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為卿春第 1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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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天為卿春

作者:湘陌塵

文案

她,在紛擾的人群中低吟出他的雅句清詞,

他,在琴韻的悠長中觸碰到她的眉波眼眸

他與她,

在秋月琴軒裏合奏平湖秋月,

在潇潇風雨中共舞琴劍和鳴,

在雪漫人間時垂淚醉雪離殇,

在花朝佳節日笑看殘梅孤月。

相門公子和将門郡主,

一見則傾心,二見則定心,三見則碎心

傾其一生,不過一個離字,一個誤字,一個錯字。

離得是人,誤的是心,錯的是情。

新人在晉江的第一篇文,希望能多多支持!!不勝感謝!!

內容标簽:因緣邂逅 豪門世家 陰差陽錯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卿婉,歐陽蘭羲 ┃ 配角:宇文沣,林之頤,楊淑蕊,文帝玄昭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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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平,将相何寧

當記憶中的京城繁華盡退,當經歷過的傷痛化為灰燼,停留在一切蒼白之下的豔麗,是否依舊如初見那般傾心。

她獨自一人,站在早已破敗的渡口木橋上,手中握着的,是她剛剛提筆寫下的紙箋。一百餘字,寫盡情緣。她忽然一揮右臂,那薄薄的紙卷被風卷入水中,字跡漸漸模糊,素紙順着水流緩緩逝去。她嘴角微微一揚,一絲清涼卻打在她的眉間,天為誰而泣,我又為誰而笑。

“在人聲鼎沸中相遇,于翰墨琴聲中重逢,化風雨飄搖于劍氣,融滿天風雪于蘭心,觀殘梅,淚孤月,笑良辰,無良人。相望卻無言,相忘卻難棄。只餘楊柳依依,雨雪霏霏。

你,拍馬度過玉門關,我,感嘆關山月難圓。你,身陷囹圄,心系故人,我,敢問君子,何日歸哉?你,成将入相登朝堂,我,駕車遠行歸山野。從此,你我,東西流水,天各一方。”

她忽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渡口,而那張殘紙,早已不見了蹤影。

文熙十年,春。

兩列大臣,身着玄服,屈身下跪,恭迎聖主。

此時,坐在龍椅上的年輕皇帝,莊嚴地看着臺下的臣子,他的目光早已沒了往日的青澀,他的眼角卻多了份如今的犀利。文帝玄昭,年僅二十餘歲,卻已十年為帝。十年前,他乳臭未幹,不懂政事,先皇突然駕崩後,他與母後相依為命,所能倚仗的僅有母舅林靖忠,林靖忠出身将門,自幼以将門虎子聞名京城,幼帝登基,天下紛争,群雄并起,唯有林靖忠,受命于國家危難之間,多次救幼帝于生死關頭,挺身護主。天下紛擾六年終歸平靜,幼帝也成長為一個有所作為的年輕皇帝,天下也漸漸歸于平靜。

戰亂之後,皇帝敕封母舅林靖忠為護國公,位列三卿之首。而林靖忠,卻在太後面前,跪地血書,一生不敢謀逆篡位。此時的他,站在東列之首,看着這個他一手扶持的皇帝。

而西列之首,則是當朝宰相歐陽恭,領天下文臣,善舞文弄墨。幾年之間,由金陵地方官員,受到皇帝賞識而扶搖直上,直到官拜宰輔,雖不及護國公位高,實則權重。他與林靖忠,一文一武,兼治天下。

可歷史千年,将相不合,名例甚多。護國公依仗自己軍功,恃功自傲,如何将歐陽恭看在眼裏。二人明争暗鬥,皇帝卻安于二人互相牽制,不予深究。

是日,歐陽恭上奏曰:“皇上,微臣以為,如今天下平定已久,實則當潛心治國,安撫民心。我朝定國于北,以武力打下江南嶺南,雖屬百年之壯舉,實則民心不合。江南多富庶之地,多名家才子,若要治理天下,更需重用江南文臣,否則,江南若有動搖,更需人力物力與之抗衡。因此,臣啓奏陛下,開江南科舉,重用賢臣,為君所用。”

皇帝微微颔首,“關于歐陽大人的建議,諸位有何看法?”

“皇上,臣以為此舉不當。”護國公道,“天下安定不過幾年光景,各地勢力尚有餘存,若此時便重文而輕武,若地方有變故,難不成靠一群江南的文人騷客去作戰不成?江南與我朝多有民心不齊,何敢重用?”

