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男生的身高、體重與女生相比不算是私密。
但在學校沒熟到一定程度或者讨論過這個話題,也是很難了解到具體數值的,只能大概地通過目測來推斷,并不會精确且肯定到如此地步。
書黎不能告訴他是高一體測的時候偷偷去瞟了眼體委手上的統計表,然後記到了現在,只能瞎謅個理由先搪塞過去。
她想到了秦桑桑,“是秦桑桑說的,她以前老跟我說關于你的事情,說多了我就記住了。”
趙景川沒多想,也沒問秦桑桑為何總跟她說關于他的事兒。
他似乎對以前的事情并不關心,也不感興趣,不一會兒就轉移了話題:“我先把這三個袋子搬下去放在車上,另兩個第二趟上來再搬。你在這等我幾分鐘,我一會兒就上來。”
書黎一看剩下兩個袋子不算特別重,自告奮勇地說:“我們一起搬下去吧,那兩個袋子我來提,免得走兩趟了,多麻煩呀。”
“不用。”趙景川走之前看了她一眼,沒有質疑她是否具有提那兩袋重物的實力,而是說,“你确定電梯能讓我們一起提着這麽多東西擠進去?”
“對哦。”書黎愚蠢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麽沒想到呢?”
他一定覺得她很笨吧?
他有沒有覺得她很笨,書黎不清楚,但她看見趙景川笑了。
記憶中連正眼都沒怎麽給她的那個人,卻露出了那種鮮有的兼具溫柔與無奈的笑意。
即便書黎知道他此刻給予她的一切,很可能是因為妻子這個身份,可她還是被這笑迷得不輕,心髒跳得有些失序。
既然如此,只能趙景川一個人下去了,她囑咐說,“那你走吧,小心一點,別太急,我在這等你。”
“嗯。”他按了電梯,提醒她道,“回去檢查一下有什麽東西遺漏的,趁這幾分鐘趕緊收拾一下。”
“行。”
書黎還真聽話地開始認真檢查起來,發現果然漏了東西——一個她平時喝水常用的杯子。
不是特別貴重,可她很喜歡,已經用習慣了。
她把杯子裏的水倒掉,用紙巾擦幹淨杯身,塞進袋子裏裝好。
确定沒東西遺漏後,見趙景川還沒上來,無聊地跑去窗口往下看一眼,想看看他在幹什麽,開始上來了沒有。
書黎所住卧室的窗口往下就是教師公寓樓的大門。
她看見空曠的地面上停着一輛車尾後座較寬敞的奧迪,不是之前他經常開的那一輛,車子的後備箱門打開,他正彎着腰把最後一個袋子放進去,然後關上門,又重新走進了大樓裏。
沒幾分鐘,書黎聽見電梯門響動的聲音,趙景川上來問:“檢查好了嗎?”
她點頭:“檢查好了。”
他把另兩個袋子很輕松地單手提起,又三兩步走到電梯門前,按着電梯往下的按鈕耐心等她。
書黎把室內的電源關掉,拿着鑰匙,關上門就過來了。
兩人一起下去,上車離開。
趙景川開車走出校園時,書黎下意識往門衛室看了眼,不是昨晚值夜班的門衛大叔,但他們仿佛通過氣似的,那人朝她會心一笑,害她怪不好意思的。
趙景川察覺到她的異常,正開着車沒法看她,雙眼直視前方,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書黎沒看他,揉了揉泛起薄紅的臉蛋,假裝對外面的風景很感興趣的樣子一直盯着窗外。
過了一會兒,車子駛出街道,彙入馬路上滾滾的車流。
書黎想到一個問題:“那邊來學校有地鐵或公交車嗎?我明天有早課,得早點出門。”
說着她已經伸手掏出手機,打開地圖搜索相關的行程推薦,剛把直達的公交或地鐵搜索出來,趙景川就說,“我送你上班。”
書黎的小心髒又不安分地跳動了一下,即便知道這是他應該做的,可還是沒出息地被感動了一番。
