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來自車後的強烈撞擊,腦袋在脖子上跟無骨連接似的往後仰了下然後就整個身子往前傾。雖然從文志興家裏出來的時候,薛栩栩的腦子有點渾,但還是下意識的系上了安全帶,所幸這一下還不至于內傷。
但死亡的恐懼感還是接踵而來,薛栩栩轉頭看向後面的車,又踩着油門往前盡量拉開一段距離來。但是,後面的車開着強光,根本瞧不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不過,下一秒薛栩栩覺察出不對來,自己加速後面的車也跟着加速,而且更狠,因此還來不及做反應,第二下碰撞又來了……
“栩栩!栩栩,怎麽了?”薛江山焦急的聲音不斷的傳來,薛栩栩卻根本沒有時間做回應,她盡可能的避讓并且開足馬力把油門踩到了底。
可這是半山的路子,彎道多夜路薛栩栩更不熟悉,于是車子很快就跟上來了,同時薛栩栩甚至已經聽到了馬達嗡嗡的轟鳴聲。
車尾被猛力的撞擊失去了平衡,車身直接橫着打轉兒,朝着護欄沖了去,這是最後一道屏障,墜下去就是懸崖。
然而,車子還是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薛栩栩轉頭看向停在路上的那輛車,那個角度恰好将穿着銀白色羽絨服的文志興看得清清楚楚,車裏薛江山的聲音依舊在耳畔響着……
這一刻,薛栩栩忽然就平靜了,她勾起嘴角來笑了笑,視線落在手機上,她張了張嘴最後特別平靜地對薛江山說,“哥,沈勵揚還活着嗎。”
薛江山,“……”
在那片刻的沉默了,薛栩栩閉上了雙眼,享受着承重之後的解脫感。也算是感激文志興,至少他幫她做了個決定,不用再去面對命運的戲弄和生活的不堪;她也不用繼續追尋真相以及真相背後的絕望。
她從來都不是個堅強的人,只是用了一張色彩斑斓的面具掩飾自己的懦弱和膽小,薛栩栩以前并不自知,但是沈勵揚卻看得清楚,所以他默默幫她做好所有事情的同時也逼迫着她一點點的成長,即便在被她責備對她不及她對他好時,也依舊冷着一張臉不否認不反駁,但眼裏卻裝滿了笑意。
薛栩栩聽說過,人在臨死的時候才會明白自己真正愛的是誰。
其實,在這之前她就明白了,因為荒誕的人生早已贈予了她一份“大禮”以彌補她英年早逝紅顏薄命的遺憾。
“呵……”她不禁發出一絲輕笑。
“喂,姑娘你沒事兒吧。”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
薛栩栩頓了頓,猛然睜開眼來,自然的白光明媚的豔陽讓她不适的擡手遮了遮,旁邊的老太太咧嘴露出稀缺的牙齒來,指着邊上的公交站牌問道,“姑娘,哪路車到站西路啊?”
“站西路?”
“啊,對!我去站西路。”
“這裏是江城?”
“是……江城啊。”
“那現在是二零一幾年?一七嗎。”薛栩栩抓着對方的衣袖焦急的問道。
“一零。”答完之後,老太太狐疑的把薛栩栩看了老久,露出嫌棄的表情來,把手一抽,嘟囔道,“不是有毛病吧。難怪坐在那兒一個人傻笑呢。”邊說邊走,老太太疾步走遠了些。
薛栩栩愣在當場,2010年……也就是說,她又回來了!一天之內回來了兩次,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可她站起身來看了看現下所處的位置,是江城的南區偏郊的一處像是剛開發的園區裏,路寬人少車也少,就是對面的商鋪都有好些貼着招租的廣告。
所以,這裏她能見到沈勵揚?看了下人們的穿着打扮,自己好像并不突兀,路中間隔離帶上還栽種着觀賞性的桃花,此時也已經盛開了不少,經過的風那麽一吹,就有那麽一兩片花瓣飄散在了空中,很是一副迎接春天的景象。薛栩栩嘴角一勾,到底是江城四季不甚分明,本該是草木枯萎,但濕暖的冬季偏偏讓這些植物生機勃勃。她又發呆似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坐了下來徑自等待着沈勵揚的出現。
嶄新卻十分蕭條的站臺處沒一會兒就只剩下了薛栩栩一個人,車裏來了一班走了一班,卻始終沒見着沈勵揚的人影。
忽然,一聲尖叫從遠處傳來,發傻的薛栩栩聞聲看了過去,果然就見着對面一處門面裏忽然就跑出一個人來。那女人慌慌張張邊跑邊叫,更忍不住的往後瞧。薛栩栩疑惑的站起身來,眯着眼想要看個究竟,結果從那道玻璃門裏跟着追出一個男人……家庭鬧劇嗎?剛剛這麽一想,那男人就站定舉起一只手來。
嘭!
女人應聲倒下,站在對面的薛栩栩卻渾身震了震,那聲響雖然抵不上輛車互相撞擊的聲音,但已經讓人感到顫抖。那是槍聲,都說消音了,依然有着該有的聲響!
