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圖第 15 章 人心

帳中的少女年輕貌美,女人瞪大眼睛,看向黑臉的狄晔,冷笑,“你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才要跟我和離的吧?”

空桐白嘴角一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将軍,我們……”沒攔住的門衛,抱歉地望着狄晔。

狄晔煩躁地揮了揮手,“下去。”而後涼涼盯着婦人,“本将軍為何決心與你和離,你自己清楚得很。”面無表情地掃了空桐白一眼,“當着外人的面,本将軍給你留些面子。”

婦人看上去也才二十來歲,身材曼妙豐腴,長相出類拔萃,是驚豔中夾雜一絲銳氣的美。

“外人?”她驀然眼圈一紅,随即惡狠狠瞪向空桐白,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眼咬了咬牙,一巴掌甩了過去!

空桐白的腦袋側向一邊,半邊臉腫了起來。

足足靜了三秒。

“你幹什麽!?”空桐白捂着臉蛋,眸子蹿火。被阿爹打也就算了,這突然蹦出來的是誰?

“你說我幹什麽,你這不要臉的小蹄子!”

“來人,拉她出去!”一掌拍在桌上,狄晔忍無可忍,眸色晦暗如淵,怒喝,“葉無秋,我看和離書是不必了。本将軍立刻寫休書一封,成全你和你那奸夫!”

門衛走進來,連忙架起葉無秋,卻被她長長的指甲撓得頭破血流。

她一邊掙紮一邊怒罵:“狄晔,你個無情之人,你不得好死!”

狄晔閉眼,撐着書桌,好一會兒才平定怒氣,複雜地看向空桐白,“殿下可有說,何時從那個鬼地方出來?”

空桐白抿唇而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不知道。”竟是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軍帳。

狄晔凝眉望着她的背影。

沒有他的命令就私自離開的人,倒是不多見。

很快,羅校尉和李校尉按照狄晔的吩咐,成功将葉氏兄弟,悄悄押送進不寒鄉大牢。

羅校尉忍不住道:“葉三的血一直往外冒,是不是得給他找個大夫?”

“屁大點兒事,跟你有什麽關系?”李校尉看向牢籠裏的葉歡,很不耐煩——他們上山後,就很快看到地上昏迷的他。而後又走了約莫五百米,找到了挂在樹枝上,險些掉進河裏,正哭爹喊娘求救的葉大公子葉敵。

羅校尉皺眉:“從葉敵這個蠢貨嘴裏,根本問不出什麽。所以葉三不能出事。”

“……那趕緊找去!”

葉敵一聽不幹了,扒着栅欄,不滿地伸手指着他,嚷道:“你說誰是蠢貨!”

羅校尉和李校尉不約而同地看了這蠢貨一眼,吩咐獄吏看好他們,便去尋大夫了。

此時,空桐白住在狄晔暫時安排的軍帳裏,躺在床上,枕着雙臂,呆呆望着軍帳昏暗的頂篷。

臉頰仍脹痛。她揉臉,思考方才那一幕。

一對夫妻。

也曾和如琴瑟,比翼連理,最終卻恩斷義絕,東南雀飛。

也曾如膠似漆,伉俪情深,最終卻彼此反目,視作仇雠。

也曾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最終卻一紙和離,破鏡分釵。

……

溫柔親和的人,第一眼看見你,眸裏的柔和,不一定代表她想許你一個美好的未來。那柔光背後,可能是深掘不到的殺機。

慈祥的老者,轉瞬就變成老奸巨猾的魔頭。

看似不好接近的人,卻屢次救你于水火。

外表邪肆風流的人,也許心機難測。

風流潇灑,為國捐軀的大将,可能是抛棄發妻的負心人。

五官秀美,看似娴靜的女人,也許,癫狂起來似着了魔。

思緒至此,空桐白變出一個海棠果,忍不住用力啃下一口,掩蓋眸中複雜翻湧的深沉。

“人心,真是個莫測高懸的東西啊。”

翻了個身,突然,帳外響起羅校尉的聲音,“白姑娘,方便幫個忙嗎?”

空桐白愣了一下,放下手。

片刻,鎖鏈泠泠碰撞,陰暗沉寂的大牢撤下門鎖。

羅校尉恭敬地伸手示意,“白姑娘,請。”

空桐白狐疑地掃了掃裏面——狄晔為什麽讓她給葉歡包紮傷口?她根本不會啊。

不過,也好,她就能趁機拿回兩樣東西了。

羅校尉輕咳一聲,把将軍吩咐的話重複給她:“白姑娘進去後,拿回殿下的手帕,給将軍過目便可。”

“既然你有要事在身,将軍希望你不要耽誤太久。”指的便是替無顏送信。

“有一點要告訴你。鄉裏的人,都是随返糧車出鄉的。”他頓了頓,“不巧,昨日剛走了一批。下一批,就算将軍捎信催促,最快也要五日後。”

空桐白皺了下眉,“糧車?”這個地方還真奇怪,糧車居然是交通工具?

撓撓頭,苦笑,“五日,晚了些吧。”

見她不解,羅校尉嘆了口氣,語氣相當無奈:“咱們這個地方啊,靠近元村。”

“當年蘭皇禦駕親征,将元村那些烏合之衆追趕到了不寒鄉,本欲全部殲滅,哪想他們早留了一手……”

看了眼旁邊的山,“就是那裏,你出來的地方。元村的人毫發無損地逃了進去,我軍卻折損一半兵馬,陛下眼見那洞口古怪,饬令全軍撤回,不再追趕。”

“為防止元村人再出來作妖,陛下派了三千精銳兵,鎮守此處。”

“從蘭都調戰馬,路途遙遠,不少馬在半路累死了。離這裏最近的通縣,還是個尚不發達的小縣城,聞言,臨時撥出二百匹馬給了将軍……”

“那二百匹馬雖不是上好的馬,不過在不寒鄉,也矜貴的很。沒什麽大事,将軍不會允許動用的。”

原來是這麽回事。

空桐白呆呆凝望那座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半年前她出現在元村,村民對莫名騰空出現一個陌生人,不應該緊張警惕才是嗎?

算了,再想也沒用,她已經被趕出來了。她眸子一黯。

突然,像想到什麽,她握緊手中的藥箱,不安地想,這樣看來,蘭國和元村是對立的。無顏為什麽冒險去那樣危險的地方,還不肯回蘭國?

離開前,他暴露了真實身份,她走之後……

臉色一白,“昭王一個人留在那裏,萬一——”

“這你倒不用擔心。”羅校尉竟是笑了,信誓旦旦地說,“殿下雖沒有三頭六臂,卻也不同尋常,那些個宵小,我相信,動不了殿下一絲一毫!”

空桐白驚奇地盯着他,幾乎忍不住将無顏的狀況說出來——他被人囚禁,吃不飽飯,飽經風雪,還……受了傷。

糟了!送她出來,無顏要如何從冰山上下去?

深呼吸,她拎着羅校尉遞給她的藥箱,大步走進大牢,仿佛在與誰賭氣一般,渾身都散發着寒氣。

空桐白啊空桐白,你真是缺根筋啊!

無顏若是出了事……不,沒有若是!她深呼吸,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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