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艾不知道林旭的學習熱情為什麽突然高漲起來， 但是這顯然是件好事。
林旭開始和姜艾讨論題目， 這是姜艾所沒有想過的。在這以前林旭每次和她說起學習都只想着抄她的作業， 她還以為他完全對學習沒有興趣。
“也不是對學習沒有興趣，”林旭對這件事的回答相當模糊，“只是不想做而已。”
事實證明，林旭确實像姜艾所說， 只要他下定決心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最近的一次月考，林旭的成績一下子跳到了全班第九名，全校進步了三百多名。
這個成績，即使是信誓旦旦地說着林旭是個潛力股的老師們，也都是有點驚訝的。
尤其是物理，林旭拿到了全校第三名的好成績， 比姜艾還要高上兩分。
請問，怎樣教學才能讓學生比自己的分還要高？姜艾甚至開始懷疑林旭之前的考試都是在鬧着玩。并沒有發揮出他應有的水平。
林旭本人倒是對這個排名還是有些不滿意的， “我覺得我下次應該打敗季遠。”
這就有點不切實際了，不僅僅是姜艾和陸瑤瑤露出了看到天方夜譚的表情， 林旭的好哥們周凱也覺得林旭有點嚣張。
“不過旭哥你這次時間把握得剛剛好啊，馬上就要開家長會了，這次班主任可沒有辦法再說些什麽奇怪的話了。”
他不說這件事還好，一旦說了這件事， 林旭的表情也開始難看起來，好像面臨着巨大的挑戰。
姜艾知道為什麽，每次家長會林旭的家長都缺席， 倪宗在班裏順嘴提過這件事。
周凱覺得這是個極大的機會，建議林旭，“你可以讓你的爸爸看看你這次的成績，他肯定會覺得你下定了決心。”
“下定了什麽決心？”林旭反問。
周凱被他投過來的眼神弄得一頓，改了話頭，“倪宗老師肯定會想辦法讓你家長來的。”
這倒完全符合倪宗老師的性格。
倪宗對班裏每個孩子都非常關注，林旭家長一直不來，這一次林旭進步很大，一定要讓他們看到林旭的潛力。
倪宗這種多管閑事的性格雖然有時會遭人唾棄，但是并沒有人否認這個行為本身，畢竟這個時間，很多老師都把關注點集中在個別的優秀學生身上了，很少有倪宗這種關注得如此“全面”的。
幾個人還在讨論這件事，教室門口有對面班級的同學送來校刊。
“哦，”周凱眼尖看到送報紙的女孩，“《失落鯨魚》又要來了嗎？”
校刊的內容大都是古文和科普，還有如何提升記憶的幾個方法，《失落鯨魚》作為兒童讀物一樣的故事，整個風格與校刊完全不符，倒是成為了大家關注的對象。
報紙經過一條龍的傳法，到了姜艾他們那一列是從後往前傳的，四個人共用一份報紙，周凱眼疾手快地抽了一份，在陸瑤瑤眼前得意地晃了晃。
陸瑤瑤氣到不行，只能把剩下的報紙往前傳，告誡周凱快點看。
周凱偏不，不僅偏不，還要劇透，朗讀出故事，他剛準備念出第一句，就看到題目後面寫的【完】字。
《失落鯨魚》作為一篇連載故事，以往括號裏寫的都是第幾章節，現在标了【完】就表示是大結局了。
“竟然結局了？”周凱不敢相信，“我以為故事距離結束還早着呢，不是才去了三個星球嗎？”
陸瑤瑤立刻回頭去看，姜艾低了頭，看着手中的語文題。
擁有着世界獨特赫茲，不能被同伴理解的鯨魚，飛離了大海，沒有找到朋友，她又飛離地球去宇宙尋找。
她到達第一個星球，所有動物都沒有耳朵，他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從來不聽別人的想法，只說自己的事情，不管別人聽不聽得到。
鯨魚想，這不就是很多個我嗎？說不定我會在這裏很快樂呢？
但是她只在這個星球呆了很短的時間，她發現雖然有很多動物，但是這裏似乎比地球更加孤獨。
明明是吵鬧着的，每個人心裏卻安靜的可怕，于是她離開了這個星球。
鯨魚前往第二個星球，這裏的動物們只和同類講話，也只聽從同伴的言語。
鯨魚從空中降落，輕輕落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她遇見一只兔子。
“您好，”鯨魚嘗試着打招呼。
可是兔子受到驚吓一樣尖叫起來，“救命啊——！鯨魚和我打招呼了！！！”
“你能聽懂我的話嗎？”鯨魚有點開心。
“我能聽懂你的話，但是你是鯨魚我是兔子，我們是不可以說話的。”兔子回答。
兔子送給了鯨魚一只剛剛折斷的新鮮的蒲公英。
“雖然你是鯨魚，但是你的聲音很好聽，我想把我最喜歡的植物送給你，”兔子把蒲公英交給鯨魚，“你不能和我說話，因為我們是不能對話的。”
鯨魚帶着蒲公英離開了這個星球。
第三個星球，所有的動物都只聽一只大鵝的命令，他們稱它為【王】。
為什麽要有其他的聲音呢，只要有【王】就足夠了。
鯨魚落在海面，和【王】相見。
海裏滿是豐富的魚類，海岸上光禿禿的沒有一只植物。
