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裴荀,我們合作吧……
自從沈若竹從寧王府回來之後, 祁雲渺覺得,她和阿娘關于寧王的調查一事,便暫時進入了停滞期。
寧王見不到, 寧王妃又是人人稱頌的賢惠模樣,除了通過宋家,再想辦法多去接觸寧王妃之外, 祁雲渺一時也不知道, 她和阿娘該如何做才好。
眨眼間,她回到上京城已經快一個月了。
九月的上京城, 秋高氣爽,地上金菊丹桂陸續飄香, 頭頂楓葉紅透,每日不必等到傍晚,層層疊疊的霞光便足以暈花人的眼睛。
越樓西的軍隊在九月的中旬離去。
九月中旬, 皇帝終于在早朝時親自下旨, 任命越樓西為嫖姚校尉,帶兵三千,前往北境驅逐犯境者。
對于這等旨意, 朝堂上并無多少人反對, 也并無多少人意外。
越樓西身為如今陵陽侯越群山膝下的獨苗苗, 自小跟着越群山在軍營裏長大,他長大之後要開始單獨領兵, 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此番敵人的試探, 尚且用不到越群山這樣的人物出馬, 給年輕的少年們一些機會,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
事情正式經過了朝堂的布告,三日之後, 越樓西便率領軍隊,正式離開了上京城。
他離去的那日,祁雲渺前去送他。
這是越樓西第一次帶着屬于自己的兵馬,出發去往邊境。
他臨走前,越群山教導了他許多身為将帥的職責,沈若竹身為如今的陵陽侯夫人,自然也是為他将一切衣物用具全都收拾了妥當。
他們把能為他安排好的事情全都安排完了。
祁雲渺便再沒什麽能為他幫忙的,在送越樓西出發的路上,她順手從家裏的花圃間摘了一朵紅豔豔的牡丹,預祝他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越樓西看到祁雲渺送的牡丹,啼笑皆非。
但他臨走前,還是高高地舉着祁雲渺送的牡丹,騎在馬背上,和她揮了好一會兒的手,這才帶領着這批正式屬于他的軍隊,離開京城。
送完越樓西之後,祁雲渺獨自坐着馬車,回去陵陽侯府。
她回到陵陽侯府的第一日,暫時并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同;回到陵陽侯府的第二日,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得勁;但是回到陵陽侯府的第三日,祁雲渺有些想念越樓西了。
越樓西不在,沒有人會在她出門的時候,恰巧跳出來問她要去哪裏;沒有人會再陪着她,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只為了尋找一份可以送的出手的及笄禮物;她提着弓箭和長劍,下意識要往越樓西的院子去,但是去到了他的院門前,她才想起來,啊,越樓西暫時已經不在京城了。
祁雲渺獨自坐在自己的院子裏,捧着小臉悵然失神。
她開始想念越樓西了。
越樓西這才離去第三日,她竟就開始想念越樓西了。
這會是越樓西口中所說的男女之情嗎?
這難道會是她其實喜歡越樓西的證據之一嗎?
祁雲渺後知後覺,捂着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而在她尚未想明白一切的時候,在越樓西離開京城的第三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裏,上京城還在發生着一件大事——
這是越樓西離開京城的第三日。
下朝之後,越群山緩步盯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雙眸意味深長。
終于,只聽他輕咳了一聲,招呼道:“裴相!”
裴荀轉過頭來,與越群山如出一轍的紫色官袍,叫倆人面對面站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充滿滑稽。
越群山勾唇,天然比裴荀要強壯出一截的身材,叫他将面前之人的身形給死死地壓迫住。
他似笑非笑道:“裴相下朝後可有事否?和本侯一道去喝一杯,如何?”
“……?”
裴荀覺得越群山有病。
自從越群山和沈若竹的婚事傳回京城之後,整整三四個月,裴荀沒少被人拿各種各樣的眼神盯着看。
那些眼神,裴荀如何不知道是何意思,同情他的有,笑話他的也有,即便越群山迎娶沈若竹,是在他和沈若竹和離之後的第四年,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卻仍舊固執地認為,他是被越群山奪了所好的可憐人。
好歹是他心理強大,心性堅韌,這才不曾被那些眼神所困擾。
如今,越群山回京已有月餘,裴荀除了必要的公務之外,和他不曾再有任何的私聯。
哦當然,和他的夫人,倒是有過聯系。
不過那是必要的聯系,裴荀并沒有什麽愧疚可言。
“抱歉,侯爺,沒空。”裴荀惜字如金,和越群山說完話,轉頭便想走。
“那可惜了。”越群山老神在在道,“本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裴相說,裴相若不願意聽,那本侯便只能帶着這回事情,去找小裴大人,事關柳家,想必小裴大人便是無論如何也願意賞臉同本侯喝一杯酒,仔細聽聽本侯要講的事情的。”
裴荀剛轉過去的身體突然又僵硬在原地。
他再度回過頭來,看着越群山。
“侯爺想去哪裏喝酒?”
