有點失望了,信封上寫的“蘭羲兄親啓”很明顯不是婉兒的字跡,看樣子是剛才還在怨恨的宇文沣送來的。

蘭羲一邊失落,一邊打開信箋。

“蘭羲兄,

士別多日,不知兄長近日可好?沣甚為惦念,卻屢次被擋在府前,多日不得得見。沣得知兄長日夜惦念獄中朋友,十分擔心,已着人在獄中打點,保證獄中生活,望兄長切勿擔心。

此次事件,沣也不知會引起如此風波,牽連甚廣,懊惱萬分。前幾日,護國公和家父命吾将衆人之詩書呈送護國公府,小弟只念及護國公家人喜好詩詞,便無雜念。不曾想會因小弟而起如此風波。小弟甚為遺恨。

小弟知兄長會因此事責怪于我,便幾次前來拜見,想當面澄清此事,無奈府內閉門謝客,小弟無法前來負荊請罪。望兄長切勿責怪小弟。小弟之品行,兄長了然于胸,小弟切不會做此等背信棄義之事。

兄長切記保重身體,切勿憂思過多。一切事宜小弟自會打點。

宇文沣敬上”

收起信,蘭羲也想着,自己與宇文沣其實是多年交情,因二人興趣相同,又都為官宦子弟,自幼來往頻繁。即使兩家是政敵,卻一直沒阻擋兩人私下裏交往甚好,兩人曾多次在酒樓飲酒賦詩,好不快活。此次自己竟然懷疑兄弟,實屬自己的不對,且宇文沣向來思想單純,此等細膩之事絕非他能想到,唯恐自己錯怪了他,趕忙回了一封信,叫下人送去了寧王府。

“沣弟,

見信如唔。愚兄見信之後,感慨良多。吾深知良弟為人,此次妄加揣測,實屬愚兄之錯。良弟為愚兄考慮甚多,愚兄甚為感動。

待風平浪靜之後,吾定當面致謝,與良弟一醉方休。

歐陽蘭羲敬上”

派人送出信後,蘭羲深舒了一口氣,至少自己并沒有交錯朋友,宇文沣為人忠厚善良,自然不會落井下石。而宇文沣信中也提到,是護國公派人興風作浪,便着急将此事告知父親,急着就向歐陽恭的書房走去。

剛走到書房門口,蘭羲就聽見母親和父親正在談話,正要進門,剛好聽見了這次事件的來由,便忍不住駐足在門外偷聽。

“老爺,您因為此次事件,已經在家避事半月有餘,您看此事究竟何時才可平息?您又何時才能回歸朝堂呢?”

“夫人切勿擔心。此次事件雖出,但皇上重文之風明顯,不出一月,皇上必還會重用我的。我正在寫呈給皇上的奏折,裏面先是寫了我自己的失察之罪,後面也提到了我最近的改良舉措,和最近給皇上選秀一事的安排,皇上看到這些,一定會盡早想起我的。你也要抓緊時間,趕緊讓葉莺進京吧。”

夫人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馬上寫信,讓兄長把葉莺帶到京城來。我也盼着此事早日平息。不過老爺,經過此事您以後可要更加注意護國公的動向了。”

“說到這件事,最近倒有不少傳聞。這次的計劃,好像并不是林靖忠那匹夫想出來的,林靖忠是武将出身,對文化可謂一竅不通,怎麽會懂得以文化做武器?不過我聽說,京城不少人傳言,說此事是林靖忠府上的女兒提出來的,這可大為蹊跷呀。”

“林靖忠的女兒?一個小小女兒家有如此本領?”