“護國公此言差矣。”歐陽恭接道,“江南科舉正是要安撫江南民心,若将他們置之不理,他們豈會順國順君?”

“哼,那幫文人,平日只知道溜須拍馬,阿谀奉承,這也是相國大人所謂的順應君心嗎?”

皇上正要猶豫,又有幾位年輕臣子出列。

“皇上,微臣以為護國公之言有理,如今天下初定,若要重文輕武,恐将士心寒!”說話的正是護國公的獨門公子林之頤。

這樣一來,文臣武将你一言我一語,雙方在朝堂上争執起來,各部尚書、侍郎紛紛進言,場面好不混亂。

年輕皇帝早已習慣了這幅局面,然心中早有定數,卻也不想駁了雙方的顏面,只能任由他們針鋒相對。

待衆人講完,皇帝才慢慢說道,“諸位愛卿各有其理,朕斟酌之後再做定奪。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當此時,東城護國府卻是另一番景象。

東城護國公府,每當逢年過節,總是異常熱鬧。各地送禮走關系的人絡繹不絕,也與西城宰相府相映成趣。而如今的護國公府,則異常安靜。特別是後院的花園內,靜的只剩下潺潺的流水聲和樹葉飄落的聲響。此時漸進暮春,安靜的坐在屋子裏看書,別有一番風味。

護國公府前後區劃分明,前面是大堂,多為議政、禮拜之所,後面則為居住區,多假山、噴泉,主要是護國公居住的樂善堂,大公子林之頤的凝居堂,和後院偏僻處靠近花園的小姐林卿婉的處所潇晖閣。

潇晖閣,是林卿婉親自挑選的位置,位于後院惠泉旁,東臨凝居堂,距離樂善堂較遠,因此平時少了人拜訪,多了份情境。閣內一道暗門有一條通往湖水中間的浮橋,全用漢白玉雕刻而成,閣中的各扇窗戶均對應不同的假山水流,風景各異。屋內擺放整潔有序,除書桌和床榻外,一面古琴靜靜位于北面窗下,樣式各異的茶具和新茶位于東側窗下,牆上有各種雕花樣式,以及櫃子上琳琅滿目的書目,俨然比父親和兄長屋內的書更加浩繁。

今日,陽光正好,卿婉打開房內的各扇窗戶,把閣內照的明亮,自己則捧着一卷書,到南側靠近晴淵湖的一側小桌上細讀。陽光打在書上顯得和煦溫柔。卿婉輕輕看着,嘴角微彎,讀着一首首新詞,不自覺的念出了聲。

“閑染露光,靜雕春色。觀月中柳絮偏佳。

月明風細,玉簫吹夢。刻燭下金釵如畫。”

描寫月色雖不應眼前風景,卻絲毫不幹擾她回想起府內月色下花開争豔的景象。

剛要繼續往下讀着,忽聽外面廊內傳來腳步,步伐輕健快速,卿婉便知不必起身迎接,正翻着書,兄長林之頤便出現門前,跨步走進房內,随手拉起凳子,坐在屋內。

“剛下了朝便往我這跑,別以為我挨着你的凝居堂進,便成天來我這裏出氣。”卿婉輕聲說着,卻看都不看她的哥哥。

“哼,歐陽恭那個老匹夫!今天又出了什麽怪想法,明擺着跟我們護國府過不去!”林之頤沒好氣地說着。

“歐陽恭與爹爹本就政見不同,積怨已久,這也值得你生氣不成?”

“那我們也不能任由着他呀!”

“那你先說明白,今日之事,所為何?”

“他就是想削我們林家的權!”說着,把今天朝上的事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卿婉。

誰知她聽罷,卻把書輕輕一卷,原封不動放在桌邊,“其實歐陽大人此話不差,天下若要平穩,總不能只靠着軍隊武力,更何況江南不穩,自然該以江南人治之。以文治國,合乎事例,皇上定會采納。”

“什麽?”林之頤聽後差點把剛喝的茶給噴出來,“我的好妹妹,你知不知道你是誰家的女兒?你怎麽反倒向着他們家說話?”

