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情世故
“怎麽,送別了你的輕舞姑娘,不舍得?”姝理側頭看向長安君。
長安君望着漸行漸遠的車隊,收回了視線,“不舍?或許吧。人生漫長,有一紅顏知己,或是俏麗佳人,已然得到了滿足。”
“所以你內心的芥蒂,是她殺手的身份,而不是舞姬?”
長安君擡起頭,看着厚重的雲層,“或許是吧,當自己身處黑暗中時,才能看清黑暗中的龌龊。”随後轉頭看向姝理,“何況我最想要看到的和得到的,你不是早已經知道了?”
姝理凝視着長安君,辨別着他話中的真假。
時有愛美人多于愛江山之輩,亦有怒發沖冠為紅顏之流。
長安君分明是動了情,但依舊将它按捺住,使之深藏于心底。
你到底對王室的執念有多深?
“你有沒有想過,她會一去不複返?”姝理開口說道。
“是麽?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直覺。”
輕舞離開時望向長安君的眼神裏除了包含離別與不舍,還深藏着一種堅定。就像是毅然決然地離開,做好了不再見的準備。
“是嘛?”長安君轉回頭看向早已沒有了身影的車隊,只有路上留存的痕跡證明了他們的離去。
“走吧,回去了。有消息傳來,燕國使臣已經準備從燕國出發了,經代地入趙,和我們的行程似乎有了重疊。”姝理轉身準備離去。
長安君擺了擺手,道,“你先回去吧,讓我獨自待一會。”
姝理回望了長安君一眼,最後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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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大父,沒想到我也會跟着來吧?”姝理撩開車簾,伸出半個腦袋,狡黠地看着一臉錯愕的李牧。
李牧反應過來,先是一喜,随後板着臉嚴肅地說道:“軍中歷來要求嚴厲,就算是長安君你我也不能例外,為何會将小孩帶入軍營之中。”
姝理一看到大父突然這麽嚴肅,下意識地縮回車廂,只留有一雙眼睛偷偷打量着外面。
長安君則是回頭望了望露出半個腦袋的姝理,拍了拍額頭。
我的乖女兒也,不是跟你講過,在進去之前要盡量隐藏自己嘛,結果現在反而還主動暴露自己。
長安君略帶尴尬地看向李牧,“額,這個……小子乃第一次出任軍需官,初入軍營,所以軍中的大小事務還不慎了解,這個……”長安君走上前,拉起李牧的手誠懇地說道:“小子下次一定注意,何況……”
長安君四處看了看周圍的士官将領,接着道,“四周皆為親将,他們也沒看見将軍哪有違反軍規,是吧。再者說,我也沒看見什麽小女孩啊,是吧。那個,這位将軍,你有看到什麽小孩嗎?”
被長安君叫中的那人側頭看了看李牧。
身為李牧嫡系将領,雖然不曾見過自家将軍的家人,但是既然剛剛那小女孩都叫了自家将軍一聲“大父”,而且将軍也面露了喜色,必然是将軍的孫女不會有假。
“回長安君,末将并未看見什麽小女孩。”
長安君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問向另一個人,“那這位将軍可否看見一個小女孩?”
“回長安君,末将并未看見。”
“這位将軍呢?”
“末将也沒見到。”
長安君甚感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重新看向李牧,“看,将軍,軍營并沒有什麽小女孩。”
李牧左右看了看,四周的親将要麽擡頭看天,要麽埋頭看地,像是有什麽特別吸引他們的東西一般。
李牧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說道:“長安君遠道而來,還請進入軍營。”
“咳咳。”長安君收回手,“将軍,請。”
“請。”
剛入轅門,長安君轉頭對李牧朗聲說道,“小子聽聞将軍和将士們為抵抗北方狼族的入侵,浴血奮戰,将之拒之境外,不愧為我趙國北方的守護神。所以小子特地安排了幾車美酒,特地運來款待各位将士。”
周圍聽聞了的士兵們眼神一亮,随即紛紛将目光放到了李牧的身上。
李牧治軍素以嚴厲聞名,軍中若非特殊時刻,幾乎都看不見酒的影子。
并且李牧還以身作則,下面的人就更不敢私自飲酒了。
李牧隐晦地看了看四周的士官們。
如今戰事早已安定,之所以向朝廷讨要錢糧,是因為朝廷好幾次的軍糧和錢財都沒有發到位,往年的錢糧發放,不是少了,就是推遲日期。
若非有他在,狼族畏懼而不敢南下,使得代地幾年來發展穩定,不至于軍中缺糧。
但是朝廷對于北地軍隊的錢糧早已拖欠多時,好不容易借着狼族和燕國入侵的時機,向朝堂讨要錢糧。
當朝廷使者傳旨說不日,長安君便會押送錢糧到來。
李牧還以為朝廷終于是重視北地了。
結果,當看見長安君派人送來的信件時,李牧便知道朝廷還是那個朝廷。
而現在狼族早就夾着尾巴逃回了草原,燕國的戰事也已經平定,适當地讓将士們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既如此,在下就謝過長安君了。”
“哎呀呀,不用謝不用謝,都是一家人嘛,應該的。那個,這位将軍,還麻煩你派人幫忙卸下馬車的美酒。”
長安君所指的,正是他第一個說問到的那人。
其實,要不要他派人幫忙都無所謂,只不過看在他這麽懂得人情世故的份上,長安君也準備還上這份人情。
畢竟奉命前來幫忙卸酒,便利之際,給自己多拿上幾壺好酒也不成什麽大問題。
那位将軍側過頭看向李牧,李牧也得知其中關系,但畢竟是自己人,何況就算他多拿了酒也會分與諸位同僚,索性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人見李牧點了點頭,于是向長安君作禮道:“喏,末将這就去安排。”
其他将領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得了這麽大的好處,今天晚上都給我往死裏灌他丫的。
姝理則在馬車裏偷偷觀察着長安君和自己大父,偷聽着兩人之間的對話。
長安君不愧做了這麽久的商人,人情世故這塊,他是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