“聽說林家的這個女兒可不簡單,這個女兒知識淵博,文采飛揚,幼時便經常把不少大文豪問的啞口無言,當時林靖忠打仗,有不少兵法策略都是出自這個小小女兒之手,當時她不過十五六歲,就有如此智謀。她琴棋書畫可謂無事不通,兵法戰略皆懂,是林家一才女。只不過她鮮少在外走動,又不像潛兒一樣為京城人所知,因是女兒,林靖忠也很少在外提起,不過不少人都說,她在府上地位高于兄長林之頤,不少朝廷上的事,林靖忠都要和兄妹倆讨論過再行動。就看這個女兒熟讀詩書,能挑出這些文人的一字半句反叛之語,也就有所依據了。”

在門外偷聽的蘭羲,聽到這裏便想起了剛才宇文沣信中的話,“護國公和家父命吾将衆人之詩書呈送護國公府,小弟只念及護國公家人喜好詩詞,便無雜念。”這裏提到的“護國公家人”或許就是這個護國公的女兒了。

又聽母親說道:“如此看來,林家這個女兒真可謂是厲害,沒想到我們這麽多人,居然敗在一個小女兒的手裏。”

“哎……吃一塹長一智,我們以前對林家太過于掉以輕心了,只覺得我們家有個寶貝兒子聲名遠揚,就沒想到他林家的女兒也這麽厲害。看來以後跟護國公的鬥争可沒這麽容易了。”

聽到這裏,裏面的談話也盡結束,蘭羲看父親已經知道護國公的事情,便悄悄又回到了天棄樓。其實在剛才,聽到父親對林家女兒的一長串評價後,自己倒隐約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如此有才情的人,竟和婉兒不相上下。不過,婉兒定不會如此心狠手辣。在蘭羲的心中,婉兒定是那個能跟自己看“歲月靜好,世事如塵”的人。

☆、恩怨生起鏡花緣

西城相國府。

“皇帝聖诏:罪臣歐陽恭,雖在啓用文人一事中辦事不利,監督無方,但念其為官清正,公私分明,着今日起官複原職,仍位列一品宰相。欽此”

歐陽恭和家眷跪了一地,聽完聖旨,衆人皆是喜不自禁,歐陽恭畢恭畢敬接過聖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宣讀聖旨的太監小德子趕忙把歐陽恭扶起來,“歐陽大人,恭喜大人官複原職。”

歐陽恭說:“多謝德公公在皇帝面前替我美言,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說着把一疊銀票偷放入太監的袖口中。

小德子一笑,“好說好說。”随即把聲音壓低,輕聲說,“歐陽大人,皇上此次還說,希望您把這次選秀的小姐趕緊帶進京來,皇上對歐陽大人家裏的小姐可很是看重呢。咱家偷偷給您說上一句,就您家的地位,如果小姐進宮後再為皇上誕下一兒半女,往後您可就有福了!”

歐陽恭趕忙作了個揖,“那就借德公公吉言了。”

小德子也回了一禮,便帶人離開了相國府。

小德子剛走,府上衆人便沸騰了,都說老爺這次是“雨過天晴”、“逢兇化吉”、“今後必有後福”之類的奉承話,大家都等着相國府重振雄威。恐怕過不了幾天,相國府門前又将是車水馬龍,一片繁華之象了。

在東城護國公府,今日則一切照舊。

樂善堂中,護國公和女兒卿婉正在下棋。剛落了數十子,護國公便立馬占了下風。卿婉雖點子不多,卻也很快占了局勢,先下手拿下半壁江山,而剩下的一半,自己也略點幾子,占了先機。

“跟婉兒下棋可真是無趣的很,才剛下,為父就快輸了。”

“爹爹,你要是想多下幾子,下次婉兒倒不如讓您幾子,就看您肯不肯厚着臉皮,來求女兒讓您一讓了。”

“哼,你老爹我從小就讓着你,現在要讓你讓我,我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兩人哈哈一笑,接着低頭落子。又下幾子,便聽見外面急促的腳步聲。

“父親,父親!不好了!!”

護國公一聽便知是林之頤,便沒怎麽理會,只對卿婉說,“你哥哥不知道又是聽到什麽事了,激動成這樣?”