林卿婉還是輕輕一笑,“我和表哥自幼相識,他的脾氣秉性我最了解,”後轉念一想,又接着說,“不過你的話也對,如果此事交給歐陽恭去辦,難保他不會趁此機會……”卿婉停了一下,說道,“你且先回去吧,容我想想,今天夜裏戌時,我自會去樂善堂向父親禀明,你不必擔心了。”

一聽這話,林之頤倒像是完全沒了後顧之憂,又安安穩穩的喝起茶來,“好妹妹,有你這話我就不擔心了。”一低頭,看到了桌前放着的一本詩集。“《清塵集》?妹妹,你怎麽看起這本書了!你不知道這是歐陽恭的寶貝兒子,歐陽蘭羲的詞集嗎!”

“呦,你這種不讀書的人,居然也知道這個?”妹妹眼睛裏充滿了笑意,嘴上卻帶着嘲諷,絲毫不把哥哥的話放在心上。

“哼,現在京城裏誰不知道他歐陽府出了個歐陽蘭羲,一個大男人,成天舞文弄墨,寫這些淫詞濫調!這種人,今年居然還去考科舉!要不是他父親是宰相,誰會把他的詞放在眼裏!”

聽完這話,卿婉不屑的說“我還以為你是轉了性,真知道點什麽呢,原來還是如此胡說。歐陽蘭羲文武雙全,武功卓越,又會填詞譜詩,跟衆多文人武人都有交情,怎麽到你的眼裏就成了淫詞濫調?恐怕爹爹還巴不得家裏的兒子能像他一樣呢!”說着又挖苦了一下林之頤。

林之頤見妹妹挖苦自己,倒也不急,“哼,他這把戲我是學不會了,不過怕什麽,歐陽府有個公子,我們家不是還有你這個女公子嘛。就算是他文武雙全,遇見你我看也成沒用的老鼠了!”

卿婉瞥了一眼,道“不過有一點你說的不錯,歐陽蘭羲今年考了科舉,如果真考上做了翰林,仗着家裏的權勢,恐怕還會扶搖直上也難說。”

“那這朝堂豈不成了他歐陽家的天下!”

林卿婉一低頭,眼光落在案上的詞集,卻不知如何回答,過了半晌,才說:

“這件事我再想想罷。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你就把我的話去轉告父親,今天夜裏,我再過去細說。”

“那也好,那你好好想想。我看如果你能是男兒身,這頭名狀元肯定是你的了!好了我先走了。”說完喝幹一口茶就離開了潇晖閣。

見哥哥走後,卿婉也靜靜看着窗外,如果我是男兒身?我才不要當什麽男兒身。成天深藏功與利,我要是男兒身,也寧願選擇打馬走江湖,也不去朝堂絆了我的心!想着,又捧起《清塵集》讀了起來,或許我要是男兒身,也可以選擇去市井做一個詞人,只要遠離朝堂,到哪裏都是歸宿。

戌時。樂善堂。

樂善堂是林靖忠的房間,林靖忠是個粗人,各方各面自然是窮盡奢華,不像卿婉的屋內擺放素雅,而是充斥着各種精美瓷器玉器,即使是到了晚上,也有不少晶瑩的光散發出來,甚至蓋過窗外的月光。

“爹爹”,卿婉輕聲從門外走來,此時父子二人已在屋內對弈。卿婉一看,趕忙走過來觀棋。此時棋局正值膠着狀态,這兩人上陣打仗可以,但換做這小棋子倒真不拿手,這一盤下了許久也不見勝負,一人一面半壁江山,但子數卻是搖擺不定,卿婉看了也不心急,只是又悄然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悠悠喝茶。

“雲兒,今天給老爺泡的是什麽茶呀?”卿婉笑着問丫頭。

“回小姐,本是寶頂雪芽的,但是四川進貢的茶前幾日剛用完,這年頭新茶将出,便等着下次進貢再泡些,于是換了君山銀針。請小姐嘗嘗。”說着把三才杯擺在案前。

“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洞庭湖畔君山上的茶形細如針,香氣高爽,乃是黃茶中的極品,是絲毫也不比峨眉金頂的雪芽差呀。”剛拿到嘴邊,旁邊的父親便高興一呼,“哈哈,我贏了子均半子呀。”

