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嗎第 65 章 .贈劍

皇帝駕崩了。

同一個消息, 聽在兩人耳中, 卻是不一樣的心思。

樂岚先是震驚了須臾, 誠然在這舉國哀悼的情況下, 對殇音感到歡欣于逝者而言不大莊重,但聽到這鐘聲時,卻還是有一股喜悅難以自抑地攀上心頭,這積年冗敗的國家, 總算要改天換日了。

新帝即位,以前那些紛雜錯亂的勢力和關系便如同蛛網一般迎風而落, 那些見得人的, 見不得人的,到此也該偃旗息鼓,消停消停自謀去路了。

重明此前答應過,若他登基, 首要的事情便是将連笙從九宮山那天寒地凍寸草不生的冰窟窿裏解救出來,待舉罷小斂及大殓,齋期一過,便有使臣領了手诏前往九宮山迎接公主回都。

先皇後此前早被遣返回原國,已經久不聞近況, 性命倒是沒什麽大礙,只是今生怕是再也踏不入國疆半步,小公主此番回來, 是個徹徹底底沒爹沒娘的苦命孩子了。

樂岚高興了一會兒, 又憂慮了一會兒, 覺得有什麽東西附在了身上,偏頭一看,只見李未陽正以一種喜憂參半的目光望着她。

按照宣朝皇帝的喪儀,駕崩後文武百官須齋戒三天,二十七天內在京百姓摘冠缟素,一月之內不準祭祀,三月之內不準嫁娶。

皇帝陛下死的也太不是時候,此時臨近年關,這個新年卻得在青煙袅袅滿城缟素中過了。

不單單是新年,樂岚的生日宴便在年後幾天,一并排在了服喪期內,連帶着正月十五的秦晉之期,也推遲到了百天之後。

樂岚小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婚期放在春後也好,那時候天暖和,出去游玩也方便。”

李未陽去捉她的手,被她輕輕一躲,敏捷地閃開了,她調皮一笑:“笙兒馬上要回來了,我先回去準備準備。”

他站起身來,張開雙臂:“臨走前來抱一下。”

樂岚并未如他的願,只是學着他的樣子,隔空做了個擁抱的姿勢,嘿嘿一笑,在李未陽無奈的目光下消匿了身形。

她早先便給連笙提前備下了禮物,都是這段時間四處搜羅來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兒,回去檢點了一番,沒有什麽遺漏,便照常吃罷晚飯,上床就寝。

混混沌沌、似眠未眠之間,眼前卻忽然有成片逐團的雲霧蒸騰起來,仿佛她睡在蒸鍋之上。

她從未遇見過這種異狀,似乎是在做夢,心下卻十分明白并非如此,仙人無夢,神仙是不會做夢的,莫非是闖進來了什麽妖物?

坐起身來,周圍雲煙纏繞,視野中看不見其他東西,她向床前放劍的位置摸了摸,卻摸了個空,這時雲煙散開,從中走出一個輕衫飄飄的仙人,手裏持着一柄玉鞘長劍,向她笑道:“許久不見呀,小岚兒。”

樂岚訝然:“玄商?你怎麽在這裏……不對,我現在在哪裏?”

玄商笑道:“不用驚訝,這裏是夢墟,你現在只是個元神,身體正在你自己的繡房裏好端端的睡着呢。我怕白天會打擾到你和小姑爺,所以選在晚上過來見你。”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劍鞘,卻向她遞了過來,“我此番是來給你送劍的。”

“上神把我的劍修好了?”

樂岚驚喜地接過來,迫不及待拔劍出鞘,這是一把簡約而美觀的劍,劍身光潔銀亮,如鐵如玉,鋒刃之上還可見隐約流動的淡光,出鞘時伴随着一聲清脆的铮鳴,劍鋒還未開,便已能感覺到其中的澎湃劍氣。

她卻頓時洩了氣:“這不是我的劍。”

她的那把斷鋒劍又破又醜,劍柄上還有豁牙,就算是重新鑄了個劍鋒,那也是把半新不舊的醜劍,哪會像眼前這般幹淨漂亮?

“這當然不是你的劍。”玄商無言道,“你那劍一時半會修不好,拿不回來,這是瑤風的劍,暫時借你使使,使完了是要還的。”

樂岚一個激靈,手中的劍“咣”一聲入鞘,她捧着劍鞘,仿佛捧了張聖谕,“上神的劍……借給我用?”

“你早晚是用得着的。”他微微一笑,又叮囑道:“這劍我放在了你的元神裏,用時召出來即可,此劍一出,不飲血誓不歸鞘,你用時可得謹慎着些,不要誤傷性命。”

她抱着劍鞘,感激地答應了一聲,玄商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時,樂岚忽然問道:“我爹娘近來怎麽樣了?”

玄商收住步子,十分訝異地看着她,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問題,“他們好着呢,你怎麽忽然關懷起他們老人家了?”

“……沒什麽,就是想起來問一下罷了,”她笑了笑,打了個哈哈,又問:“他們還在南溟麽?”