卿婉說:“父親,我跟您打個賭,我猜這次哥哥帶回來的消息,定是皇上下旨,讓歐陽大人官複原職。”

“什麽?不會這麽快吧。此事滿打滿算,不過一個多月,皇上就要準備複他職了?”

卿婉又落下一子,說“爹爹若是不信,等哥哥進來,一切便知了。”

剛說完,林之頤沖進來,喊道:“爹!大事不好了!皇上剛剛下旨,重新任命歐陽恭為宰相了!”

林之頤剛說完,護國公哈哈大笑起來,一旁的卿婉也笑了一會,“爹爹,如何?”

“婉兒深知皇帝心思,沒想到為父不僅棋藝不如你,猜測人心的事更是大大的不如你呀!”

一旁激動的林之頤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趕忙問怎麽了。

卿婉說:“你別管怎麽了,說說你聽到的事吧!”

林之頤說道:“我剛聽人說起,今天上午,德公公來傳旨,讓歐陽恭官複原職。不過聽別人說,這次歐陽恭複職,倒不是因為皇上寬恕歐陽恭,而是因為皇上選秀在即,準備讓歐陽恭的家眷進宮選秀呢。”

聽到這裏,快輸棋的護國公索性就不下了,問道:“選秀?歐陽恭家不是只有個獨子嗎?哪來的什麽女兒?”

林之頤說:“這次不是歐陽恭的女兒,而是歐陽夫人娘家哥哥的女兒,也就是他們家的侄女,歐陽蘭羲的親表妹。”

“哦,這就難怪了。婉兒,你說,如果歐陽恭家的侄女進宮做了妃子,恐怕又會讓歐陽恭家平步青雲呀!”

卿婉剛要說話,林之頤搶過話說:“爹爹,你怕什麽!咱們家跟皇帝什麽關系!若是按輩分,皇帝還得稱您一聲舅舅,稱我一聲表哥呢!再說了,他歐陽恭的侄女算什麽,跟皇上再好能趕得上皇上跟婉兒的關系好……”

林之頤還要接着往下說,卿婉忙插嘴道:“哥哥!這種話怎麽能亂說!”

一旁的護國公也訓斥起林之頤來,“為父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君是君臣是臣,我們跟皇上關系再親近,也是臣子!第二,婉兒和皇上的事不準再提,否則,對你家法處置!”

林之頤一聽家法處置,趕忙說:“兒子知錯,再也不說了。”

不過,其實林之頤所說的正是護國公心中所想,就算他歐陽恭家的小姐入宮做了妃子,也難抵得上婉兒和皇上生死的交情,皇上畢竟是重情重義之人,就算是婉兒跟未來的妃子起了沖突,皇上恐怕還是會偏袒自己女兒的。

最近,相國府一改往日作風,到處喜氣洋洋張燈結彩,為的是迎接進宮待選的武葉莺姑娘。如今看來,全京城的人們都知道,皇上對這位即将到來的武葉莺十分看重,專門下旨命歐陽恭好好安置,都認為皇上大有納武葉莺為妃之意。如今的皇宮,其實只有皇後和幾位妃嫔,且大多在三品之後,品位不高,因此這次選秀充盈後宮定會選出幾位德才兼備的女子做高位,甚至位列正一品貴妃、妃位和正二品九嫔都很有可能。而皇上此次如此看重歐陽家的武葉莺,大家便認定這位武葉莺必能在後宮有重要的地位。

武葉莺,為三品幽州太守武洪斌之女,長期定居幽州,雖然為三品,但武洪斌做事不牢靠,并未受到皇上重用,只是被派往幽州做一方長官。而關于武葉莺更為人所知的,是她的姑父官拜當朝宰相位,表哥歐陽蘭羲也小有名氣。但武葉莺為人潑辣厲害,平常不懂得謙讓,為得到的東西通常不擇手段,也因為長期被父親寵壞,長大後更不知收斂,依舊保持原來的性格。