“哼,爹爹,明明是我讓着你好吧,再說了,不就半個子嘛,有什麽好高興的!不下了不下了,去喝茶!”說着,就像座下有火燒,趕忙跳下椅,跑去喝茶。

“你個臭小子,當着你妹妹的面也敢說,輸就是輸了,半個子也是輸!”老爺子高興地下來,也捧了一壺茶慢悠悠喝起來。

可旁邊的卿婉絲毫不受二人影響,他二人的棋藝本就不精湛,剛才看了幾眼已知無趣,于是又接着前面的話說道,“雲兒,君山銀針是好茶,但你泡的卻不好。其一,你雖選用山泉水泡茶,但溫度過高,壓抑了茶味。且沒有預先浸泡。最重要的是,君山銀針為觀賞茶,你卻好心将茶葉用茶漏濾掉,只留茶湯卻未見茶葉,實乃是讓着君山銀針失了一半的光彩。”說着,把三才杯又放下。

雲兒還沒說話,林靖忠說道,“婉兒呀,你每次過來呀,都得挑爹爹這裏一堆的毛病,我看我這輩子,就只能輸在我寶貝女兒的身上啦。”林靖忠嘴裏如此說,心裏可充滿了笑意。

“爹,你可別這樣口不應心的說妹妹了,你要是真生氣,又怎麽會連妹妹入宮都舍不得。誰家女兒都盼着入宮,可咱們家,妹妹一句不願意,皇宮求親您都不答應。我看到時候妹妹真找了個如意郎君,你是同意不同意了?”

卿婉一聽提到了自己當年入宮的舊事,可不願意了,差點一碗水潑到林之頤身上。“好了好了,你們可別吵了。子均呀,爹爹警告你,今後妹妹入宮這件事,絕不可再提!眼瞧着皇帝又要選秀了,這件事可就別再說了。”林之頤看爹爹嚴肅起來,立馬連聲說是。

“婉兒,今天朝上的事你聽你哥都說了,你覺得,這事應該怎麽辦?”

每次說起朝政,卿婉便會一本正經,絲毫不再象剛才一般輕松。

“爹爹,婉兒還是以為,歐陽大人這番話,肯定深得皇上心意。歷朝歷代,安定之後總是要治理天下的,而治理天下必然要靠文人才子,相必皇上也早有此想法,但他也明白,眼下局面,武将肯定會不以為然。但如果此時反對歐陽大人,也就相當于在反對皇上。所以,爹爹,你的想法依然與皇上背道而馳了。”

護國公一聽完,才知自己已經在反對皇上,不覺背後一涼,“那眼下可如何是好呀?”

“爹爹不必着急,爹爹武将出身,反對也自然在情理之中。不過皇上想來也在為此事煩心。我想明日早朝,如果爹爹不再反對江南科考一事,想必皇上也會認為爹爹為國謀劃,不顧個人恩怨,以國為重,會對爹爹大加贊揚的。”

“這可不行!”林之頤急着說道,“妹妹,我們要是一同意,那朝廷不就成了他歐陽家的天下了!”

卿婉一笑,“哥哥急什麽,就算朝堂之上以文為重,但誰敢對武将不敬?何況哥哥已是皇宮禁衛軍統領,兵部重臣,還怕什麽朝堂之鬥呢?何況……”說到這裏,卿婉一停。

“婉兒,何況什麽?”

“何況,皇上十分在意的,就是朝臣各方面的平衡,皇上年紀雖輕,但也知道朝臣權力偏重會帶來的影響。因此江南科考一事,皇上絕不會單令歐陽恭一人管轄,恐怕還會派其他朝臣相佐,其實也是牽制歐陽恭的權力。”

“那依你之見,誰去比較合适?”

“哥哥身居要職,管理京城安危,皇上自然不會輕易派遣。爹爹又位高權重,不會去幹輔佐之事。我想,寧王一家一向與我們交好,父親可連夜派人與寧王一家商議,讓寧王的公子宇文沣領下此事。宇文沣是皇上的貼身近臣,一直以來盡心為皇上辦事,是皇上身邊的親信。派他協助歐陽恭,也就相當于皇上的态度,這樣,我們也好通過宇文公子,得知此事的進展。”

“恩,你這話有理。可是,就算讓宇文沣協助,對我們又有什麽幫助?還不是歐陽恭統領那些文人?”