“仙鶴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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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鶴樓是上京城中數一數二的酒樓,酒樓臨水而建,二到三樓的雅間,只對權貴開放。
裴荀站在松鶴樓的雅間內,看着越群山在自己面前斟酒,臉色不悅。
适才他和越群山先後上了這松鶴樓的雅間,想必如今上京城內,流言又已經要傳遍了。
“侯爺有關于柳家的何事,不妨直說,裴某還有公務在身,酒就不喝了。”他生硬道。
“裴相這便沒意思了。”越群山獰笑道,“一開始不就說好了是要來喝酒的?裴相不想喝越某人的酒,卻還寫信上越某人的家門,告知越某人你與我夫人的舊事,實在很難叫越某不去多想,裴相到底是想做什麽啊。”
他嘴裏沒一句裴荀能聽懂的話。
裴荀擰眉問道:“誰寫信上你的家門了?”
“哦,不是裴相麽?”
越群山自自己袖間掏出一張被揉得皺皺巴巴的信紙,攤開在裴荀的面前,一只手掌故意壓在信紙上,道:“我還以為,能寫出這種東西來離間我同我家夫人的,如今上京城中,唯有裴相呢。”
“……”
越群山今日講話完全陰陽怪氣。
裴荀簡直懶得多看他一眼,伸手從他掌下拉過信紙便兀自看了起來。
随着他的目光一行一行從信紙上劃過,裴荀臉上的神情,一寸一寸,慢慢也變得越發嚴肅起來。
終于,他拍下信紙,直視越群山道:“這信并非出自我之手筆!”
越群山冷睥着他。
裴荀便解釋道:“字跡是很像我,但絕對不是我!我斷不可能寫這種東西來告訴你!”
“我憑什麽信你的話?”越群山質問,“信是不知何人送到軍中的,點名道姓要我拆了親自看,不是裴相送的,還能是誰?”
“……”
裴荀沒有再回答越群山的話。
是,他是有相當大的嫌疑,寫信告訴越群山這等事情,從而離間他同沈若竹,但他就算是為了沈若竹考慮,也絕對不會去做這種事情。
當年沈若竹利用他的事,他不曾追究,在如今便也絕對不可能會因為她和越群山的結合而故意惱羞成怒,寫這種東西來報複她。
他摩挲着信紙上的墨痕,問越群山道:“此封信看起來已經寫了有些時日了,你是何時收到這封信的?”
“前日。”
越群山眼也不眨道。
裴荀不信。
這信紙上的字跡,明顯已經過去半月不止。
“……”越群山見自己瞞不過他,只能老實道:“是二十天前。”
二十天前。
“那你為何今日才來找我?”裴荀問。
“我兒子馬上要領兵出征,若真是你,萬一被我興師問罪了,又再度惱羞成怒,影響我兒子前途怎麽辦?”
越群山倒是為越樓西考慮得長遠。
裴荀幽幽地看他一眼,想他這個莽夫,的确是有些小聰明,但可惜,有時候,又實在不夠聰明。
“若是我給你寫信,絕對不會用這般明顯可以看出來的字跡,我裴某人自幼飽讀詩書,做到如今這個位置上,會寫的字跡完全不止一種,我若有心隐瞞身份,根本不會用如此愚蠢的方式!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另有其人!”
見裴荀說得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終于,越群山撿起桌上的信紙,裝模作樣又看了幾眼。
但其實,越群山一早便也知道,這信不大可能是裴荀寫的。
一來,他要想掩人耳目,的确不會用這般明顯的字跡;
二來,便就是那日他收到信後,在家中曾将信遞給沈若竹看過,沈若竹看完信之後,便道,這封信絕對不可能是裴相寫的。
他不相信裴荀,但他完全相信沈若竹。
她說不是裴荀寫的,那就必然不是裴荀寫的。
而越群山今日帶着這封信來找裴荀,也根本不是真的想要興師問罪。
那日他和沈若竹說開,是希望沈若竹可以告訴自己,她如今嫁給自己的真實目的,她到底在上京城中還有哪些仇家。
但是沈若竹并不願意同他講。
這封信的真正幕後之人,她也不願意透露一二。他今日帶着信來找裴荀,根本無關什麽柳家,什麽裴則,而是單純地想要裴荀告訴自己,這封信,和他沒關系,那到底和誰有關系。
“那依照裴相看,這封信到底是何人仿照了裴相的手筆?”
“這……”
裴荀正想回答,定是沈若竹此番上京想要報複之人。
但他定定地看着越群山,剎那之間,終于明白了越群山今日來尋自己的真正意圖。
什麽柳家,什麽信箋,完全是荒謬之言。
他就是想從他的口中問出沈若竹如今的仇家。
但可惜,沈若竹如今的仇家,裴荀也不知道。
既知道他們當初的事情,又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想必和當初沈若竹前夫的案子脫不了幹系。
翻翻她前夫那個案子,去大理寺找些人脈,詢問此事當初到底都有什麽人參與了,說不定就能知道。
但是告訴越群山嗎?
告訴越群山?
裴荀冷笑。
“我同若竹之間的秘密,緣何要同侯爺一一告訴?侯爺有這功夫,回去多問一句若竹,比什麽都重要。”
他說罷,起身便想走。
越群山被他激得兩眼翻白,攥緊了手中的東西,摁着桌子忍不住搖晃的輕響,才勉強叫自己不要輕易動怒。
“裴荀!”
在裴荀即将走出房門的那一刻,越群山叫住人,道:“既你我都知道,她此番上京城,是有所圖謀,難道你就不想與我攜手,共同為她鏟除了那個人嗎?”
“那個人既然敢寫信提醒于我,下一步,可就不知道會對她做些什麽了。”
裴荀終于又止住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