今日,便是武葉莺入京暫住相國府的日子。下人來報說武小姐很快便到府前,歐陽恭和夫人、公子便跑到府門口迎接,不遠處就看到一盞大赤華轎,轎子四面綴滿璎珞,布置華麗,紅色中透着喜慶,以金絲線繡邊,一旁裝飾的吊墜也都是上品,讓人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千金。

轎子剛到府門口,旁邊的丫頭便畢恭畢敬打開簾子,裏面走出一位身材婀娜長相秀麗的姑娘,且不提姑娘長相俊美,只看她的裝飾打扮便可與日月争輝,頭上的赤色發簪平添富貴,而一旁的一把金色步搖更增添了一份大氣。

一看武葉莺下轎,一旁的人趕忙圍了過去。葉莺自知不少禮數,趕忙行禮道:“葉莺見過姑父姑母,不知二老今日身體可好,葉莺和家父家母時常挂念。”

歐陽夫人趕忙扶起葉莺,“自家的女兒可不必多禮,快快起來。我們身體都好,就盼着你來呢。”

“葉莺也是一直等着和姑母早日相見呢。”葉莺向前走了幾步,便看到玉樹臨風的歐陽蘭羲,趕忙行禮道,“蘭羲表哥。”

蘭羲也恭敬回了一禮。

歐陽夫人道:“葉莺呀,你父母遠在幽州,不便來往,從今天起,這裏就是你的家,以後進了宮,這裏便是你的娘家,你不必擔心沒有人幫你。這幾日你現在京城好好逛逛,現在離選秀還有不少日子,這些天就讓蘭羲好好帶着你在京城四處轉轉,也好熟悉一下京城的環境。”

葉莺點頭稱謝,一群人便走向專門為葉莺準備的“鳳儀別苑”,其實就是暗指葉莺能在宮中步步高升,成為貴妃。

于是這幾日,歐陽府上上下下都為了伺候未來的主子忙的不亦樂乎,這其中最忙的當要數歐陽蘭羲。自從葉莺來到府上,整日纏着蘭羲去京城四處閑逛,每次都要買回一大堆東西來,而蘭羲礙于自己表哥的身份和葉莺未來的地位,自然不能拒絕,只能整日裏與葉莺瞎逛,耽誤了自己大把的時間,也鬧了一肚子氣,只求早日把這位寶貝妹妹送進宮去,好減輕自己的煩惱。

一日,還是天棄樓,難得的清閑,蘭羲站在窗下潑墨丹青,畫的是一株翠竹當空,挺拔的竹葉,蒼勁的枝幹,在蘭羲的筆下顯得如真似幻,仿佛真的有微風吹動着竹葉輕輕搖擺。全畫落盡,只差最後一枝高挺的竹葉,使畫面有層次高低分明之感。蘭羲用筆鋒沾墨,正要下筆,就聽到樓下的跑步聲,邊跑還便喊着“表哥”,蘭羲一聽,便絲毫沒了興致,最後一筆也不知該如何下手。只得扔下筆,棄畫而去了。

蘭羲自知表妹是未來的皇妃,又是父母親自囑咐好生招待,才唯表妹是從。蘭羲煩悶地剛走下樓,就看到表妹跑了過來,“表哥!”

蘭羲也走過去,拾起微笑說:“表妹,今日怎麽又過來了?又準備去哪裏看看?”

葉莺說:“表哥,我想着,最近這幾天我們一直都在西城區閑逛,聽說東城區的鬧市比西城區還要繁華,我們今天到東城去看看吧!”

蘭羲知道,京城格局東武西文,東城區裏定居的往往都是以護國公為主的将軍武人,而西城則多為文人官員。所以葉莺最近也一直在西城活動,今日要到東城也是情理之中。“那……也好,東西兩城各有不同,我們這就去回過父親母親,然後帶你前去。”

“好呀!表哥你真是太好了!”