“你娘在南溟,至于你爹,我也不知他現在什麽地方,上次見他是在南極仙翁那裏,說要下界找味藥材,眼下許在華山附近吧。”

“華山?”樂岚瞬間震驚,“他下界了?”

玄商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他下界與否,你半途回了天庭的事情他又不知道,左右耽誤不了你的試煉,你着急什麽呢?”

“我……”她被噎得語結,半晌不吭聲了。

她擔心的哪裏是試煉不試煉的問題,就算偷跑回天庭的事情被抓了馬腳,再嚴重也不過是在祖祠裏跪個一兩百年,跪完照舊活蹦亂跳。

她放不下心的,實則是怕他們知道了自己的胡作非為,一時動氣,會牽連到其他不相幹的人。

玄商瞧着她的神色,心下已經心知肚明,但秉承着一慣沉默是金的良好修養,便未點破她那點小心思,只安慰了兩句“事無大礙,莫要憂心”,留她一個人慢慢糾結,騰雲而去了。

樂岚自夢中醒來,窗上已有些蒙蒙的天光,她不戀枕被,便起了身,試着在神識中探索了一下,其中果然有一把亮熒熒的窄劍,召喚出來拿在手裏,那冰涼而沉重的分量讓人心中無比踏實。

這可是上神的寶劍啊……樂岚想,雖然從來不曾見上神用過劍,也沒見她帶過佩劍,但既然能夠留在上神身邊,沒被當成廢銅爛鐵扔了,這劍肯定必非凡品。

她愛不釋手地摸了一會兒,将劍收好,走到窗前一看,只見一片銀裝素裹,昨夜竟下了雪。

遺憾的是下得不大,庭中只鋪了薄薄的一層細雪,玉蘭樹的禿枝仍然禿着,距離堆瓊砌玉還差得遠,幾株臘梅倒是開了,隔老遠就能聞見繞鼻的幽香。

深吸一口夾着冷香的清晨空氣,心曠神怡,這時晨鐘敲響,守喪的時間到了。

可嘆良辰美景,沒有綠蟻酒,沒有紅泥爐,有的只是缞服和孝衣,還有長達二十七天的齋食素飯。

大年初三這日,連笙到京了。

她較去時沒什麽變化,裹着兔毛小襖,外罩孝衣,臉頰埋在厚厚的絨巾裏,只露出一雙桃核似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沾了片雪花,眨動間便融化掉了。

車駕路過将軍府時,連笙在門前下了車,樂岚将她接到了自己房間,将那些小玩意兒拿出來給她看。

連笙翻檢了一會兒,擡頭望向窗臺,問:“玥姐姐,你那只碧毛的鹦鹉呢?”

窗臺上原本挂着鳥籠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鹦鹉架,她跟着朝那鹦鹉架望了一眼,唏噓道:“那只鹦鹉啊,年前有幾天特別冷,老掉了。”

連笙惆悵地嘆息一聲,這番回來,她的話少了許多,不如以前那般叽叽喳喳活潑好動了,或許因為是雙親的離開,也或許是被那九宮山上的冰風寒雪消磨了性子,明明才過去兩個多月,倒像是已經荏苒了兩年似的。

樂岚有心想逗她多笑一笑,在背後悄悄變出一只蝴蝶,翩翩飛舞着到了她跟前,連笙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伸手抓了一把,小心翼翼地湊近到跟前,卻發現手裏的蝴蝶不見了,掌心躺着一朵重瓣的海棠花。

連笙驚呼:“這是什麽?”

樂岚笑道:“一個小小的障眼法。”

她在門派裏受了兩個月的教習,對于一些基本的修行常識已經了如指掌,聽到障眼法,頓時來了興致,興沖沖地盤腿坐到榻上,擺好姿勢,向樂岚道:“看我看我,我也會變!”

她雙手交握,把那海棠花封在手心,低頭認真念了幾行咒語,然後不倫不類地說了句“唵嘛呢嘛呢吽”,聽得樂岚眉頭大皺,嘛呢嘛呢哄是什麽東西?

下一刻,她看見連笙手中振翅欲飛的彩蝶之時,連驚訝都說不出口了,不過短短兩個月,她竟然學會了施法!

連笙飛了個得意的眼神,喜滋滋道:“這是師兄們教我的,他們還說等我築了基,不但能變蝴蝶,還能變出大象來!”

“變大象啊……那挺好的,”樂岚的心情有些難言,丹渚竟然說對了,這丫頭在四象峰過的不錯,看着她把玩手裏的蝴蝶,她問:“等到陛下的喪期過去之後,笙兒是願意留在京城呢,還是回到四象峰呢?”

“當然是留在京城啦。”連笙擡頭道,眼底一派天真,“四象峰太冷了,我才不要待在那裏,我要和皇兄皇姐們在一起,重明哥哥做了皇帝,再也沒人敢欺負我了,何況有師父在,我不用回九宮山也能照樣修煉。”

樂岚耳朵一豎,“丹渚也回來了?”

連笙點了點頭,“他比我先走,已經回來好久了,你們之前沒有見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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