卿婉一低頭,眼神中透露着難懂的意味,“爹爹,我們國家起兵于北,南方各地本就對我們有所鄙夷。而江南文人更是如此,恐怕江南科舉有利有弊,歐陽恭想籠絡他們,他們未必會領我朝的情呀。而且我也看過他們很多名人的詩句,大多描寫國仇家恨,還有對我朝廷的不滿。爹爹,你可知,南朝後主李煜亡國之後,為何會讓宋太宗一杯鸩酒賜死?”

林靖忠一想,才知女兒的意思,又聽卿婉接着說,“歷朝歷代,有兩個罪名牽連甚廣。在宮廷之中,最容易株連的是巫蠱之罪,多少年來屢見不鮮。而在外,則是謀逆之罪,這謀逆之罪不光有擁兵自重,還有對皇上不敬,崇尚先朝等,這些罪名一旦落實,恐怕宰相也無可奈何。”

此話一落,林靖忠和林之頤都吃了一驚,卿婉一席話,帶來的後果或許是多少人入獄甚至問斬。可對于他們來說,多年來打下的天下又豈能拱手讓人,而這十年來的戰争,死在他們手上的又有多少人?

一時,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這畢竟是大事,特別是護國公自然要細細思量。片刻之後,只聽護國公忽然站起,喊道,“來人,備轎!去寧王府!”

剛走出門,只聽卿婉說道,“爹爹,茲事體大,我們還在籌劃之中,切勿走漏風聲,特別是宇文公子善良仁善,又朋友衆多,說話可要小心。”

護國公一點頭,“我自然知曉。”說着,走出了樂善堂。

林之頤見父親出門,就說,“妹妹,你這主意可真厲害呀。”

卿婉也不理會林之頤的話,“哥哥,至于那個歐陽蘭羲,你也不必擔心了,還是那句話,皇上重視權力平衡,如果歐陽蘭羲再出仕做了翰林,歐陽恭就是多出了左膀右臂,到時候更容易功高震主,所以我認為歐陽蘭羲此次科舉之後,未必會有什麽大的官職。”說完,就離開了樂善堂。

卿婉回到潇晖堂,也不坐下,只徑直走到窗邊,打發下人出去,然後看着窗外風景。她自己也明白,此方法太過艱險,一旦落實,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獲罪,又有多少人妻離子散。不過,天下初定,皇上自然不會下手過重以動搖民心,屆時如果事情難以控制,自己便去找皇上表哥,請求輕判即可。

想到這,卿婉才松了口氣,看向桌案,一本《清塵集》仍在案上,可惜,歐陽府和護國公府是宿敵,否則,自己倒真有心意,和這位歐陽蘭羲做個朋友。只不過,朝堂之争,豈由自己做主?

作者有話要說:

☆、詩中自有顏如玉

西城歐陽府。

當護國公府正在緊張尋找對策的時候,歐陽府卻并沒有被這件事所困擾,令他們費心的是另一件事。

大堂正中,歐陽恭和夫人武氏高坐太師椅,歐陽恭面上雖無表情,可夫人卻帶有憂愁之色。這時丫鬟進門來,屈身說道:“老爺,夫人,公子過來了。”

話音未落,一位眉目清秀的公子從門外走來,但見他雙眉透着英氣,一雙眼睛透着俠氣,又含着一絲轉瞬即逝的無奈,秀氣卻不文弱,豪氣卻不粗魯,一頭長發顯得帥氣有餘,一襲藍袍顯得落落大方,公子輕輕作了一揖,道:“蘭羲見過父母大人。”

歐陽恭微微颔首,夫人一笑,揮手讓蘭羲坐下。

蘭羲坐後,歐陽恭說道,“潛兒,最近科考剛結束,我也向考官中的幾個考官問過了,他們都說你的文章卓著,位列殿試一甲應該不成問題。”

蘭羲笑道,“多虧父親大人培養。”

歐陽恭接着說,“不過此次叫你過來,是為了其他幾件事。第一件事呢,是皇帝選秀一事,皇上此次選秀充盈後宮,我們準備讓你的表妹武葉莺進宮伴駕,我們也問過你表妹一家的意思了,他們也很同意。而且武葉莺是你母舅家的孩子,以後進了宮,也好為我們在皇上身邊多多謀劃。所以,過幾日,葉莺就會來京城,你們從小也相熟,到時候你要先帶她到京城四處好好轉轉。”

蘭羲和表妹小時相熟,表妹幼時便任性好玩,是個急性子的孩子,多半時候都是自己在照顧她,不過表妹也是個玩伴,聽到她能來,他自是很歡喜。“是,兒子自會好好帶葉莺。”

