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寧王的眼睛(二更)……
“……”
祁雲渺沒有想過, 自家阿娘的火眼金睛已經到了這等厲害的地步。
她不過是剛剛說了一句話,阿娘便已經能準确地猜出阿兄的名字。
她震驚地看着阿娘,嘴上卻道:“不是!”
“阿娘!不是阿兄, 和阿兄沒關系!阿娘,你怎麽會猜是阿兄呢?這如何會同阿兄有關系?”
祁雲渺否認再三。
沈若竹微微挑起半邊眉,看着女兒慌裏慌張的樣子。
若說适才沈若竹還只是簡單的猜測, 那如今, 便是實打實的确鑿了。
裴則?裴鏡宣?
自從回京之後,其實沈若竹同裴則的接觸并不算多, 無非是他來找祁雲渺的時候,他們偶爾會撞見那麽一兩次。
最近一次見面是在前幾日的刑場上。
就這幾次短短的接觸, 裴則又素來是個不顯山不露水之人,故而其實沈若竹也并未看出他對祁雲渺有任何逾矩的情愫。
她同祁雲渺一樣,下意識先入為主, 将他只認做是祁雲渺的哥哥了。
但看如今祁雲渺的反應, 若真是裴則……
那沈若竹想,這倒的确是比晏酬已要麻煩一些。
她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在自己面前面紅耳赤地扯謊,微微抿着唇角, 故作不知又問道:“是嗎?那渺渺, 你如今猶豫的到底是什麽呢?”
“……”
祁雲渺覺得自己有些不好說了。
阿娘什麽都能看出來。
她單單只是說一句話, 阿娘就能猜到阿兄的頭上,那她若是再多說一些東西, 阿娘不是馬上便能完全确認了?
“阿娘……”祁雲渺躊躇道, “我暫時不想說了。”
“嗯?”沈若竹哪想, 自己不過是猜中了一嘴裴鏡宣的名字,便會叫祁雲渺直接原地退縮了。
她帶着前所未有的探究,認真地打量着女兒。
須臾, 沈若竹軟和下神情來,道:“那也好,渺渺,阿娘相信你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不會叫阿娘繼續擔心的,對嗎?”
阿娘擔心她了。
祁雲渺猛然擡頭,愧疚地看着阿娘。
她這幾日萎靡不振,攪壞了自己的心情不要緊,但若是惹得阿娘擔心,那就實在太不該了。
“阿娘,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叫你擔心的!”她同沈若竹保證道。
沈若竹便又問:“那阿娘再給你三日的功夫,三日之後,你便不許再同前幾日一般萎靡了,可以嗎?”
“唔……”祁雲渺深思熟慮之後,點了點腦袋。
沈若竹便順勢撫了撫女兒的後腦勺。
正是及笄年華的少女,有一些見不得家人的心事,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縱然對面是裴鏡宣,但沈若竹想了想,她的女兒可是祁雲渺,她相信祁雲渺,在她和她挑明了晏酬已的事情過後,在她告訴她,該如何去分辨一個人的情誼之後,她已經有能力去處理好所有類似于這般的事情。
裴鏡宣又如何?
裴鏡宣沒什麽大不了的。
—
祁雲渺突然被自家阿娘給定了三日的期限。
那就意味着,三日之後,不管她有沒有處理好裴則的問題,她都不能再在家中表現得郁郁寡歡了。
她不能再叫阿娘繼續擔心自己。
是夜,祁雲渺自然又是失眠了,她躺在床榻上,心裏滿腦子想的都是裴則的事情。
但是她如今真的能确定阿兄的心意了嗎?忽而之間,祁雲渺想起,她猶猶豫豫了這麽多日,真的能确定,阿兄是沒有在将自己當妹妹,而是同晏酬已還有越樓西一樣了嗎?
祁雲渺其實不确定。
之前上宋家,她想見宋宿也沒有見到,所以其實也不能很好地分辨何為朋友之間的神情,何為對喜歡之人欣賞的目光。
晏酬已那回,若非是他的目光太過明顯,又有阿娘的指點,其實祁雲渺也不太懂得他對自己的情誼。
恰好,她對着這件事情,翻來覆去想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宋青語便寫信過來,請她到宋家去玩。
她在信中寫,今日國子監休假,宋宿和宋潇都難得回家來休息一日,家中準備擺古董羹吃,宋青語想邀請祁雲渺一道去吃。
可以見到宋宿了?!
祁雲渺對着宋青語的信,看了又看,根本沒将什麽古董羹放在心上,只是反反複複地确認,自己真的可以見到宋宿了?!
她大喜過望,不管三七二十一,用過午飯後便直接收拾好東西,上了宋家的門。
“渺渺,快來!”
午後,宋青語正和宋宿還有宋潇一道在家中後院做花茶,一見到祁雲渺,拉着她便也一起加入了他們的花茶制作行列。
“這些花茶做來是要自己喝的嗎?”祁雲渺一邊淨手,一邊問道。
“是啊。”宋青語眉眼彎彎,笑道,“我阿娘其實不是很喜歡喝茶葉,每每喝茶的時候,喜歡佐以許多各色的花瓣,以作花茶。茉莉、玫瑰、梅花、薔薇……這些皆可入茶。從前家中的花茶都是嬷嬷們做的,今年我也想試着學一學,也想為阿娘做些事情,哥哥們都是來幫我的。”
“原來如此。”
祁雲渺見到網篩上正在晾曬的玫瑰花瓣,宋潇淨過手,便在不斷地撥弄着花瓣,叫每一片花瓣幾乎都能曬到均勻的冬日暖陽。
察覺到她的目光,宋潇問她:“祁雲渺,你要不要來試試?”
