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陵晏家,阿娘vs晏……
祁雲渺終于自由了。
離開上京城之後, 和上回一樣,她和沈若竹率先要回青州去看一看祁琮年。
幾年不見,阿爹墳頭的野草已經長得快要和祁雲渺一樣高了。母女倆人在他的墳墓邊上整理了半天的野草堆, 這才将一切都清理幹淨。
滿打滿算,她們已經快五年不曾回來過青州了,難得又回來一趟, 而且這回是真的替他報了血海深仇, 母女倆人便幹脆在青州多住了幾日。
她們在青州逗留了足足有半個月,半個月之後, 才又啓程,南下回去錢塘。
這一趟離去, 下一趟再回來,又不知是何時了。
祁雲渺臨走前,對着阿爹的墳墓坐了許久。
有關于阿爹的牌位, 其實祁雲渺和沈若竹早在上一回回來時, 便将其帶去了錢塘,只是墳墓不适合遷移,況且阿爹也喜歡青州的山野, 是以, 她們便始終不好将他的墓碑一塊兒帶走。
青州是她的故土, 錢塘是她如今的家。從錢塘到青州,這一路祁雲渺走了五年, 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回再來, 還會不會再是一個五年, 趁着好不容易回來,便想和自家阿爹待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但是待得再久, 她也總是要走的。
從青州回去錢塘,看似是同上回一樣的路子,走水路,但在南下的途中,祁雲渺和阿娘的行程,又稍有不同。
在回錢塘的路上,她們還需要在金陵多逗留幾日。
無他,晏成柏在寧王死後的第二日,便被越群山從禦史臺的牢獄之中放了出來。
為了避免風頭,自從牢獄之中出來之後,晏成柏和晏酬已,暫時都先回了金陵。
祁雲渺和阿娘此番之所以能事成,和晏家也有很大的關系,是以,既然路過金陵,那自然是要登門去拜訪和感謝一番人家的。
何況晏成柏和晏酬已父子得知她們母女倆要回錢塘,一早便寫信,邀請她們務必在金陵多做停留。
那祁雲渺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之前路過金陵,她還尚未有機會多逗留幾日,好好玩玩,如今正好可以借機補上。
她和阿娘坐船只在金陵的渡口下,遠遠的,祁雲渺尚坐在甲板上吹風呢,便見到晏家父子已經等在渡口處。
渡口附近排了一整排的馬車,似乎全都是晏家來接她們的陣仗。
縱然早已知曉金陵晏家,出手闊綽,乃是一方首富,但是祁雲渺在上京城當中,或許是權貴陣仗見多了,尚沒有覺得晏家有多麽誇張。
如今一路行船而來,再見到晏家的排場,那可實在是太誇張了。
她跟在阿娘的身後,和晏家父子一道見了禮。
兩月不見晏酬已,祁雲渺上下打量着晏酬已,只覺他比上京城時,似乎要光鮮亮麗許多。
他今日穿的衣裳,是一身祁雲渺在上京城時幾乎不曾見他碰過的孔雀羽色绫羅,綢緞絲滑的光澤在春日斑斓下盡可浮現,刺繡裝飾,無不用心。
“晏酬已。”祁雲渺忍不住道,“你今日穿的倒是好看!”
晏酬已眉眼一彎,雙眸中便是有萬千光陰流淌而過。
“多謝祁姑娘誇獎,我也覺得今日這身不錯。”
他竟說他也覺得不錯?!祁雲渺雙眸頓時都亮了起來。
在上京城時,她何時能聽到晏酬已對自己如此自信的評價?看來這金陵城是真的不一樣。
金陵是他的老家,便如同青州還有錢塘之于她的存在一樣,祁雲渺十分能理解,一個人回到自己的老家,便如同魚兒入了水,倦鳥飛回了山林。
她喜歡這般自信的晏酬已,和他肩并肩走着,不禁越發地談笑風聲,一路又說了許多的話。
待去到晏家,晏家父子已經擺好了酒席,祁雲渺也算是又見識了一回,何為首富的排場。
看着晏家在金陵城中的院子,祁雲渺想,若是單論財力,只怕晏家是比整個陵陽侯府和整個相府加起來還要多的。
晏家在金陵的宅子,占地足有半條街,宅子之中,各色文玩器具,大小擺件,皆是她也可以認出一二的聞名程度;至于另外的半條街……那是他們家的絲綢總坊和鋪面。
也就是說,其實面前的這一整條街,都是屬于他們家的。
再看他們的宴席,從如今這等時節難得一見的新鮮野生鲥魚,再到山裏最為鮮美的各種菌草,從山珍到海味,席面上是一樣不缺。
縱然祁雲渺在上京城,這些席面也算是見得多了,可桌上邊擺的酒,她卻又是不曾見過的。
晏酬已便與她介紹:“此酒名為金陵春,是金陵特有的美酒,每一壇都得在外邊标記好年份時日,埋于樹下十年之後,方可取出品嘗。”
“每一壇都要埋十年?”
