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封城第 40 章 ☆、水龍局舊時部下

尹府,緋雪半躺在雪狼皮長椅上喝酒,翹着二郎腿,美酒順着酒壺細長的嘴零零落落地滴到她那烈焰紅唇之中。

醉意上來,整個人浮在氤氲的酒氣之中,臉頰潮紅,眼神迷離,嘴裏喃喃:“師兄,師兄,這是壇好酒……”

空空的大殿之上沒有半個人,更沒有她口中的師兄。

啞伯背着裝草藥的背簍回來,看到這一幕,将酒壺搶過來,放在一邊。

緋雪不在意,任他把酒壺收走。瞥眼看了一遭身前桌上方丈的一個精致的琉璃碗,碗裏盛了湯藥,她又端起碗來随意灌了兩口。

啞伯見狀趕緊來搶,緋雪這回卻不讓了,搶回了碗,仍是對着空氣,念念地道:“師兄,你九泉之下是不是以為,我已經嫁了二師兄,成了他的妻子?哼哼哼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這一走,發生了多少事。二師兄那時沒有救得了你,卻救了我。他救了我,卻傷了最不該傷的地方,落得個終生殘疾。師兄,你說我拿什麽來償還他?我本想堅持嫁他的,做一世有名無實的夫妻又有何懼的?但只怕,就連這樣都償不了他。”

啞伯搖搖頭,又過來搶她手上的湯碗,她死死抱着怎麽也不放,望着碗裏橙黃的湯藥,苦澀笑道:“直到,直到他弄來這一碗什麽雪蓮熬的湯藥,我才終于如釋重負,情債,償之不易,命,卻容易償還地多,你說是不是?”說罷又喝了一口。

啞伯大手奪過琉璃碗,湯藥撒了一地。

“真可惜,這麽珍貴的材料,真可惜……”緋雪搶碗的手落了空,兀然垂下。眼神迷離,漸而閉上,嘴裏還是喃喃地道:“緋雪,十五歲時被你撿回來便有了這名字,我着實想了兩個晚上才取好的。其實雪哪有紅色的,緋雪,飛雪,不過相似罷了,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啞伯黯然,一并撤走了湯藥和酒,拿了襲鴨絨被給緋雪蓋上,看着她慢慢墜入夢鄉。

……

南宮火麟得了借火心法,慢慢修煉起來,同時,也去了其他城鎮,尋找救人的可能。

由于他出發時帶的銀兩和幹糧不多,來到這恒安城的時候,已經幾乎是彈盡糧絕,而救人的記錄,是零。

一日夜裏,正睡在客棧裏尋思着如何賺些銀兩以維持生計時,突然聞到一陣刺鼻的濃煙,他第一個反應是着火了,忙以濕巾捂住口鼻,準備離開。待沖出門去,發現火勢已經蔓延到他所住的三樓了,眼看就朝着自己的腳下蔓延過來。

這火燒得不小,就算是他南宮火麟,失了馭火的本領,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脫身。客棧裏男女老幼,慌張亂竄,一片哀嚎。

南宮火麟正在找逃難的線路,突然間聽到不遠處的房間內傳來一個女人的哭喊,夾雜着嬰兒劇烈的啼哭。

他連忙撤回來,循聲找去,進到那間房,只見女人被壓在一根柱子下動彈不得,懷裏抱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哭地臉蛋發紫,恐是不好了。

失去靈力,任憑南宮火麟使出吃奶的力,也挪不開那根柱子,眼看火就要燒進來了,那女人嘶啞地喊道:“別管我,把我的孩子救出去,快!”

南宮火麟怔了怔,随即一把接過嬰兒,用自己的濕巾護住它的口鼻,往外跑去。跑到外面安全的地方找人接過嬰兒,他又重新沖進客棧去救那個女人。

找到那間屋子的時候,他驚奇地發現,裏面居然多了幾個人,那些人穿着統一的黃色的衣服,像是經過專業的處理,不怕火燒。頭部,也好像是用了專業的頭盔護住,煙火不進。旁邊有一些同樣穿着統一黃色衣服的人,拿着管子往周圍澆水。

他們用他從沒有見過的器具,一擡一撬,輕松杠開了那根柱子,南宮火麟看他們娴熟的救人技術小小震驚了一把。

擡走了那個女人,他們轉而過來救南宮火麟,但南宮火麟哪裏需要他們救,他躲開黃色衣服的人,單槍匹馬加入救人的行列之中。

尋找施救目标的過程中,他看到許多被燒的人,或在地上打滾,或已經被烈火吞噬,矗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一幕幕慘象,猝不及防地把他的記憶拉回到十年前父親被殺的時候。

煙火撩人,刺鼻嗆喉,南宮火麟帶着從前的記憶,機械般地扛出了一具又一具身體,死活他也不管。

火勢終于平息,南宮火麟共擡出去七人,再也沒有力氣。

他不怕火,但不意味着,火傷不了他,這麽折騰了大半天,自己也被灼地不成樣子,黑漆嘛唔像個碳人。

待恢複了一點點理智,他轉身去看那救出去七個“人”,皆是黑漆嘛唔看不清樣貌,同他父親死去的形容一樣,他們也沒有了呼吸,已然是死了。

他心裏想着父親,傷心地緊,心裏一陣一陣抽搐,他慢慢躺倒在地上,躺在那七個“人”中間,躺在死去父親的回憶裏,緊緊閉上眼睛。

不知道躺了多久,耳邊傳來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老大,就是他,快來看!”

“啧啧啧,還挺行的,一口氣救了這——麽多人。不過,這腦子,不太好使!救的全是死人……”

“是啊,當時,他可勇猛了,扛起一個就走,扛起一個就走,攔都看不住!”

