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大四的冬天,眼看盛夏來臨的時候就代表着大學生涯的結束。
依舊選擇不回江城的薛栩栩又一次在電話裏向沈勵揚提及了畢業後兩人的未來。薛栩栩記得,以前說起這個的時候沈勵揚都是沉默不語,可能意識到點什麽的她索性覺着日子還長,沒必要把他逼得那麽緊,于是也就笑笑把話給岔開。
可是,四年春去冬來兩地相思,因為沈勵揚念的是警校,校內的規章制度又比其他學校嚴上好幾倍,而每次節假日的時候沈勵揚似乎都會遇到些其他重要的事情導致不能成行B城。是以,近四年不見男友的薛栩栩,總被同級的朋友戲稱為活寡婦,甚至都有人在懷疑她是否真的有男友,暗諷她是故意拒絕追求者的借口,又猜她可能是同性戀,另一半就是同宿舍的樂佳……
各色版本傳遞在校園口耳之間,原來不當一回事,秉着等到沈勵揚來B城看她的時候啪啪打那些三姑六婆的大嘴巴!
結果呢,日複日年複年,最後在薛栩栩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下,沈勵揚終于在電話裏告訴她。
“薛栩栩,我不會去B城的。”
不去B城?聽到這樣一個答複,薛栩栩雖然愣了愣,但很快就朝着空氣連連點頭,“行!不來就不來,你說去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沈勵揚,你想去哪兒?”
那邊默了會兒,“我在江城。”
“好!江……城……沈勵揚,你再說一遍!”
“我會留在江城,哪兒也不去!”
啪!
薛栩栩果斷地将電話挂斷了,而這一斷竟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在那幾個月裏,薛栩栩甚至讓薛江山動用關系找個其他好點的地方幫着沈勵揚物色好工作好職位,又或者是找到江城警校的領導施壓,可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來着?
薛栩栩用力地搖了搖頭,努力回憶……而坐在飯桌對面的沈勵揚卻眯起眼睛縫來,十分懷疑地問她,“你怎麽了?”
聞言,薛栩栩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端坐起身來,像沈勵揚一樣兩手疊放在桌前,喃喃自語似地反問道,“如果說,若是留在江城你會英年早逝,那你還會留下來嗎?”
“不會。”
薛栩栩怔了怔眼,“啊?”
沈勵揚宛然,一邊轉頭招來老板,一邊解釋道,“我又不傻!”誰會明知是死還往上沖啊。
于是,薛栩栩趕緊抓住這個機會伸手越過一桌子的殘羹冷炙,抓住他的臂膀正經嚴肅地警告道,“那就別留在這兒,去哪兒都好,除了江城!”
沈勵揚拿眼瞅來,把兜裏的錢掏給老板接過零錢,這邊順勢抓起薛栩栩的手便領着朝店外走。
薛栩栩不及他的力氣,被連拖帶拽似地踮着腳跟着,狼狽不堪,好在沈勵揚似乎覺察出她的不自在,步子自然而然地就放慢了下來,拉拽的手勢也變成了手握手,松緊合适不難受也掙不開。
可稍快了半步的沈勵揚依然是筆挺的腰板,微揚的下巴隐約可見的上揚嘴角線以及勇往直前毫無畏懼的眼神。
這樣的沈勵揚薛栩栩是熟悉的,這樣的表情也正是說明他壓根兒就沒将她方才說的話放到心上,估計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故意吓唬人的而且還是個毫無恐吓感的威脅。
“沈勵揚!”她猛然拽住他的手,将身子的重心放下,以半蹲的姿勢将人給攔了下來,“我是說真的。”
沈勵揚低頭看她,抿了抿嘴把手一回拽将其拉了起來。
他難得的伸出手來撫在薛栩栩的頭上,略微沉了沉服軟似地回道,“我會考慮的。我還有事你先回家,我辦完事會給你打電話的。”
說着沈勵揚拉着薛栩栩快步朝路邊上走了去,伸手在路邊上攔了輛車,也沒問薛栩栩是否心甘是否情願,反正是不由多說地把人往後座塞了進去,還給司機報了地址,末了又回到車窗邊上囑咐讓薛栩栩乖乖聽話,一會兒就會給她打電話的。
太陽還真是從西邊出來了!沈勵揚怎麽會這麽和顏悅色,好生安撫安慰的,想想真是太奇怪了些。
也就這麽一瞬間的愣神,薛栩栩坐上的出租車已經往前飙出了幾十米!
“停,師傅麻煩你停一下……”見出租車師傅皺眉,薛栩栩只能苦笑着求道,“開慢點也行,很慢很慢的!”話一說完,她就轉過頭去,看到不遠處的沈勵揚也攔下了出租車坐了上去,“師傅,你慢點然後跟在後面那輛出租車後面,麻煩你了師傅!”
司機師傅猶疑地看了眼鬼祟的薛栩栩,好奇地問道,“小姑娘,你小情人噼腿了?”
