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3
“我不知道，”時意苦笑道：“說實話，其實我現在根本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現實世界，還是說其實之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我的潛意識構建成的一場夢。現在人醒了，夢也就沒了。”
“但是您還是有懷疑的不是嗎？”
不得不說艾妮兒是專業的，她一下子就抓住了時意的矛盾點，并且還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您懷疑那不單單是一場夢，因為太過真實，或者說您希望那才是真實，所以才會對現在的世界真實性産生質疑。”
時意搖頭。“也不完全是這樣，說實話，那裏……”
時意停頓了一下，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用詞不是特別恰當，調整好用詞後接着說：“姑且将它稱作是我的一場夢吧，其實說到底它可能真的是一場夢。”
時意苦笑了一下，在此期間艾妮兒并沒有開口講話，她不願意打斷時意想要傾述的思路。
“我知道有些人對潛意識會給自己構建一個理想型的社會，但我的那個夢算不上是一個快樂的夢。它充滿了很多人性的考驗，說實話，我更希望它是假的，真的只是我做得一場夢，至少這樣，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不論好壞，而不是要在游戲的操作下，被迫前行。”
艾妮兒遞給時意一杯溫水，示意她可以先緩口氣，不要一味回憶不好的事情。
艾妮兒說：“其實我們常說，莊周夢蝶，到底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連當事人都說不清楚，更何況是我們。所以，時女士，有些時候，人生在世，不必太過較真，與其糾結到底什麽真的，上面是假的，不如選擇自己更為在意的一面。”
聽完艾妮兒的話，時意笑了，她說：“我以為你會告訴我，我這只是車禍後遺症，在昏睡期間腦細胞太活躍才會出現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對自己所處的世界産生了質疑。”
“這麽講是從科學的角度，結合時女士您自身的情況的的出來的最合理的解釋，但是最合理并不代表時是正确的。時女士不知道有沒有了解過關于宇宙起源學說？”
“因為大爆炸？”
“這只是其中一種支持人較多的猜想，但是在一些古老的國度所流傳下來的說法中，我們的世界其實不過是神明的一場夢，因為神是孤寂的，所以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沉睡，随着他的沉睡，人類開始逐漸發展出自己的文明，等到他蘇醒，人類文明戛然而止。但是等到他下一次入睡，循環會再度開啓。”
“艾妮兒，你可是一個心理醫生，怎麽說起話來卻像是一個傳教者？”
“哈哈，我只是希望時女士可以明白，我們這個世界，有很多科學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的事情，所以有些時候，單靠科學是沒有辦法得到答案的。”
“艾妮兒，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
“這話怎麽說？”
“我以為你會按照病例對我進行心理疏導，但是現在，我總覺得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推翻了一個心理醫生該有的樣子。”
“時女士，在這一點上恕我不能茍同，心理醫生應該是什麽樣子的呢？有在醫院裏給人看病的心理醫生，也有像我一樣更喜歡在家裏給人問診的心理醫生，有喜歡歸結病例的心理醫生，也有特事特辦的心理醫生……總之，即便都是心理醫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不是應該成為一種刻板印象。”
“更何況，恕我直言，時女士您今天來找我，大概也不是想讓我按照常規流程給您問診吧。”
“說的沒錯，在我拿到的資料裏，你不是公衆評價最高的那一位，但卻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今日一見，倒是沒有讓我失望。”
正說着話，鬧鈴響了。原來不知不覺中，時間到了。
“時女士，很高興認識你，并且和您有了一次愉快的對話，期待我們下一次見面。”
“不用下一次，我可以延長預約時間。”時意覺得艾妮兒這個人很有意思，跟她說話很舒服，讓人意猶未盡，發出想要繼續的邀請。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為什麽，不是說為了保證每一位客戶的體驗感，一般你後面的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都會空出來留做備用嗎？”
“時女士，是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再談話的價值了，雖說您有能力可以支付我的高額傭金，但是拿錢不做事，我的體驗感會很糟糕的，這會影響到我之後的工作狀态。”