那男人匆匆跑了上去,扛着女人轉回了剛才走出的那間鋪子。薛栩栩無措的眨了眨眼睛,看清那間鋪子的名字——“XXXXX銀行”。
搶劫銀行嗎!這不是電影裏才有的情節嗎,薛栩栩搖了搖頭總覺的這個時候自己該做點什麽,至少不能一直傻愣着待下去。所以,一會兒沈勵揚就會出現了嗎,但是對方有槍,沈勵揚會有危險的……那麽,就只能找救援了。
對!有事兒找警察,撥個110總是可以的。薛栩栩趕緊把手伸向了衣兜,但是摸遍了全身都沒能找着手機,于是她這才記起來,手機當時擱在副駕的位置上,而且未來的手機指不定在這個地方用不上。
是以,她焦急的來回踱着步,想着總該有人經過才對。只是,長達一分鐘的時間裏,一個人都沒有,而一分鐘之後一輛公交車慢慢駛來。
她沖到路中間把車攔下,拍打着車門。司機師傅開了車,一臉的疑惑和不悅,可薛栩栩卻沖他大聲喊道,“師傅,對面有人搶銀行,還殺人了,趕緊報警,快點報警啊!”
車內一陣騷亂,司機看着神志尚算清醒的薛栩栩,招呼着她到車裏來,然後關上了車門便撥通了110,報了地址。挂上電話後,司機對她說道,“姑娘,咱暫時不走,如果是假的,你得跟我去警局。”
薛栩栩堅定的點了點頭,于是車裏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對面的銀行處,沒過多久忽然就鈴聲大作,遠處警車呼啦啦的快速駛來。焦急之時,薛栩栩幹脆撥開一個乘客,打開窗子把頭探了出去。結果,這一看就瞧見銀行裏沖出了三四個人,提着包扛着槍統一路徑的往着公交車的方向跑來。
“啊……來了來了!”
“司機快開車,快開車……”
“天啊……”
……
事實證明薛栩栩沒說謊,而公交車此時也不能在這兒繼續幹等下去,司機師傅機警的啓動車,快速的往前開逃離是非之地。而薛栩栩将頭探出得更多了些,看着劫匪跨過了隔離帶,齊齊上了剛才站臺前停靠的一輛轎車上。
之前就有見着那輛車的,但在空曠的園區裏常常都會這麽在路邊臨時停靠一兩輛車,可哪裏有人會想到是搶劫犯事先準備的車呢。
可哪有人專門停在案發現場的對面,這不是拖延的逃跑時間嗎?薛栩栩腹诽不明,但她确實不知道的是這幫歹徒早就算準了最近派出所的位置已經警車駛來的方向,精心籌謀之後才選擇的路對面停靠逃跑的交通工具。
公交車自然比不上亡命的車,待那車從旁超過去之後,滿車的人也終于松了口氣,便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還有人不停的詢問,薛栩栩是不是就是從銀行裏逃出來的人。
薛栩栩搖了搖頭,并不多加解釋,心裏仍舊擔心着沈勵揚的安危。可是,開車的司機卻突然搭了話,跟薛栩栩說估計一會兒還是得和他一道去警局,做個筆錄見證什麽的,哦,末了又提醒薛栩栩趕緊打卡或者投幣。
薛栩栩,“……”
司機師傅說得沒錯,沒一會兒他的手機就來了消息,讓他現在去警局,于是他跟公司聯系在中途某站換了崗,另一邊更拉着薛栩栩一路往警局走。他頗為感嘆的說道,“這年頭搶銀行的還真是少見。我活這麽幾十年就在港片裏見過,姑娘,你見過嗎?”
聞言,薛栩栩懵懵地笑了笑,“沒見……過。”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麽,猛地一下頓住了腳步。
師傅見她沒跟上來,不明所以的詢問,“怎麽了?還沒緩過神來!”
“師傅。”薛栩栩突然抓住他,急急問道,“師傅,現在真的是2010年對嗎,之前是不是都沒有出現過搶劫銀行的事兒?2010年到2016年正好六年對嗎……”
“姑娘……”師傅怔了怔,傻笑道,“姑娘,你這是在跟我算數呢,還是巴望着有人老搶銀行啊!”
沒空說笑的薛栩栩松開手轉身朝着路邊跑了去,但想了想又轉了回來朝司機師傅問道,“師傅,你有錢嗎,能不能借我幾十塊錢。”
師傅這會兒徹底蒙了,但就因為搞不清現下的狀況,所以也就聽什麽做什麽,可等到他徹底回過神來的時候,薛栩栩早已經坐着出租車走了,留他一個人去警局。
他,“……”
薛栩栩剛坐上出租車,沒一會兒車裏收聽的廣播就播出了某銀行被搶職員被殺害的消息,更報到了最新的進度,說是在追擊的過程中,歹徒的車損毀,棄車逃跑,現已經捕獲一個擊殺一名,其餘兩人在逃中。
“這世道真是不太平。”司機感嘆。
薛栩栩卻疾聲催促,“師傅,麻煩你快點。”她的焦急不安成功讓出租車在最短的時間裏趕到了目的地。
站在刑警大隊的門前時,裏面也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
057章 雲深不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