這想象?
薛栩栩堆着腮幫子搖了搖頭,“師傅,你得跟着他才能拿得上打車費。”
Ok,話音一落,司機師傅很認真地踩了下油門,生怕剛剛從旁超過去的出租車給跑遠了。
這一路往的方向不甚清楚,但是這方向應是往江城西區走,要是沒錯,薛栩栩記得那片的人員挺複雜混亂的,不少外來人口都是租住在那片地兒的。
二十來分鐘後,出租車果然停在了大片的棚戶區前。
沈勵揚剛付了錢下了車,薛栩栩的車就停在了他的屁股後面,然後他看到莫名出現在這裏的某人時,眉頭自然沒辦法再舒展開來。
他認命地走上前來付了同樣的車程費然後拉過薛栩栩,張嘴教訓的話剛堆在牙門口又給咽了回去。
薛栩栩倒是無畏地擡起頭來,瞟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将嘴角一勾,“剛才在學校的時候,你就拿着這個筆記本,所以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不是又找到了什麽線索,趕着過來收集。”
聽完薛栩栩的推論之後,沈勵揚剎那的表情明顯很感嘆難得聰明一次的她,只是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時機。
薛栩栩抓起沈勵揚的手,十指交叉交織在一塊,她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堅定道,“既然被我遇上了,我就得跟你一道看看你發現的到底是什麽線索!”
沈勵揚将心一沉,指尖用力回握,并不言語卻也顧及着薛栩栩朝着棚戶區裏走了去。
江城西區這塊地方一直都是政府大力管制的區域,也就在沈勵揚畢業後的幾年時間裏慢慢改建整治,現下已經成了江城十分繁華的地段,而這些……薛栩栩小心側頭看了一眼專注找地方的沈勵揚,想着他或許到現在都不曾知道。
也不知在裏面東彎十八繞地走了多少回,終于見沈勵揚停下了腳步,腳心都出汗的薛栩栩苦哈哈地擰着臉看了看兩人站定的地方,似乎跟之前走過的沒什麽區別啊……不過,眼跟前處一個正蹲在房門前刷牙的人似乎很眼熟!
“楊叔叔?”
薛栩栩不過就試着那麽一喚,剛吐完滿口白唾沫的中年男人聞聲擡起頭來,就一眼便将薛栩栩認了出來。
“栩栩!”
楊仲,四十九歲,三十歲起就任薛家薛鼎豐的司機,在薛家幹了十五年,四十五歲被辭退,辭退時正是薛鼎豐出殡後不久。
楊仲将兩人請進自己低矮窄小的房子,一股子濃濃的酒味兒瞬間就充滿正常人的鼻腔,薛栩栩下意識地拿手捂住,同時也詫異楊仲怎麽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薛栩栩知道自己父親雖是個商人卻十分重情義講信用,照理說,楊叔叔跟了她父親十五年自然會得到厚待,而且據她所知那些年來她父親給楊仲的工資并不低。
楊仲在屋裏四處找杯子給他二人倒點水,找着了玻璃杯卻是髒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出門洗杯子,趁機沈勵揚起身一邊打量屋子裏的擺設一邊替薛栩栩解惑。
“意外發生後,你大哥把他辭了,可能是因為心裏過不去就開始酗酒,楊仲的妻子勸誡無果後就帶着兒子走了,也帶着了他大部分的身家。”
楊仲從屋外轉回來,走到櫃子前找到水壺,可剛提起來就發現輕的一根指頭就能掂起來,霎時臉色白了又白,跟着又拿着杯子轉了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端着兩杯熱水回來。估摸着是從鄰居那兒倒的,可是杯子的質地不隔熱,手又不空閑,這不剛把杯子放下,他便将手摸上了耳朵。
“楊叔叔……”薛栩栩喚了一聲,可是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還是沈勵揚出面打破尴尬,他正了正身子,“楊叔,我是……”
“沈勵揚,我知道,栩栩的對象,我老早就知道了。”楊仲趕緊接道,他雖然是薛鼎豐的司機,但有時候也會送薛栩栩上學,好幾回他将薛栩栩送到校門口,小妮子都不下車,非等到校門口出現沈勵揚的身影時才跟箭似地沖出去。所以,也算是看着薛栩栩長大的長輩自然知道了沈勵揚。
沈勵揚點點頭,“楊叔,我不拐彎抹角,這次冒昧來找你就是想詢問你一件事情。”
楊仲一愣,眨眼看了看沈勵揚,自顧想了會兒沈勵揚找自己可能的緣由,但沒能找到答案,是以他才滿是猶疑地點了點頭,道,“你先說吧。”
聞言,沈勵揚轉頭掃了一眼似乎仍陷于憐憫情緒的薛栩栩,他嘆了口氣道,“栩栩和她母親被綁架當天,你開車為什麽會選擇那一條僻靜的道路回家?”
039章 他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