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心咒第一百七十七章蟲屍
“找我嗎?”嘶啞沉悶猶如從地獄裏傳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并伴随着從高處落下的腳步聲,那聲音完全脫離前方打鬥的動靜,就像單純為了索命而來。
幾個身手敏捷,手持軍用鋼刀的黑衣人将木頭圍了起來,十分默契地向他發起致命攻擊,黃金披肩并不像看起來那樣輕飄飄,浮在空中十分有效率地為木頭遮擋攻擊。馬天童和張靈犀在空地的最前端奮戰,無暇顧及我,而我還沒從失血過多中緩過神來。
高大壯現在弄死我就像碾死螞蟻一樣簡單,但是坐以待斃或者跪地求饒絕不是一個男人能做的事。我慢慢轉過身直視高大壯,極力裝出戲虐的表情道:“怎麽?後悔找死了?”
剛才高大壯與我有些距離,只覺得他面色差眼眶黑,現在靜距離看他青白的面頰浮腫,如泡在水裏兩天的死屍,皮膚縱向布滿靜脈曲張,微微突出皮膚在兩只眼眶周圍彙聚,兩只眼眶深陷猶如黑洞,黑洞的中央鑲嵌着失去了光澤的黑眼球,完全不見眼白,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能感受到黑洞向外噴射的仇恨。
“後悔也遲了,倒不如了卻自己的心事。”他輕啓烏黑的嘴唇,脖子牽扯着腦袋猛向一個方向抽搐了幾下,像是在被什麽東西撕扯。
我用力攥緊拳頭,讓傷痕累累的手掌泛起疼痛,這些疼痛趕走了暈眩。憑我現在這半條命想要幹掉他更是天方夜譚,惟願拖延時間等待木頭的救援。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穩住腳步沖向炊飲火堆,抄起一根木棍沖高大壯的頭上招呼去,高大壯愣了一下,在木棍即将接觸到他時才做出反應,險險避開。木棍上的火星落在他的衣服上,他毫不在意,擡起腳踢向我拿木棍的手,我撲倒在地,咬緊牙關忽略暈眩,揮舞手中的木棒砸向高大壯膝蓋的後方。
高大壯沒能躲過去,但我高估了自己的爆發力,只見他踉跄了一下,并沒有像我預期的那樣跪倒在地。我趕緊翻滾離開高大壯腿部所能攻擊的範圍,迅速用木棍撐地跳起來,暈眩來得錯不及防,我眼前一黑,整個世界由上至下颠倒晃動轉了整整一圈。
等意識恢複時,我已經錯失了攻擊高大壯的最佳時機。他一把扯住我的頭發,另一只手将我的胳膊反擰向背後順勢打掉了我手中的木棍。他湊近我的耳朵,發出蔑視的輕笑,随後雙手同時用力,單憑着手臂的力量把我高高舉過頭頂,砸向地面,我調整姿勢盡量側肩落地,并以翻滾減輕接觸地面所帶來的沖擊力,牙齒磕碰舌頭,口腔鼻腔裏滿是血腥,眼前金光閃過,然後陷入漆黑。
高大壯再次扯着我的頭發,用膝蓋抵住我的下巴,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我的喉部,窒息感立刻擒住了我,我拼命伸手撐住他的膝蓋,為自己争取呼吸空氣的機會,像一條脫離了水落在地面上垂死掙紮的魚。
高大壯嘿嘿笑着:“不管你是苗家人,還是朱家人,能拉你來陪葬,值了!”
老子才不要給你陪葬呢!我在心裏裏咒罵着,尋找轉機。對了,木頭在給我換褲子時,把手術刀片放在了這條褲子裏,那是一個極順手的位置,我一只手揮舞着作勢要抓撓高大壯浮腫的臉,引開他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探向褲子口袋。
缺氧和手上包裹的紗布讓觸感降到最低。手術刀片又極小,我只能祈禱不要再出纰漏,爺的小命就靠這一下了。
壞人總是死于自大和廢話,當高大壯用勝利之姿口沫橫飛講述對我的仇恨時,他那扭曲猙獰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捏着手術刀片,憑着記憶摸索調整着角度,用盡最後的力氣對準高大壯的大動脈劃去,沒有想象中溫熱黏膩的鮮血撲面而來,我失敗了!
我絕望着,可抵再喉嚨的力道消失了,渾濁潮濕的空氣重新灌滿肺葉,我用手肘撐着身體拼命咳嗽,突然一雙手在我背後輕拍,我驚得全身一縮,一邊咳嗽,一邊躲避力道的來源。
“沒事了!是我!”是木頭的聲音,我擡起遲鈍充血的眼睛搜索,當确認金燦燦的木頭蹲在身旁時才全身松懈下來。
很快,我又被另一種恐懼占據:我殺了高大壯,我殺人了!
