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被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喜歡上……
從前, 祁雲渺和裴則相處的時候,總是下意識不會去注意他的目光。
即便是近來阿娘已經和她說過那些話了,但她如今和裴則在一起, 還總是會不去注意一些事情。
因為他是她的哥哥啊,他是她人生當中,第一位阿兄, 也是她如今唯一承認的一位。
阿兄看自己的妹妹, 還能是什麽樣的神情呢?妹妹和自家阿兄待在一起的時候,還需要特別注意些什麽呢?
祁雲渺實在不能适應裴則對自己也許有別的想法這件事情。
“阿兄……”
天知道她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 并非是單純地在稱呼裴則,同時也是在提醒他。
阿兄。
你永遠都會是我的阿兄, 對嗎?
“……”
裴則在聽到祁雲渺的呼喚之後,終于立馬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他低頭喝了一口茶水,這才擡頭, 恍若無事一般地看着她, 問道:“怎麽了?”
“嗯……這邊後面好像還有別的臘梅,我想去看看。”祁雲渺指着假山後頭道。
“那我陪你去。”裴則又放下手中的茶盞,道。
“好。”
兩個人同時起身。
祁雲渺走在前頭。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一套灰藍色的上襖和下裙, 在如今這滿目橙黃的園子裏, 低調并不顯惹眼。
裴則則是走在她的身後, 慢慢悠悠跟随着她的步伐,不管她走到哪裏, 他都跟着她。
兩個人一前一後, 很默契地沒有說話。
祁雲渺絞着自己的雙手, 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而恰恰好,裴則亦是一樣。
裴則一路默默盯着祁雲渺的後腦勺,覺得祁雲渺适才看他的目光, 好似發現了什麽。
他從未有如此的心虛過。
心底裏有聲音在隐隐告訴他,發現又如何?他們如今早就不是兄妹了,就算他真的喜歡她,鐘情于她,那又如何?他們只是同這世上的任何一對男女一樣,沒有違背任何的綱常倫理、世俗道德;
但是又有別的聲音在提醒他,不,不能叫祁雲渺知曉他的心思。她一直都在真的把他當哥哥,萬一知曉了他的心思,她便離他越來越遠了怎麽辦?而且她向往自由,不管何時何地,她真心向往的永遠都是外面廣袤無垠的天地,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的答應了他,那他們之後要怎麽辦呢?是讓祁雲渺陪他永遠留在上京城,還是他為了祁雲渺辭官,陪她去闖蕩江湖?
其實……闖蕩江湖也不是不可以……
裴則一路心底裏都在想着事情,眉間的愁容越鎖越深,也沒有什麽功夫去欣賞沿途的臘梅。
終于,他們轉了一圈,他也不知道祁雲渺到底走到了哪裏,只聽她突然喊道:“阿兄,那裏有紙鳶!”
裴則擡頭,朝着天際望去,眉間聳了一路的山丘逐漸緩緩舒展開來,道:“是啊。”
“冬日裏竟然還有人放紙鳶!”祁雲渺覺得稀奇。
一般她看人家放紙鳶,都是趁着春日或是秋日,冬日縱然也有風,但是冬日裏的寒風太刺骨了,冷得人都不想将手拿出來,又有誰會有心思特地去放紙鳶呢?
“你想要玩嗎?”
裴則見祁雲渺的目光自從鎖定在了這只紙鳶上之後,便再也不曾挪開,順其自然地問道。
祁雲渺卻搖了搖頭。
不,她不想放紙鳶。
如今天色已經快要沒有太陽了,冬日裏只要沒有太陽,天立馬便會黑得很快,現在去買紙鳶回來放的話,根本玩不了多少的時間。
而且,還麻煩阿兄。
兩人今天一路上都沒有怎麽說過話,如今,祁雲渺終于回頭去看一眼裴則。
走了這麽一路,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裴則。
裴則不是晏酬已,也不是宋潇,就算越樓西如今是她名義上真正的繼兄,但祁雲渺在面對他們的時候,總是如出一轍冷靜的,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說什麽的。
可是裴則不是。縱然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可她到底該如何去做呢?
裴則是她如今唯一一個願意真正承認的哥哥,是她的阿兄,她當真覺得,他是她的親哥哥。
若是自己的親哥哥對自己有了那等不該有的想法,那身為妹妹的人該怎麽辦呢?唾棄他嗎?還是狠狠地去抱住他?再去安撫他?拒絕他?
祁雲渺不知道,她也完全沒有經驗。
幾個時辰前在晏酬已面前還可以輕輕松松說出所有自己想說的話的祁雲渺,如今在裴則的面前,卻只有無盡的沉默。
面對裴則,她只敢看一眼,而後很快便又将目光轉回到天上翺翔的紙鳶。
她盯着紙鳶又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和裴則道:“阿兄,我們回家吧。”
“好。”
不知道是何時開始,祁雲渺想,裴則不管是什麽事情,幾乎全都順着她,只要不是傷害她身體的事情,他幾乎對她沒有不言聽計從的。
明明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
祁雲渺還記得,自己一開始到相府的時候,裴則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對別人什麽樣子,便就對她什麽樣子,甚至還會更差一點。
他不喜歡她和阿娘,平等地将她們放在不喜歡還有瞧不起的行列裏。
到底是何時開始,情緒發生了轉變呢?