夫人接着說道,“那就好,葉莺是你的親表妹,就是小時候性子不太好,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樣子了,皇上是否會中意。”

歐陽恭道,“我們只需要辦好選秀一事,其他的事,我們也管不了了。”

接着說道,“跟你說的第二件事也是一個重要事。蘭羲呀,你比當今聖上同年,比葉莺也大了五歲,如今皇帝早立皇後,又要準備充盈後宮,你也該到了成親之時了。”

聽到這裏,蘭羲一愣,倒不知該說什麽,過去的事情讓他仍有些不知所措,曾經的傷痛讓他早已不抱任何期望。過了許久,才說道,“成親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聽父母大人做主吧。”

聽到這裏,歐陽恭和夫人也都很滿意,夫人說,“既然你這樣說,我們也幫你物色了個人選,是鎮南大将軍楊嚴令之女,聽說人溫柔娴靜,長的模樣也不錯,我們也都看重。”

歐陽恭又說道,“不光如此,鎮南大将軍位高權重,握有兵權,且一向與護國公不合,是少有的能為我們所用的武将,所以……”

“老爺,我們這是給蘭羲找夫人,你能少談這些軍國大事嗎!”一旁的夫人不耐煩的說道。

但在這期間,蘭羲一直坐在一旁,雙目無神,仿佛事不關己,待父母大人說完,蘭羲只說了一句“聽憑父母大人安排”。

“唉……”夫人無由一聲嘆氣,問道,“那蘭羲,你是想先辦你的婚事呢,還是等你表妹進宮之後再說?”

蘭羲立馬答到,“自然是先等表妹。表妹的事是皇帝的大事,我的事拖幾天也無妨。”

“很好!蘭羲呀,你能分得清分寸,懂得輕重,很好!”聽父親誇獎,蘭羲只是一低頭,與父母閑談幾句後就起身離開了。

歐陽恭官銜不及護國公,歐陽府卻并未比護國府差多少,到處是亭臺樓閣,花鳥魚池,正值春天,一片欣欣向榮。歐陽蘭羲從大堂出來,徑直走回書房,到第二日才出來。他看起來毫無精神,只是盲目地在歐陽府中閑逛,最後到了回雪亭。回雪亭可以算的上是歐陽蘭羲很私人的地方,對面的天棄樓就是蘭羲的書房,閑暇之餘,蘭羲經常會和自己的文人好友們聚在回雪亭觀雪賦詩,在天棄樓填曲作畫。初建歐陽府時正值冬季,樓臺上一片雪白,此時蘭羲身邊又有知己相伴,便想起曹子建《洛神賦》中的“飄搖兮如流風之回雪”取名回雪亭,而如今,花開時節,本應花好月圓,無奈卻只落得自己形單影只。想到這裏,蘭羲無奈的坐在湖畔的走廊上,擡頭看看天棄樓,這裏到處留下的是自己幸福的影子,可卻如此虛幻。天棄樓,這也是當初自己起下的名字,天棄,天之遺棄,但人卻不棄,何需看天意?可如今,連自己也不得不相信,自己或許就是那個“天為之棄,人為之遺”的人了。想到這裏,自己無奈一笑,事情過去許久了,但這種感覺已經再也揮之不去了。既然如此,現在,娶誰又有什麽關系呢?

朔日觀月,寒九踏春,晴天鳴焰,不過徒勞。

想到這裏,蘭羲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抛之腦後,自己心情竟如此低迷,于是一擡頭,看了看天氣晴好,便準備出門逛逛,昨天聽下人也說,今天京城鼓樓下有個雅集盛會,雖然并無新意,但也好過在這裏徒增傷感吧。

京城東市大街雖說平常就是商賈雲集十分熱鬧,可今日卻更是人流鼎盛,仿佛全京城的老老少少都跑到東市大街來了,為的也都是這次在鼓樓下舉辦的盛會。多年戰亂之後,京城已鮮有集會,更何況是這種文學集會,這次好不容易辦一次,不管是有文化的沒文化的,都過來趕個彩,也是想好好熱鬧熱鬧。