“為什麽沒有必要，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時女士，其實在和你對話的這段時間裏，我已經感受到了，您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性。大概是您的周圍發生了一些對您影響比較大的事或者說人，因此一時間您出現了彷徨猶豫和自我懷疑。
但是時女士，我從業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堅信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是什麽樣的情況，有些本質是不會變的，所以我相信，您不需要我的幫助，很快就可以回複自己應有的判斷力。
或許，此刻也說不定哦。
時女士，後會有期！”
艾妮兒拿着自己的包離開了，這次時意沒有攔着她。
艾妮兒剛把車開出別墅區，一輛黑車正好停靠在中央，擋住了她的去路。
艾妮兒沒有慌亂，反而生出幾分‘她就知道是這樣’的無奈。
“行吧，早知道瞞不過他的。”
看到她的車後，原本停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黑車車門從靠近艾妮兒的這邊打開，上面緩緩下來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
正是時南！
時南走到艾妮兒的車前，将車門打開，示意裏面的人下來。
艾妮兒無奈，看來今天不好好說說是不能安全離開了。
“我說，我不過是才見了她一面，你就這麽着急趕來堵人？”
沒想到艾妮兒和時南兩個人竟然是認識的。
“你跟她說了什麽？”
艾妮兒靠在車上，随意的動作跟她的一身正裝看起來極為不符，但是她卻不在意，俯身從車裏面掏出一包香煙給自己點上，同時還不忘遞給時南。
“要不？”
時南推拒，臉色很不好看：“就這麽一會兒你都忍不了？”
艾妮兒渾然不在意，回道：“成神空間內可沒有這玩意，現在不抽，等下說不定就沒機會了。”
艾妮兒此言一出，惹怒了時南，時南逼近艾妮兒，問：“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時南警告後，接着說：“不要在這裏岔開話題，你要是不說，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開口。”
艾妮兒看着盛怒的時南反倒是笑了，她說：“你知道我之前問小意，她喜歡你什麽，你知道她是怎麽回答我的嗎？”
“她跟我說，說你這個人情緒穩定，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所以你們才逐漸相識相處相戀。真想讓她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白琪！”
時南叫出艾妮兒的真實名字。
白琪知道自己不能再玩下去了，再玩下去就要過火了，于是道：“好了，真實服了你了，又不是我主動去找的時意，是她來找我的好吧。而且我什麽都沒有說，都是她在說。”
“她跟你說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我之前就說過，上一個副本世界還沒有結束，你就強行換，這樣搞，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有所懷疑的，更何況時意又不笨。”
“她察覺到了？”
“誰察覺不出來有問題啊！”白琪沒好氣道。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時南此話一出，白琪忍不住嘆息，她說：“其實我也不太敢确定，但是我總覺得她的意識已經開始逐漸複蘇，并且想起來或者說猜到了些什麽。”
見時南沉默不語，白琪安慰她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随着經歷的副本不斷增加，有關成神游戲的規則會逐一顯現，這不是我們可以控制住的。畢竟整個游戲場的控制者，是她！”
“行了，我知道了。”
時南轉身離開，然後又回頭說：“你直接離開這方世界！”
黑色的轎車從白琪身邊經過，白旗被迫吸進去一大口充滿汽油味的空氣。
她氣得直跳腳：“時南，你有本事回來，你憑什麽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你又不是主神，我想待在哪裏你管得着嗎你？”
日子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關于之前的是事情，時意和時南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閉口不談。一個以為對方不知情，一個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盡管這麽些日子以來，時意還是沒有回複記憶，但是這絲毫都沒有影響到她和時南之間的生活。
因為就像時南告訴時意的那樣，只要兩個人在，他們可以源源不斷地創造出屬于二人的新的記憶，從前的一切都讓它留在時光裏吧。
這一天，時意正在商場三樓的護欄處等着時南，今天是兩人的結婚紀念日，時南說要帶時意出來吃她最喜歡一家店，但是兩人剛吃完飯，時南借口三急，留下時意一個人在原地等他。