南宮火麟被這對話聲驚擾,從回憶裏醒來,有些不悅,眯着眼看了看,是兩個穿黃色衣服的人,想來是剛才救人隊伍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穿的衣服比另一個繁複一些,應該是頭兒。

頭兒說罷,蹲在他跟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明天歇息好了,來我們水龍局一趟。”

他表情語氣甚是高傲得意,眼神裏露着上級對下級的威嚴,臨走還不忘補上一句:“不要太高興哦。”

南宮火麟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養神起來,嘴裏嘟囔:“水龍局?什麽玩意兒?”

聽了這句話,幾個穿黃衣服的全跑了過來。

“什麽?你竟然不知道我們水龍局?”

……

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說來說去,南宮火麟約摸是明白了,水龍局是這一帶專業的救火隊。這幾個城裏,山裏,走了水,都是他們出動來救的,這一帶沒有什麽修靈的奇能異士,他們救火的本領算得上高人,幾個城中口口相傳,得到了極高的尊重。

怪不得帶頭的那個這樣傲氣,南宮火麟想。

“你這小子,看你救人積極,不怕火,身形又還算健碩,才給你機會來我們水龍局參加上崗考核,這麽不識好歹,算了!”頭兒揮一揮大手,準備收隊。

南宮火麟略略琢磨了一下,這水龍局救火,可不正适合他嗎?他需要活計,需要救人,進了這水龍局,豈不兩全其美?于是一溜身站起來,攔住他們道:“我可沒說不去,是你們七嘴八舌把我攪糊塗了,走,不用等明天,我這就和你們去!”

他這一說,水龍局衆人又呼地熱鬧起來:“小子,你可知道我們的考核有多嚴厲,你确定你這剛被火傷了的小身板能夠挺得住?”

南宮火麟起了意,就從來不在乎什麽有傷在身,再劇烈的傷他也受過,他是戰火裏熬出來的,只是暫時沒有了靈力而已,怎會将這點傷放在眼裏?

他化名做林炙,跟他們去了水龍局。

入局的考核全部是針對體能的,對他來說不僅不再話下,而且熟悉地不得了。雖有傷在身,比以往吃力了些,但仍是順利通過。

長跑,垂懸,力量……這不正是自己隊伍裏最常見的體能訓練的項目嗎?他不禁問領頭的:“你可在軍中待過?”

這一問,水龍局隊員又七嘴八舌地搶着回答:“你怎個知道的?我們老大前年才退役來這裏,不到一年就混上了老大的位置,這些項目都是他改良的。”

“是啊是啊,老大之前,在……哪個隊伍裏待過來着?那是所向披靡,厲害的不得了!”

“诶,好漢不提當年勇,別說了,別說了!”這老大倒是謙虛,擺擺手制止了部下。但南宮火麟不禁想,若是他真的謙虛,他那些部下怎會對他的那些個事跡如數家珍的?

果不出所料,在歡迎新隊友的聚會上,老大喝了幾兩白幹,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光榮事跡:“草陰山那場戰役,那是一個條件艱難啊,我們所有人身上,鑽進去了好幾十條水蛭,那水蛭,一鑽進身體裏,那是抓不得,撓不得,越抓它越往裏面鑽啊!乖乖,你猜怎麽着,最後只能用火燒,一燒,他自己個兒跑出來,最後,弄得是渾身沒一塊兒好肉,好些個兄弟,就死在這蟲子手裏……水神洞那場,我們一個一個守在洞裏埋伏敵人,那洞裏的泥水齊了腰高,那不是普通的水,我們從腰到腿,都被腐蝕地不行不行的,但是一動也不能動,深怕打草驚蛇,乖乖,那腿,拔&出來之後腫地跟蘿蔔似的……瑤城那一戰,敵軍一兩萬人,個頂個的高手啊,我們呢,幾千人不到,援軍未到,我們只能硬着頭皮殺啊殺啊,拼了命地殺,最後你猜怎麽着,敵軍,就這麽被我們打敗了,落荒而逃,那叫一個痛快……”

南宮火麟拿着酒杯靜靜聽着,看着周圍他的部下一個一個冒着星星眼,不知道他們這是聽了第幾遍了,仍然是崇拜地不行,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問道:“你之前在哪個家族,哪個将軍麾下?什麽編制?”

“唔……”老大不語,作酒醉狀。

可不裝醉嗎?他剛才說的大大小小的戰役,全是南宮火麟領兵時所打的仗,但将軍站在他跟前,他卻壓根不認得,南宮火麟不曉得這是從哪裏道聽途說來的,還是,這個糊塗小兵,真的是這麽多年也不認得自己的頭領長地什麽樣子。

他的部下又插話道:“頭兒之前說過,他在南宮,南宮家……是那個南宮火……火什麽的部下。”

“好像是,南宮火麟……”另一個部下道。

“诶,我頭暈,啊……喝多了……”老大扶着額,“那個新來的,小林子,給我倒杯茶,怎麽這麽沒有眼力勁兒呢?”

“快快快,快到茶。”其他人趕忙催他。

南宮火麟無可奈何地倒了杯茶,重手重腳地往老大身前一擱,按着茶壺滿是鄙夷地看着他。

想來真是自己的兵,他不想說出将帥的名字,恐是因為這些日子南宮火麟被審神司捉住審判,抽了靈力,毀了靈骨的事傳了開,他怕自己也跟着丢了顏面吧。

南宮火麟心想,這連主帥樣貌也記不得的小兵,光是知道到處吹擂功績,主帥聲明倒地了卻抹幹淨關系不願受到牽連,真真愚蠢醜陋地可笑。想到以後還要在他身邊聽他差遣,南宮火麟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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