于是回過歐陽恭夫婦,蘭羲便帶着表妹出府。蘭羲騎馬,葉莺乘轎,兩人便往東城走去。到了東街鬧市,葉莺便和蘭羲四處閑逛,這裏也有不少的漂亮配飾和刀槍劍戟,葉莺甚至還買了一柄劍帶在身邊,冒充了一回武林俠女。

走着走着,葉莺便看到前面拐彎僻靜處的一個店家,外面擺放着花花草草,店名叫做“鏡花緣”,顧名思義,便是一處花市了。葉莺初來乍到,自然對什麽都新鮮,拉着表哥就往那邊走去。歐陽蘭羲也很少進東城,便也随她進來。

兩人剛走進花市,便如同進了仙境,各色奇花異草争奇鬥豔,有常見的,也有不常見的,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四處也是香氣噴噴,難以忘懷。“鏡花緣”裏并不大,兩人一邊看一邊走到裏面,剛走進內室,葉莺便一眼看見了對面桌子上的一株潔白如壁的蘭花,在如此繁雜的花市裏,這株蘭花雖然顏色素雅,卻絲毫不失風采,反而其他的花色更加襯托了蘭花的高潔。更重要的是,京城的蘭花很少開在冬天,而此時已是臘月,蘭花卻如梅花一樣淩寒獨開,更添了一份氣質。坐在一旁太師椅上,有一位姑娘剛為蘭花澆完水,正輕輕擦拭了蘭花的葉片,因為是側面,也看不清女子的相貌。

蘭羲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心生感慨,念道:

“古有佳人詠蘭亭,今見蘭芷添芳情。

家家皆嘆真國色,唯剩幽蘭谷自汀。”

剛念完詩,只見蘭花旁的女子猛然回頭,一時間,四目相對,不是卿婉還會是誰?

這一瞬間,兩人都有所驚訝,畢竟距離兩人上次在郊外彈琴舞劍,已過去近五個月,早就由當時的盛夏驚雷變成了如今的涼冬寒意,兩人突然相見,竟不知該說什麽好。特別是卿婉,雖然距離上次的事件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可畢竟是自己對不起歐陽蘭羲,更不知該如何面對于他。

打破平靜的倒是葉莺。葉莺好像根本沒注意到身旁兩個人的反應不太正常,只是快速走過去好好打量着那株蘭花,注意到葉莺的動作,兩個人也都自然下來。蘭羲也跟上去,說道:“婉兒,好久不見。剛才只是看姑娘秀毓靜婉,只覺身影相熟,卻沒看出是你。”

卿婉聽他喚自己“婉兒”,自是表明親密的關系,便也說道:“我與蘭羲好久不見,一下子沒認出來是正常,不過你雖未認出我,但剛才的賦詩一首卻頓時讓我認出了你,仿佛讓我想起了那日鼓樓會詩一事呢。”

剛打量着蘭花的葉莺一看,忙說:“表哥,原來你們認識呀?”

蘭羲說:“對,這位小姐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名喚婉兒,婉兒,這是我的表妹,武葉莺。”

“原來是武小姐,幸會。”

哪知葉莺卻不吃這套,說道:“婉小姐你好,不知這株蘭花是你賣的嗎?”

婉兒說:“武小姐誤會了,我這株蘭花不是用來賣的,我也不是這裏的店家。”

“原來你不是這的店家呀!那店家人呢?店家!”

剛喊了幾句,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從後面走出,旁邊還跟着卿婉的侍女茜兒,店家看到葉莺,便說:“小姐您好,您是要買花嗎?”

“對,我要買這株蘭花!”

店家一看,忙說:“小姐,抱歉,這株花是這位林小姐剛買的,既然花已随緣,您還是再找一盆吧。”店家随口說出了“林”字,吓了卿婉一大跳,不過看樣子蘭羲倒是沒注意這個,正在關注葉莺的反應。

“什麽!”葉莺從小便是要風得風,如今更是不知足,“原來是婉小姐買下的花,那便請婉小姐再把這株花賣給我!”