時意的旁邊是一對小情侶，大概是因為恰逢周末，在商場裏随處可見挽着手臂的男女，每個人都是幸福的樣子。
旁邊，時意聽到女生朝男生抱怨：“你看，我的腳都磨出血了。”
男生立刻好聲好氣地哄着她：“對不起，寶寶，都怪我，買小了，要不然咱們去旁邊的店鋪重新買一雙，給你賠禮道歉。”
“不行，這可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舍不得丢。”
“沒關系，以後我會送你更多，保管讓你穿不過來。這雙鞋還是先仍了吧，再穿老公會心疼的。”
時意見二人旁若無人地秀起了恩愛，打算換個地方等，誰知道下一秒女生推動她旁邊的男人說：“寶寶，你快看，那是什麽？”
女生的聲音吸引了時意，也吸引到了其他看熱鬧的人。
衆人接連往圍欄旁邊靠攏，之間寬闊的中間場地不知何時被人擺放了慢慢的告白氣球，同時上方還不斷飄落下來紅色的花瓣。
“好美啊，是誰要告白嗎？”女生滿臉羨慕的表情。
這還不夠，接下來，無人機登場，飛過的地方留下彩色的尾氣，逐漸一副真人畫像被雕刻出來.時意一看就知道這是誰的傑作，不免有些想笑，沒想到時南也會耍這些把戲。
旁邊的女生沒有注意到她羨慕的主人公此時正站在她的旁邊，她不斷拍打着男友的胳膊，表達着自己的激動。
“啊，寶寶，這也太浪漫了吧。”
男生見到女友這麽激動，有些不服氣地說：“這也太俗了吧！”
女生一個死亡眼線過去，男生立刻改變口風：“其實這麽看着，确實是挺浪漫的。寶寶，你喜歡這樣的？”
女生狠狠點頭，“當然，哪個女生不喜歡，要是我是主人公，哪怕只是一場美夢我也認了。”
時意聽到女生的話後，問：“你真的願意在夢裏不醒來，也要換這一刻的幸福嗎？”
此時女生正處于這場‘告白’的幸福中，面對時意的詢問，她毫不猶豫地點頭說：“當然。”
時意笑了，說：“我以前也會覺得，要是真相太殘酷，那麽一輩子做個被期滿的認也不錯。
但是現在事情真的到自己頭上了，我才意識到，人不可能永遠保持理智。
不過，這才是生而為人的本質不是嗎？”
“什麽意思？”女生不明白。
“意思是，這場夢到了該醒的時候了。”
直到時意走遠，女生都沒反應過來，男生見狀說：“算了，別理她，不過是一個奇怪的陌生人。”
“不是，寶寶，你有沒有覺得她跟剛才的畫像好像啊？”
“像嗎？”
“像！”
“或許吧，我沒注意。”
時意一步步往前走着，周圍的一切不斷地破碎，像是掉在地上的鏡子一樣，成為不規則的碎片，然後消失殆盡。
身後的人群聲逐漸消失，時意沒有選擇跟時南告別，因為她知道，很快，她就能再見到他，那個真實的時南，而不是在無數世界中散落的碎片。
走着走着，時意來到一處長廊，兩邊是無數正在運行的小世界。時意不知道怎麽會到這裏，但是她心裏隐約知道，穿過這裏，她就能回來本來的地方，直面一切真實。
時意順着內心的聲音，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她終于在盡頭看到了一扇門。
但讓時意意外的是，這散門沒有任何鎖孔，整個面都是光滑的，時意剛想嘗試着能不能推開，只見一個東西從她面前飛到了門上。
時意這才意識到是灰灰，那個和她簽訂了契約的小精靈，此時非常融洽地嵌合在門上。
原來真是個門把手！
時意轉動把手，門開了，強烈發光線襲來，時意眼前一黑，下意識閉眼。
等到她再次醒來，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
成神游戲确實存在，而且已經降臨在星球上很多年了，時意和時南是最早一批進入成神游戲選拔中的參賽者，在隊友的幫助下，時意成功得到成神游戲的控制權，利用游戲的特殊設置，實現了所謂的永生。
人類通過成神游戲得到了許多好處，但是命運的饋贈早在一開始就标注好了價格。
在與游戲互通的那一刻，時意才知道，原來成神游戲是想要從人類文明中選拔出來所謂的代理者。這個時候時意明白過來，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其實就是要給成神游戲打工。時意當即就要撂挑子不幹，累死累活那麽長時間，付出了那麽多，最後确實這樣的結果，誰能接受的了。
但是成神游戲好不容易挑選出來自己滿意的管理者，哪裏肯放時意離開，經過一系列的‘談判’，最後時意決定留下，不過要求游戲必須釋放其他人回歸正常生活。
犧牲自己成全他人，時意沒有這樣偉大無私的精神，只是一來她未必能跟游戲抗衡，二來時南願意留在這裏陪着她，那麽時意就沒有什麽好顧及的了，當然要在能力範圍內謀求最大福音。
可是有些人早已習慣了成神游戲內的生活，所以在衆人都做出自己的選擇後，時意給留下的人創造了全新的游戲規則。
既可以滿足像現實一樣的生活，又可以随時選擇進入副本冒險。
修改規則需要付出的能量是巨大的，時意因此陷入沉睡，又恰逢有副本作亂。
是的，成神游戲內的副本是半真實，半模拟的，他們産自不同的文明，因為各種各樣的願意最後成為成神游戲的一部分。
像時意他們還是好的，因為産生了最後的試煉者，所以有了選擇去留的權利，而其他副本不乏有被迫留下而不甘總想着能擺脫控制的。
時意最後被迫在不同的副本世界裏巡回，獲取能量，而時南不放心她，但是副本世界太多，他只能一個個地找。
回憶結束，時意見到了朝着她跑來的時南，大概是太着急了，他忘了這裏是游戲空間，可以使用能力，全憑自己的本能意識在行動。
時意朝着時南笑道：“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