祁雲渺又看了眼宋宿如今正在做的事情。
他正蹲在一籠曬幹的茉莉花苞前,将茉莉同一罐子明前龍井以合适的搭配均勻裝袋。
祁雲渺便同宋潇道:“我覺着宋大哥這個更好玩,我先來宋大哥這裏玩一會兒!”
好吧,宋潇也不勉強她,他笑呵呵地看着祁雲渺蹲下在宋宿的面前。
宋宿擡頭看了眼祁雲渺,問:“渺渺之前玩過這些嗎?”
“沒有。”
祁雲渺一蹲下,便能見到宋宿臉頰上标志的酒窩。
她定定地看着宋宿。
從小到大,祁雲渺其實都很喜歡宋宿,當然,是對哥哥那般的喜歡。
她覺得宋宿叫她很舒服,他并非是說話做事都不顧及身邊人的那種,相反,他很會照顧人的情緒,說話做事,面面俱到,不論何時,見到人總是樂呵呵的。
“那來試試!”
宋宿聽她沒做過這些事情,便将手中的東西分了一半到祁雲渺的手中。他手把手教她如何去包好一袋足以泡出一壺茉莉花茶的茉莉同茶葉。
祁雲渺跟着宋宿的動作去做。
她一邊做,一邊終于有機會近距離地觀察宋宿的神情。
祁雲渺見到,宋宿在教導她的時候,滿心滿眼都只有對待學生的認真,見她動作做的慢,他也會停下來耐心地等待她,但那完全是出于對朋友的尊重。
他的目光澄淨,完全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東西,所以即便是對視上了,祁雲渺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的不适,而是立馬便會同他雙雙笑開。
在宋家待了整整一下午,宋家三兄妹都對她格外照顧。
尤其有了宋潇同宋宿做對比,祁雲渺覺得,自己當是明白了一些東西。
晚上的時候,她被宋青語留下一道在家中吃了古董羹,這才啓程回去陵陽侯府。
宋潇送她到門口還不夠,還想要繼續送她到侯府。祁雲渺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只回頭叮囑他,喊他千萬要好好念書,等他考中進士了,她定為他再包一份大大的賀禮。
宋潇便又笑了。
他便站在自家門口,目睹着祁雲渺朝着馬車走去。
可是不等她上去到馬車,等在宋府門前的衆人便紛紛見到,有一輛新的馬車,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宋家的巷子口。
馬車攔住了祁雲渺的去路,逐漸朝着他們靠近,最終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祁雲渺盯着馬車去看,見到随後從馬車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恰正是叫她心煩意亂了多日的罪魁禍首,裴則。
“阿兄?”祁雲渺神奇地喚道。
“嗯。”裴則一身紅色的官袍自馬車上下來,見到祁雲渺,道,“我下了朝,聽說你在宋家,便恰巧順路過來看看。”
宋家和相府……算是順路嗎?
祁雲渺一時有些厘不清。
裴則卻也不管自己的話到底是不是符合邏輯,見祁雲渺已經站在馬車面前,問道:“這是已經打算走了嗎?”
“是。”祁雲渺答。
“那我送你回去吧。”裴則道。
“……”
就這麽三言兩語,祁雲渺便被自家阿兄給安排上了送回家的事情。
祁雲渺心裏七上八下的,面對宋潇,她可以直接以諸多的理由拒絕他要送她回家的行為,但是阿兄要送她回家,她倒還真的難以想象出什麽合适的理由。
“阿兄,你自己白日裏要忙公務,已經很累了,夜裏就不必再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腦海飛速旋轉幾圈,只能先如此道,“而且我可是日日都有在習武,越家也各個都是練家子,連車夫也不例外,保準不會出什麽事的。”
“無事,先上馬車,稍後我有事同你說。”
她一張嘴說了這麽多,可是裴則卻根本沒将她的話給聽進去。
祁雲渺一怔,不知裴則到底是有何要緊事,非得今晚同自己說。
他總不會是今晚便要……
不,她雖然見過了宋宿的神情,但她還沒有準備好如何和裴則坦白這些事情。
祁雲渺怎麽也沒有想過,自己回到上京城之後,面對的最嚴峻的問題,竟會是這些個東西。
她如今沒有什麽特別想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人,非要說的話,她只想同自家阿娘永遠在一起。
但是如今,越樓西想和她一輩子在一起,宋潇想和她一輩子在一起,晏酬已也想要和她一輩子在一起,若是阿兄再和她坦白些什麽,祁雲渺想,她的日子真是不要過了。
“阿兄!”
等到坐上馬車之後,祁雲渺便先發制人,制止了裴則說話的苗頭。
她深深地望着裴則的眼睛,道:“我今夜不想聽你說的話。”
“什麽?”
裴則擰眉,同樣望着祁雲渺。
很快,在馬車中燭火的輝映下,裴則覺得自己好似明白了祁雲渺的意思。
他眸色有剎那的閃爍。
但他還是穩住了情緒,只道:“我今日想告訴你的,是有關于寧王的事情。”
“寧王?”
祁雲渺同樣震驚至極,沒想裴則竟是要同自己說這回事情。
她蹙眉看着裴則。
裴則反反複複地去穩住自己的情緒,告誡自己先別在意祁雲渺的話,攥緊手中的拳頭,才道:“你們此番回京,其實是想要向寧王複仇,對嗎?我今晚過來,只是想要告訴你,我今日在國子監前祭酒周大人家中見了寧王一面,他的眼睛,或許并不如尋常時候表現出來的那般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