畢竟他們不是那種具有濃厚感情的夫妻,說直白點只是覺得彼此合适搭夥過日子罷了,有感情的夫妻尚且都做不到每天接送妻子上班,更何況他們呢。
趙景川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下班你就要自己想想辦法了,我沒辦法預計我每天的下班時間,但時間相近的話,我可以順路過來一趟。”
書黎掩下內心的小情緒,小聲說:“好。我搜了一下,其實通勤還是挺方便的,有直達的地鐵,三個站點就到了。”
她想說的是她自己下班沒問題,通勤很簡單方便。
趙景川好似誤解了她的意思,或是沒聽到她前面說的“好”,以為她在拒絕他送她上班這件事,耐心勸道:“你跟我結婚,也從學校搬來跟我住在一起,本質上是我讨到了好處,所以我送你上班,讓你更方便一點是應該的。”
這過于理性化的一段話,顯得格外冰冷,瞬間将書黎方才的感動給擊碎,連殘渣都不剩。
她抿了下唇,猶豫了半天沒有回應他,扭頭繼續看向窗外。
***
趙景川的房子在一個比較高檔的商品房小區裏,名叫水灣新城。
前年剛收尾完工,環境還很新,綠化帶豐富多樣,有童玩區,有噴泉,還有一年四季每日有人打掃清理的恒溫泳池,簡直是許多人婚後想要居住的理想聖地。
趙景川幫她把東西搬上樓,開門讓她先進去。
晴朗的白天,無需打開燈光,透過客廳裏落地窗照進來的光線便能一覽室內風景,與書黎想象中的樣子差不多,可又有點不一樣。
室內布置簡潔幹淨,符合他過度潔癖的性子。
但軟裝太少了,顯得特別空曠、冷清,看着是挺高級精致的,可總覺得缺少了點兒什麽,不像是日常居住的地方,更像是酒店。
書黎換了鞋,在玄關處的鞋櫃上看見一串新鑰匙。
趙景川說,“這鑰匙是給你的。”
她拿起來看了眼,聽見他問,“需不需要教你怎麽用?”
“不需要。”
剛才看他一路從小區外面進來,書黎已經大概熟悉了流程,知道鑰匙上的門卡對應的是哪個門。
就連前幾分鐘走進這個大門時,他也已經把房子密碼鎖的密碼告訴她了。
趙景川領她進各個房間看一眼,這個房子是經典的三房兩廳格局,另外配備了兩個陽臺、兩個衛浴和一個書房,目測一共有兩百多平。
主卧面積特別大,有一個分隔出來的衣帽間,書黎進去瞅了兩下,不出意外,裏面空蕩蕩的,只有十幾套男式襯衫西褲以及幾套休閑服在架子上挂着,其餘基本都在置空,像在等待着它的另一位主人。
至于放貼身衣物的櫃子,她沒好意思當着他的面抽開。
看完了所有,書黎不由得懷疑:“你真的是住在這裏嗎?”
趙景川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低沉的嗓音含着些許無奈:“我回國不到一年,工作太忙了,平時難得休息的時候,基本都在睡覺。”
書黎打趣他說:“那你今天起得還挺早啊!”
他沒回答。
書黎不清楚他是不知道怎麽回答,還是懶得回答。
她也沒再逼問下去。
收拾好了東西,時間已逼近中午,秋日暖陽從落地窗外灑了進來,光線穿透整個客廳。
趙景川說煮個面條給她吃。
書黎沒嘗過他的手藝,換了身寬松的衣服後,十分好奇地走進廚房去看一眼。
在她粗淺的認知裏,醫生大多都很會做飯,況且他還在國外生活了這麽多年,最基本的煮面條應該是會的。
因此,書黎十分鎮定地走進去,以為會看到他圍着圍裙,像做其他事情一樣從容不迫地站在流理臺前整理食材,然後煮面。
然而卻看到了一幅與理想畫面完全相反的景象,讓她頓時愣在了原地,有些始料未及。
片刻的失神後,才想起要管理好臉上的表情,她壓下唇邊控制不住的笑,走上前看了眼鍋裏因為水還沒煮沸就早早放入面條而黏作一團的東西,小聲提議說:“要不……我來做?”