祁雲渺咋舌,掐指一算,她如今還尚未活過兩個十年呢。
真是有意思,一壇酒,竟就抵得過她半數的年歲。
她對于晏家,一切都很稀奇,在晏家的第一日,吃飽喝足之後,便喊晏酬已帶着自己在家中轉了一大圈。
這是祁雲渺和阿娘第一次在金陵逗留,因為有晏家的招待,她們便在金陵待了也足有半個月。
這半月間,晏酬已帶着祁雲渺,幾乎是把整個金陵城都給逛了一遍,從城內到城外,從大街到小巷,就連金陵城內最為昂貴的絲綢鋪子,還有最為便宜的絲綢鋪子,他都帶着祁雲渺走了一圈。
他為她介紹金陵的風土人情,為她介紹秦淮河以及栖霞山的秀美與壯麗,不論祁雲渺是想要去哪裏,看什麽,他都能一一為她準備周全。
這半個月間,祁雲渺可謂是全身心得到了放松,別提過得有多舒暢了。
當然,她這些日子,也不是全然白吃白喝,晏酬已的弓箭射術,她每日裏也都對他多有督促,多有指點。
兩個人時常出雙入對。
若非是這一日,阿娘突然提醒她應該走了,祁雲渺覺得自己在晏家,也可以過得樂不思蜀。
離開金陵是在四月底。
祁雲渺跟着阿娘在晏家用過了最後一頓飯,晏家父子便又親自送她們至渡口船上。
“對了,雲渺,我過幾日也得去一趟錢塘,到時可以去找你嗎?”在送她到船上之後,晏酬已問道。
“你要來錢塘?”祁雲渺驚喜,“那自然可以了!這幾日你在金陵這般照顧我,等到了錢塘,我做東,帶你四處逛逛!”
“好!”晏酬已笑得神采飛揚。
由于這半月間,兩人幾乎每日都在一起,晏酬已在征得祁雲渺同意之後,對她的稱謂總算是從半生不熟、總是帶着一些腼腆的祁姑娘,變成了簡單的兩個字,雲渺。
祁雲渺和晏酬已約定好錢塘相見的事宜之後,目睹着晏酬已下去船只,只留她和阿娘還有一堆的護衛在船上,逐漸離岸邊越來越遠。
眼看着岸邊的人影又開始模糊,沈若竹饒有興致地看着祁雲渺,道:“小晏倒是個值得交往的好朋友。”
“嗯!”
祁雲渺對于此事,深表贊同。
她回頭看着阿娘,忽而問道:“阿娘,您和晏成柏當初做同窗時,他是欠過您人情嗎?”
“嗯?你怎麽知道?”沈若竹問道。
“哎!”祁雲渺嘆氣。雖然這幾日在晏家過的很開心,但她也不是毫無察覺,晏成柏對她們招待得實在過于熱情了,再加上先前寧王之事,若非是他欠了阿娘極大的人情,祁雲渺實在想不到,他為何要如此盛情款待她們。
“就不能是他本就為人熱情?”沈若竹反問道。
“那可不是。”祁雲渺有模有樣道,“我這幾日都注意過了,晏伯父是個相當注重禮數與規矩之人,對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十分有分寸,若真要說,他當是個儒商。若非是情況特殊,他定不會如此!”
沈若竹便抿着笑,點了點祁雲渺機靈的小腦袋瓜。
她和晏成柏的事情?那其實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祁雲渺都已經及笄了,晏成柏的孩子,也已經快要弱冠,若非是逼不得已,沈若竹想,她是絕對不會再拿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去麻煩一位早已沒有聯系的同窗的。
雖說是同窗,但是沈若竹當年在錢塘,和晏成柏的關系可算不上好。
倒也沒有別的什麽緣由,他們倆單純是性子不合。沈若竹自小便偏好結交單純的人,不論是為人還是處事,她都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抱有一顆赤子之心,熱愛生活,朝氣蓬勃。
而晏成柏年少時為人,太過陰沉,心思極深。
“陰沉?”祁雲渺邊聽着自家阿娘描述,邊覺得,自己似乎不能将阿娘口中的晏成柏和自己如今見到的晏家伯父,很好地聯系起來。
沈若竹便笑了:“想不到吧?人總是會變的,你見他如今一副文質彬彬,儒雅随和的樣子,但是在年少時,他被家中送至錢塘念書,滿肚子皆是怨氣,可不好相處。”
“對了!”祁雲渺聽自家阿娘提到此事,忙想起問道,“阿娘,為何晏伯父明明是金陵人士,卻要到錢塘來念書?”
“這正是他陰沉的原因了。”沈若竹道,“你這位晏伯父啊,是被家中繼母驅趕至錢塘來的。”
“啊?!”
祁雲渺震驚之餘,覺得自己大致懂了。
所謂富豪之家,也不是從始至終都如她今日所見到的這般,後宅安寧。
在晏成柏還不是晏家當家的時候,他只是晏家的一個小少爺,失了親娘,得了繼母,繼母待他不好,生下自己的親兒子之後便在晏老爺的身邊吹着枕邊風,哄他将長子給送到了錢塘外祖家住着。
明明他們晏家在金陵家大業大,有着數不清的鋪面同宅院,但是如此之大的家業,卻沒有一個可以容長子屈身的地方,非得把他送去錢塘。
換作是她,祁雲渺想,她也得怨氣沖天,這實在怪不得年少的晏成柏。
不過觀晏成柏如今的模樣,祁雲渺問道:“那後來可是晏伯父成功得到了整個晏家的家産?他是得到家産之後,性情才逐漸變成今日這般溫和的?”
“他性情是何時變成今日這般的,我不知道。”沈若竹失笑着搖搖頭,面對女兒的問題,只道,“不過他得到了最終的家産,這事是真的。”
祁雲渺眼珠子轉了轉,看着自家阿娘講話說一半留一半,諱莫如深的模樣。
她吹着甲板上的江風,覺得自己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
“啊!阿娘,我知道了!”祁雲渺道,“晏伯父掙回來的家産,有你幫忙的一份力,是以,他才這般對我們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