“可以啊,朱墨!以前真是小看你了,都半死不活了,還能把對方的頭給幹掉!”風騷的調調自然來自張靈犀,他正和馬天童把黑衣人的“屍體”拖放到一堆。
我沒工夫搭理他,四下尋找着高大壯。張靈犀他們并沒有把我的戰利品拖走,因為高大壯的屍體已經不能正常收拾了。在距離我不到兩米處攤放着一大堆黑色的物體,走近去看,才發現是一團團毛發被包裹在黑色的衣物理,衣物的領口上方沒有脖子也沒有頭,是一大團黑乎乎的毛發,湊近些去看,那些毛發正在蠕動。
我吓得倒退幾步,差點把自己給絆倒。木頭扶住了我,用狼眼手電照亮了高大壯的屍體。那些看似毛發的東西在強光下顯露出了真面目,一條條從衣服裏四散向外逃竄,有一些迎着強光向我和木頭奔來。木頭扯着我向後躲避,黃金披肩飄動向前準備阻擋毛發,幸好張靈犀趕了過來,往地上丢下一個小球,小球剛接觸到地面,藍色的火苗便竄了出來,順着毛發一路燃燒,把高大壯的衣物以及散開的毛發全都點燃了。
毛發在燃燒中尖叫,聲音和高大壯的奸笑很像,它們在扭動中燃燒殆盡。“切,本想堆到一起燒的,又浪費我一顆磷火彈。”張靈犀一邊拍打着沾到褲腳的塵土一邊撇着嘴搖頭道。
“怎麽回事?”我試探性地問道。
沒想到張靈犀望着逐漸熄滅的藍色火焰開始了細致的講解:“是一種蠱蟲,這種蠱蟲的蟲王會産下金色的卵,大概米粒大小吧。施蠱者把卵給中蠱者服用,卵只要接觸到适當的溫度和濕度,便會迅速孵化,成長、成年,蠱蟲無需配偶就能自行生産,所有的成年蠱蟲會潛伏在人的神經線下,那裏是最适合它們生活的地方。等到蠱蟲在人體內的數量達到極限的時候,蟲王便會下令讓他們統統休眠,而金色蟲王會盤踞在人的頸椎神經,随時準備吞噬寄居的軀殼。”
“既然在頸椎那麽明顯的地方,完全可以自己把它挖出來脫離控制啊……”我疑惑問道,同時也想起剛叔後脖子上的印記,原來那是蟲王啊。
“別說挖出來了,随便碰一碰都有可能導致蟲王的應激反應,直接讓宿主變成剛才那樣的一團東西。”張靈犀翻了個不怎麽明顯的白眼給我。
“施蠱者又怎麽知道這些黑衣人違背了命令呢?他又不在跟前。”我心存疑惑努力為自己開脫。
“小蟲王與大蟲王之間是有感應聯系的。”馬天童已經把所有的屍體聚攏到一堆,厭棄地瞥了一眼高大壯燃燒後剩下的黑灰,然後将目光轉向我道:“仞利天身邊還真是藏龍卧虎。”
我望了望馬天童堆放的屍體,才反應過來他們為什麽沒有使用利器。剛才我用手術刀片割開高大壯脖子的時候還奇怪沒有熱血噴出,原來在短短幾個小時,蠱蟲已經吸幹了宿主的血肉,一旦皮膚被劃開,所有的蟲子就會湧出來把宿主的皮也吞噬幹淨。這些黑衣人之所以還能行動,是因為蟲子還沒能夠把腦髓吸食幹淨。
“走了!走了!沒時間在這裏啰嗦!”張靈犀催促着,用一個很帥的動作将磷火彈抛向那堆屍體,屍體在刺耳的尖叫聲中被燃燒。
馬天童沖着張靈犀挑了挑眉,食指和中指并攏随意在空氣中一劃,指間徒然出現一張黃色的符紙,;他放在唇邊輕輕一吹,那符紙自動飄往樹林方向,符紙一碰到林子裏用納米絲線布置的陷阱,瞬間起火,火苗點燃絲線形成火線,火線一路燃燒,點燃了樹下的蟲屍,卻沒燒着任何一片林中的樹葉。
“我去!神了!”我感嘆道。
“哼!神什麽!不過是事先布置好的障眼法!整那麽多花樣給誰看,這裏又沒觀衆!”張靈犀對馬天童嗤之以鼻,邁着大步向林子走去。
馬天童跟在他身後叫嚷着:“都像你一樣,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很快就會消失了!”
“消失就消失,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本來就應該被替換掉。都什麽時代了,難道你還要穿着黃袍,揮舞着桃木劍,毫無意義地唱跳一番,只為了增加神秘感嗎?”張靈犀的步伐極快,沒有要等我們的意思。
“照你這麽說,老的、舊的都應該被替換掉呗,那你怎麽不把五千年的歷史給掀翻替換掉……”
“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又開始東拉西扯了。你告訴我,那些表演現在還有觀衆嗎?沒有觀衆它還有存在的意義嗎?難道你以後每次出手,都要先擺好姿勢,再放段音樂當開場……”
“走吧……”木頭已經把兩套裝備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背包加黃金披肩和定神杵的裝扮說不出有多怪異。他拉着我的手臂繞過他脖頸,将我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依在他身上,幾乎是拖着我去追張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