“……”
趙景川經歷了人生中最丢臉的幾分鐘。
他努力了很久,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這方面的天份,明明前段時間才看過視頻學會的東西竟然又搞砸了。
中午必須得吃點東西,總不能讓這一鍋上桌糊弄。
不得已之下,他壓了壓沉郁的眉心,無奈地交由書黎接手,但是他沒有離開,而是在旁邊靜靜地觀看。
特別像一個好學的學生,看着老師給他示範具體正确的操作。
書黎把火熄滅,将鍋裏黏糊在一塊兒的面條連同湯水給倒了,把鍋洗幹淨重新裝好水,放在爐上煮沸。
等待煮沸的間隙,書黎打開冰箱,從裏面拿了兩個雞蛋、兩把蔥和一瓶不知道是什麽味道的調味醬出來。
她晃了晃,眼神詢問了一下趙景川。
趙景川說:“兩個月前科室裏的老醫生送的,純手工做的香菇拌飯醬。”
書黎懂了。
她用幹淨的小勺子勺出一點兒,放進嘴裏嘗一下味,覺得還不錯後,勺了三勺進已經煮沸的沸水裏,順便加上了油和鹽,以及剛剛拿出來的雞蛋和蔥,慢慢地調味把面條的湯汁先簡單地給煮出來。
煮完之後,書黎沒有把面條放進去。
而是選擇重新煮一鍋沸水,用滾燙的清水把面條燙熟,直接加入剛煮好的湯汁裏。
十多分鐘的時間,兩碗面就做好了。
趙景川看得咋舌。
雖然冰箱裏的食材條件有限,但她做出來的面條賣相一點兒都不輸外面面館裏的那些。
書黎不覺得這是什麽難事。
大學期間,每年的寒暑假她都會去面館裏幫梅韻清的忙,梅韻清年紀越來越大了,身體不比以前硬朗,所以那時她什麽都幫她做,旺季的時候,能一天泡在面館裏幹活不出來。
因此,做面這種事情,對她來說簡直就跟吃飯一樣輕松和簡單。
兩人把面端到飯桌上,一起“糊弄”這一頓午餐。
趙景川從不吝啬自己的誇獎,邊吃邊誇了她好幾次。
得到了表揚,書黎臉上的笑意更甚,尾巴都快要翹上天了。
她眉眼彎彎地着看他,帶上了稱謂,學着他之前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趙醫生,不會做飯并不丢人。”
“有什麽不會的事情,其實可以低下頭,詢問一下你的太太,說不定她可以幫你的,知道嗎?”
趙景川配合地低笑了聲,以他極快的吃飯速度,三兩下就把碗裏的面吃光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問道:“你怎麽這麽會做飯?平時經常自己做飯?”
書黎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我們結婚都好幾天了,卻連彼此的家庭情況都沒了解全面。”
聽聞這句話,他愣了兩秒,雖然不知道有何關聯,但還是說了聲抱歉。
書黎擺了擺手說:“這不怪你,畢竟我也沒有跟你主動提起過。”
“那現在有時間了。”趙景川看了眼牆壁上的壁鐘,正好是下午一點半,他耐心道,“你可以說給我聽聽。”
這突然讓她說,書黎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用了半天的時間來組織語言,都沒找到一個好的起頭方式,她明白這本質是一種自卑。
高中的時候,從秦桑桑的嘴裏,書黎就已經了解到了趙景川的家境。
面對着高知分子組成的家庭,有點害怕自己從小就辍學只靠雙手打拼的父母會讓他嫌棄,擔心從他的表情裏看到一絲她不願看到的信息。
見她遲遲未開口,趙景川幹脆自己來問:“怎麽了?怎麽發呆去了?”
“沒怎麽,我現在來跟你說。”
書黎遲鈍的大腦被他提醒了才轉過彎來。
而與她同時開口的,還有趙景川的一個問題,“爸媽的工作是做什麽的?”
聽聞“爸媽”二字,她怔了一下,一瞬間想到是某個意思,但不清楚是否真的是那個意思。
因此,她猶疑地看他一眼。
趙景川挑了挑眉,面對她遲鈍的反應,捏了捏眉心,“犯困了嗎?”
“要不先進房間睡一會兒,我們晚上再聊?”
書黎明白他确實是那個意思後,之前的那股擔憂全都消失殆盡了,托腮很輕松地笑着說:“我不困,我們再聊會兒吧。我爸爸在一家建築公司上班,前兩年升職到了部門總經理,還沒退休呢,不過快了。媽媽是開面館的,她跟她的好姐妹一起開的面館,可是這些年生意有點不大好,加上她身體不好,已經在考慮轉手或者關門了。”
“面館?”趙景川了然地笑道,“難怪你做面手法那麽娴熟,經常幫忙幹活?”