祁雲渺想不明白,是日回家,在阿娘面前強撐着精神才沒有叫她看出自己的困惑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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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行刑後,祁雲渺和沈若竹的一樁心事,算是暫時壓下了。
她們如今動不了寧王,這沒什麽,反正在祁雲渺的眼裏,她始終堅信,自己會有手刃寧王的那一日。
到時候不管是送他上斷頭臺,還是讓她直接一刀插進他的心髒,反正她一定會親手送他上路。
河東就算是開胃菜了。
在河東行刑之後的那幾日,祁雲渺一連在家裏待了好幾日不曾出門。
因為裴則的事情,她暫時不想出門去見任何人,不想見裴則,也不想見晏酬已,她每日只按照着身體的記憶将武藝一遍又一遍地練習。
越群瑤寫信來邀請她過去,她也不去,她便像是一只萎靡不振的小鳥,偶爾會振起翅膀,努力去給自己覓食,尋找一些食糧,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是腦袋空空地趴在窗前,對着冬日的窗景,漫無目的地發呆。
直到這一日,祁雲渺終于再也沒有辦法發呆——因為寧王妃上他們的家門來了。
祁雲渺聽到下人們的禀報,眨着不可置信的眼眸,聽到他們确認道:“是真的,夫人正在前廳招待,喊小姐過去呢!”
寧王妃上他們侯府來了。
祁雲渺終于振作起精神,在片刻之間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臉頰,叫自己恢複了清醒。
她趕去前廳,見到沈若竹同寧王妃正一道坐在主位上。
見到她來,她們紛紛朝她招手。
祁雲渺便走到了自家阿娘的身邊,同這位王妃行了禮。
她定定地看着寧王妃,不知道她今日上門的目的。
寧王在大理寺的事情,想必她都已經知道了,那她今日是來做什麽的?是替寧王感到抱歉嗎?是來同她們家道歉的嗎?
祁雲渺還猜對了。
寧王妃真的是來替寧王道歉的。
自從上了侯府的門之後,這位王妃的臉色便一直懷着愧疚。
在祁雲渺不在的時間裏,她已經和沈若竹說了許多內疚的話,如今祁雲渺到了,她也是一副愧疚難當的樣子。
“我實是沒想到……”她拉着沈若竹的手,滿目瑩瑩,似乎下一刻就能替她們母女落下眼淚來,“我們王府虧欠你們太多了……”
“……”
若是你知道你的丈夫都做了些什麽,就會知道,你拿你們整個王府換,都是不夠的。
從前阿娘每次去寧王府回來,都會說,寧王妃是個沒什麽好查的人,祁雲渺原先還有一絲的懷疑,今日真見這位王妃,聽她說了這許多的話,祁雲渺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有什麽都不懂的人。
寧王做的髒事,應當一件都不曾叫自己這位王妃知道。
多可笑。
自己是個惡貫滿盈之人,結果卻将妻子呵護得如同一朵純淨的蓮花。
這一日,寧王妃在陵陽侯府裏坐了許久,給祁雲渺和沈若竹都送了許多的绫羅以及補品,甚至還有所有陵陽侯府的孩子們,借了沈若竹母女的光,也都有一份禮物。
祁雲渺送她走的時候,見她快走到馬車邊上了,還不忘拉着阿娘的手,和她道,日後有空,千萬要記得多帶着女兒上王府玩。
祁雲渺的臉上什麽神情都沒有,只有麻木。
等到終于見到這位王妃上了馬車,沈若竹回過頭來,她才出聲,道:“阿娘……”
沈若竹嘆口氣,似乎知道祁雲渺要說什麽。
她道:“她是個真正單純的人。”
“寧王将她護得這般好,若是她有朝一日什麽都知道了……”
“等到那一日,或許對她是種殘忍,但我們不會心慈手軟。”沈若竹道。
祁雲渺望着自家阿娘的眼睛,奮力點了點頭。
沈若竹牽着女兒往家裏走,等到快要到主院的時候,祁雲渺又主動松開沈若竹的手,打算回去自己的小院。
“等等,渺渺!”可是沈若竹叫住了她,她拉緊祁雲渺的手,注視着她的眼睛,問道,“你近來都在想些什麽呢?”
“我?”祁雲渺下意識否認,“阿娘,我沒有想什麽啊。”
沈若竹定定地看着女兒。
她若是只萎靡那麽一兩日也就罷了,但如今,自從河東行刑那日過後,祁雲渺已經連續萎靡不振了不知道多少日,她這個做娘親的,若是還看不出來,未免也不太稱職了。
原先想要找個恰當的時機問一問她,現在倒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
祁雲渺果然什麽都躲不過自家阿娘的眼睛。
她被阿娘拉着手,忽而有些心虛,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阿娘,若是你意識到,有一個不該喜歡你的人,突然似乎是喜歡上了你,你覺得你該如何面對?”
“你說裴鏡宣?”沈若竹脫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