蘭羲一看,便知葉莺的脾氣要上來,正想勸勸,卿婉卻說:“武小姐,這株蘭花是我早向店家訂好的,自買下後,一直養在這裏。請葉莺小姐還是另換一株吧。”

葉莺一聽這話,氣馬上就上來了,聲音也高了,“你讓本小姐換一株?你算是哪家的小姐!告訴你,本小姐是皇上親自迎進京城,馬上就要入宮封為娘娘的!你居然敢跟我搶!”

卿婉早知武葉莺就是這次準備進宮選秀的小姐,也沒什麽可怕的:“武小姐,恭喜您要入宮封妃,但就算是皇後,也沒理由奪人所愛,請武小姐自重,免得落人話柄。”

蘭羲也說:“表妹,你別鬧了,既然這株蘭花已有主人,我們換一株就是。”

可葉莺自小喜歡的東西,哪有松手的道理。“我告訴你,你別以為你是表哥的朋友我就管不了你,我告訴你,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姐,我現在是歐陽家的客人!連歐陽大人都讓我三分,你們家有幾個腦袋,跟我對着幹!”

卿婉雖是大家閨秀,但也深有骨氣,自是不願讓步,一旁的茜兒說道:“武小姐,別說是您,就是歐陽大人親臨,也沒有強迫別人把東西搶走之說!”

蘭羲一看卿婉也生氣了,趕忙勸道:“婉兒,我表妹自幼驕縱,你別往心裏去。”

葉莺卻說:“你一個丫頭,你主子還沒說話,你插什麽嘴!我告訴你,你們今日得罪了我,就等于得罪了皇上!你有幾個腦袋!你們家有幾個腦袋!”

卿婉聽了這話倒是平靜,只不過剛才蘭羲的勸言倒讓自己不好張口,畢竟自己是對不起歐陽家,現在也不好起了正面沖突。再說了,不過一株蘭草,倒也沒什麽。只好輕輕一笑說:“這樣吧,我與蘭羲是朋友,既然你是蘭羲的表妹,又是未來的皇妃,我也不好多加阻攔。這株蘭花便贈與小姐,祝願小姐在宮中早登妃位,盛寵無極。”說完便尊貴做了一個揖。

蘭羲看到卿婉受了委屈,卻也不能說什麽。不過葉莺聽到這句話,倒是很高興。趕忙跑過去,像是故意的一樣,一把推開了站在蘭花旁的卿婉,葉莺用的勁不小,又十分突然,卿婉猛一下向後歪去,蘭羲一看,忙沖過去扶了一把。兩人相視一笑,不過笑容裏盡是苦澀。

不一會,邊聽門外有人說,“蘭羲兄?怎麽在這見到你了?”

三個人一回頭,原來是宇文沣。這下子卿婉可真有點慌,宇文沣一來,自會提及自己是護國公的女兒,宇文沣一看卿婉也在,忙說道:“婉兒,原來你在這呀!”

蘭羲說:“原來你們兩個也認識呀?”

卿婉剛接道:“是,我和宇文公子相識已久,沒想到今日正巧也遇上了。”

“我哪是碰上的,我是專程來‘鏡花緣’找你的,沒想到你真在這裏呀。不知道蘭羲兄怎麽也來這裏了?”

蘭羲說:“哦,我是陪我的表妹來逛的,”于是拉過一旁的葉莺,“宇文兄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表妹武葉莺,葉莺,這是寧王爺的公子宇文沣,和我是好朋友。”

宇文沣說:“武小姐,你就是這次來進宮選妃的姑娘吧,久仰大名了。”

葉莺一聽這話,一下子更傲氣了,“宇文公子你好,原來我在京城已經這麽有名了,我還以為我是無名小輩,居然被丫頭瞧不起!”

卿婉一聽就是在暗示茜兒,說:“武小姐,剛才是我丫頭無禮,我先向你替她賠罪了。”于是深作一禮,卿婉心裏也想着,還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恐怕自己的身份在宇文沣這裏瞞不了多久,自己先走了再說吧。“三位,我府上還有事,我就先回府了。”

宇文沣道:“婉兒,我才剛到,你怎麽就要走呀?”