“對。”書黎嘆了口氣說,“放假的時候反正也沒事做,她年紀大了,近兩年老是腰疼,幹不了太久的活,就幫幫她呗。以前她為了讓我生活過得好一點,也挺辛苦的。”
“确實。做餐飲哪那麽容易,估計吃了不少苦。”
書黎眼珠子轉了轉,問他:“你呢?你也得跟我說呀。”
雖然她早就有所了解,但還是想從他的嘴裏聽到關于他的背景信息,而不是從別人的口中打聽。
十年過去,她不想再做他身邊只能靠偷聽、偷看才能了解他的過路人了。
她要他親口告訴她關于他的一切,要參與他的後半生,與他一直在一起。
這時候,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睡了個午覺起床的芒果伸了個懶腰走到趙景川腳下,狗爪子搭上桌子,姍姍來遲地嗅着他們飽餐過後的餘味。
趙景川一邊順他的毛一邊說:“我爸是做餐飲業生意的,也就是個生意人。”
書黎知道他爸的餐飲業,跟梅韻清那種餐飲業可不同。
至少在規模上,就沒法比。
“我媽跟我一樣是個醫生,我們專攻的方向一致,高二的時候我跟她一起出國學醫,你應該知道吧?秦桑桑應該跟你提過?”
“知道的。”
書黎發現他好像忘記了他們當年的那一段對話。
就算沒忘記,也大概模糊了記憶。
對他來說,那些仿佛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青春過往,記不清太正常不過。
喜歡了一個人十年的是她,不是他。
書黎低頭沉默着,繼續聽他說。
“我們一直在國外生活,她在醫院一邊工作一邊陪着我,陪我考上醫學院,監督我學醫實習,想想那段時間還挺痛苦的,高壓的狀态下一直持續了好幾年,最近才輕松了點兒。”
書黎托着腮,無聲地笑起來,想起昨天在烤肉店同事那驚嘆的表情,心裏默默地補充道:所以,才這麽年輕就評上了主治,成為別人眼中的不可能吧。
她沉思了片刻,好奇問道:“那為什麽後來選擇了回國?”
——這是他們分別八年後,她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想問的問題。
阿拉斯加像個爸寶狗,死命地纏着趙景川,在他腳邊嗷嗷叫各種找存在感,碩大的身子還非要跳到他的大腿上找個舒服的位置趴着。
書黎羨慕地掃它一眼。
趙景川回答道:“前兩年我姥姥身體出了問題,我媽先回來的,後來我在國外自己待了兩年覺得沒意思就回來了。去年冬天回的國,還不到一年。”
“原來如此。”
不到一年,他們就遇見了。
書黎心情甚好。
結束了這個話題,她盯着阿拉斯加問道:“它的狗糧放哪去了?我來喂它一下,跟它親近親近,免得它老吼我。”
趙景川聽出了她的委屈,把阿拉斯加趕下去,指了指客廳角落的一個櫃子。
書黎走過去蹲下把櫃子打開,果然看見了幾大包的狗糧和一些狗狗的零食在裏面。
她拿出來走到陽臺,蹲在它的飯碗前,偏不給它倒。
阿拉斯加等急了,又不敢吼她,不耐煩地嗷嗷叫着,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等着它的飯。
書黎用趙景川聽不到的音量,指着它的腦袋,腹黑.道:“以後不許你趴在他大腿上了,聽到沒有?”
狗子抖了抖耳朵,不服氣地“汪”了一聲。
趙景川正在飯廳收碗筷,聽見這一聲吼,沉聲道,“芒果,你又不聽話了是不是?”
書黎得意地看它一眼,一邊倒狗糧一邊調皮地宣示主權,“因為那是我以後的位置。”
然而後者已經不想再搭理她,低頭美美用餐了。
***
喂完狗,又順手撸了它一會兒。
書黎把狗糧放回原位,進廚房洗了洗手,發現趙景川不僅把碗筷洗幹淨,還把廚房收拾幹淨了。
他擦幹淨手,轉身說:“我下午可能要忙一會兒工作。”
沒聽他說完,書黎就問,“你又要去醫院嗎?”
“不是,我在書房工作。”他的視線往斜前方的門口掃去,那是他的書房。
“哦。”書黎低落的情緒剛起了個前奏就被中斷,她眨了眨眼睛,用有些犯困的小眼神征求他同意道,“我有點困,能睡會兒嗎?”
趙景川邊走出廚房,邊點頭低聲道:“這裏是你家,随便。”
“好咧。”書黎仰着頭,突然眯起眼睛沖他笑了笑,清淺的笑容在她臉上綻開,彎彎的杏眸一閃一閃的,漂亮得過分。
趙景川低眸與她對視了一眼,心口最柔軟那處的羽毛像被輕輕地撥了撥,唇邊也跟着掀起了幾分笑意。
作者有話說:
來啦~四舍五入算個小雙更了~明晚也是這時候更新,我盡量多寫點,但不保證會有多少~
小修了一下結尾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