“請問這裏為什麽沒有植物呢？”鯨魚詢問。
“什麽要有植物？這裏有魚就夠了，”【王】說，“你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
鯨魚将手裏的蒲公英拿出來，“那我可以把它種在這裏嗎？”
大鵝咳了咳嗓子，表現出自己的寬宏大量，“我允許你。”
鯨魚把蒲公英種在土地上，風一吹，帶走蒲公英的種子。
鯨魚和種子一起飛向遠方。
【王】擡頭，目送他一生中唯一有過對話的朋友。
鯨魚離開後，整個星球恢複沉默。
“結果結局是鯨魚回到了地球，”周凱有點不爽，“有這個在宇宙中飛來飛去的本事為什麽不去占領別的星球？”
姜艾聽到周凱的抱怨，心中一驚。
“這不是挺好的嗎？”姜艾身後的林旭開口，顯然和周凱一起看了結局，“鯨魚她不再需要逃到更遠的地方，而是交到了語言不通的朋友。”
遇到獨一無二，為你而生的朋友概率實在是太小，鯨魚的目光不再局限于赫茲，地球就成了更廣闊的世界。
這是姜艾與姜大艾共同完成的結局。
她們兩人雖然經常在不同的細節處糾結，但是在結局安排上，非常默契地讓鯨魚回歸海洋。
失落的鯨魚重新尋找到可以休憩的一片蔚藍。
“道理是這個道理，”周凱托了下巴，将報紙晃了晃遞給陸瑤瑤，“總覺得……鯨魚真的能夠做到嗎？”
陸瑤瑤接過報紙。
姜艾垂了眼。
她聽到身後的人開口。
“能夠做到吧，”林旭的聲音微微壓低，聽上去有一種奇異的柔和。
什麽都不懂的他說出肯定的言語。
姜艾手中停頓的筆重新開始書寫答案。
漸漸摘下的口罩，劉海下的眼眸，與人分享的秘密，顫抖着的向他人伸出的援手。
“一定是非常努力的鯨魚。”
她用盡了珍藏的勇氣。
這天晚自習又是拖堂，下課姜艾看時間，大概已經錯過了平時的那一趟車，她倒也不着急走了。
林旭和她并排走着，和她說最近的發現。
“咱們學校從明輝升上來的人并不少，”林旭還真調查了這件事，“即使局限在初三，一個班級也有五分之一左右是明輝的人。”
“嗯，”姜艾有點頭痛地揉揉眉心，“我知道這件事，畢竟我也是從明輝考過來的。”
小學同學一起上初中什麽的她一點都不陌生。
“我覺得你不如去找找你弟弟的筆記本，或者同學錄，至少能确定一下範圍，而不是這樣盲目地尋找。”林旭建議。
姜茁的東西……全都鎖在他的卧室，鑰匙也都在爸爸那裏，這實在是一個艱難的事。
姜艾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那些東西也不太好找，下一次你不要一個人做這事，我和你一起吧。”
姜艾說完這句話，回頭，看到林旭的表情。
他似乎有幾分糾結，具體地說……他看上去又想答應，又不想答應的模樣。
這個表情讓姜艾覺得很是有趣，輕笑一聲，“很讓你為難嗎？”
林旭搖了搖頭，“只是……你不是不太願意和我站在一起嗎？”
安排座位的時候也是，放學的時候一起離開也是，姜艾和他保持着距離，甚至有時候周凱看起來都比他和她更親近。
突然被林旭問這個問題，姜艾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清楚，“有嗎？應該主要是……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這個說法讓站在她身邊，和她并排走着的林旭腳下微微一頓，輕聲開口，“什麽誤會？”
正好走到車站，道路最光亮的地方，姜艾停下腳步，看向林旭，“因為你之前專門和我強調了關于自知之明的事，我想着如果稍微保持一定距離的話，林旭你應該會更開心吧？”
少女非常認真地說出這番話，一副我現在多有自知之明的模樣。
林旭嘴角扯了又扯，他說過那麽多話，為什麽姜艾這句話倒是把他情急之下，大腦一片混亂時候說的言語記得如此牢固。
公交車停下，車燈打下一片暖色，鋪在馬路上。
姜艾和林旭一起上車。
這一次林旭坐在了她的前面，腦子裏琢磨着怎麽能迎刃有餘的，随性的說以前他的那些話都只是随口說說，做不了真。
林旭嘗試了兩次才成功轉身，胳膊搭在椅子靠背上看坐在後方的姜艾。
第一次轉身覺得自己看起來不夠随意，硬是折回來又做了一遍。
而後他看見姜艾側頭看窗外景色的模樣。
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因為手冷在唇邊哈了氣，細細的手指有一半藏在寬大的袖口。
林旭曾經想要看她蹙眉為難的神情，想看她閃爍的眼眸。
現在覺得，她一定是巫女，用細細的魔杖對他施了魔法，敲了腦袋。
才讓他此刻混混沌沌，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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