蘭羲也說:“要不婉小姐再多留一會兒吧。”

卿婉說:“不了,我出來的時間也不久了。就先回去了。三位告辭了。”

蘭羲心裏還想要約卿婉下次見面,再給她賠個不是,只是看宇文沣和表妹都在,也不好開口,只得讓卿婉回府。卿婉走時,葉莺還忍不住尖聲說了句“恕不遠送”,卿婉也懶得争辯,就當沒聽見,只剩下葉莺在一旁咬牙切齒。

卿婉走後,宇文沣也和蘭羲坐下聊天,宇文沣說:“蘭羲兄你可是常來這‘鏡花緣’?”

蘭羲說:“這倒沒有,我家住西城,自然不能經常來東城閑逛,居然不知此處有個如此僻靜優雅之地。”

宇文說:“怪不得,那蘭羲兄就不知道着‘鏡花緣’的淵源了?”

“哦,我只是感覺這‘鏡花緣’三字頗為文雅,與花舍相得益彰,只是想來看看是誰取得如此好的名字,才知道老板竟是那位老先生,看起來他像個花農,居然也起得如此漂亮的名字。”

聽到這裏,宇文兄不僅“哈哈”笑了起來,“蘭羲兄此言差矣。這‘鏡花緣’可不是那位中年人開的花舍,這‘鏡花緣’的名字也自然不是他取的,實不相瞞,當初出資開這間花舍的就是剛走的婉兒呀!”

“什麽!”這次驚訝的是蘭羲和葉莺兩個人。

葉莺說:“可剛才她說她并不是這裏的店家呀?”

“哦,婉兒她只是這裏的出錢老板,但店裏的出資收納她一向不插手的,她也自然不算是這裏的店家。所以你要是想買花,問她自然是不行的。”

“原來是婉兒開的,怪不得這裏布置精巧,花葉相間如此恰當,原來竟是婉兒的手筆。”

正說着話,看店的老先生便從後面的簾子裏走出來,手裏還抱着一摞賬目,出來看到宇文沣也挺驚訝,“原來宇文大人來了,老身有禮了。”

“何師傅不必客氣了,大家都熟人嘛。”

何師傅起身,環顧四周,卻不見了卿婉的蹤影,“宇文大人,敢問小姐去哪了?我這裏的賬目還想着給小姐過目呢。”

“哦,婉兒回府了,你要是事情急,就直接去護國公府找她就是。”

“護國公府?”蘭羲喝茶時聽到宇文沣說出這四個字,手一抖,茶水都濺到身上。

“蘭羲兄你怎麽了?”

蘭羲也顧不得擦拭茶水,說:“婉兒居住在護國公府上?”

“當然,蘭羲兄你不是和她相識嗎?怎不知婉兒是護國公府上的千金小姐呀!”

護國公府上的千金小姐……聽到這裏,蘭羲猛然想起了那日在書房外聽到父母的對話:

“這次的計劃,好像并不是林靖忠那匹夫想出來的,林靖忠是武将出身,對文化可謂一竅不通,怎麽會懂得以文化做武器?不過我聽說,京城不少人傳言,說此事是林靖忠府上的女兒提出來的。這個女兒知識淵博,文采飛揚,幼時便經常把不少大文豪問的啞口無言,當時林靖忠打仗,有不少兵法策略都是出自這個小小女兒之手,當時她不過十七八歲,就有如此智謀。她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可謂無事不通,兵法戰略皆懂,是林家一才女。”

又想起宇文沣信裏提到的“護國公和家父命吾将衆人之詩書呈送護國公府,小弟只念及護國公家人喜好詩詞,便無雜念。”

難道這個女兒,就是婉兒??

“蘭羲兄?蘭羲兄?”歐陽蘭羲猛然回過神,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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