“小姐,你快來呀,鼓樓就在前面了。”一個機靈活潑的丫頭正領着後面的小姐卿婉。

但只見卿婉卻仿佛毫無興趣,只是一味的心思低沉,根本沒把什麽集會當回事。自從那日晚上獻計之後,卿婉越發覺得自己的計策有違事理,可事已至此,再無更好的辦法,卿婉就更加六神無主起來,要不是丫頭茜兒見自己每日食不知味,硬拉自己出來透氣,這會還憋在家裏呢。

冥思了半天,茜兒又跑過來抓住卿婉的手腕,一個勁的往前跑,邊跑還邊喊着,“小姐,快別想了,快點,要不就擠不進去了。”卿婉無奈,只好把前事抛下,跟着往前跑去。

剛跑到鼓樓跟前,集會已經開始了,茜兒拉着小姐使勁往前擠,才擠到了前排的靠右一邊,臺上的幾個人也剛把廢話說完,開始正經說起規則。

只見臺上一個老先生樣子的人物說着,“今日集會,我們的第一環節就是一字定乾坤,我們提出一個字,希望各位能把與帶有此字或與此字有關的詩句說出來,既可以是名人名家之作,也可以是自己現場作詩,但要求不得為俗語、歇後語和打油詩,自己做的詩必須有平仄韻律,由我們臺上五位先生通過即可。我們不以大家說的詩歌多少計數,而是以最後一個人說出的詩為勝利者。規則大家可明白了?”

“勝利者有沒有什麽獎賞呀?”下面一個平民百姓問道。

臺上五個先生一笑,“自然有獎,我們準備了百兩禮金和我們的書法字畫,送給最後的勝利者。”

臺下的百姓一聽更是沸騰,卿婉卻是一笑,既是對那些無知卻總想着獎金的人的不屑,也是對幾個先生的不自量力而不屑。要知道,卿婉早已認識京城各大重要的文學名家,臺上這幾位她卻都不認識,明顯是幾個濫竽充數的,你們的字畫,恐怕根本不值幾文錢吧。

只聽臺上的人又說道,“第一題,各位聽清楚,是個翠字。”說完,用毛病在紅色匾額上提了一個行書的翠字,可謂行雲流水,着實有功夫。

剛一寫完,就聽到下面的人紛紛開始喊。“兩個黃鹂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十裏樓臺倚翠微,百花深處杜鵑啼”、“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一時間,臺下各種詩歌紛紛而起,雖說人多,但實際上答的出題的沒幾個人,一方面按字尋詩,不是很容易想得到,即使平常耳熟能詳的,到了這裏也未必想得出,再者,到場的多是百姓來湊熱鬧,卻也沒有幾個有真才實學的。開始還有不少人答,到後面也就慢慢只有四五個人在思考着,不過也是念出了許多帶翠的詩句。

眼看第一題就要分出勝負,只見一個站在另一側一直未曾說話的公子突然開了口,吟出了一首大家從未聽過的詩。“吳山翠影入孤魂,醉別夢中倩女紋。茕茕孑立丹青分,聚散春秋終離恨。”

此詩一出,衆皆嘩然,因此此詩乃是第一首自己創作的詩歌,臺上幾人幾經确認,确是此人所作。且詩句結尾統一壓人辰韻,符合韻律,于是又準備定此人為勝利者。

剛準備結束,只聽卿婉說道,“山滿空翠,星盈九淵,山人相呼勿負天。缁塵京國,烏衣巷落,且由他一杯棄先年。”這句詩一出,衆人又是不少人模不着頭腦,特別是臺上五人,因為卿婉說出的是自創詞牌,自然不要求特別嚴格的格律,一時不知如何評判。而上一輪作詩的公子則一開始先是一驚,後面又平靜起來。

只聽臺上先生說,“這位小姐,您作的這首詞……”

還沒說完,卿婉說道,“老先生,這首詞并非小女子所寫,小女先請問,已經刊印流傳的當今詞集在不在範圍之內?”

“如果詞書已經發行為人傳唱,自然算的上是範圍之內。難道是我們幾個老生孤陋寡聞,未曾看過這本詞集?”

卿婉笑道,“先生,此書春初剛剛發行,我想先生并未讀過實屬平常。不過先生也該聽說過,這首詞乃是當今文壇新人,相國府歐陽大人的公子歐陽蘭羲所作的新詩,先生可翻來查閱。”卿婉暗自想着,這幾日閑來無事,經常翻看《清塵集》,竟沒想到這時候竟會想到。

此話一聽,幾個老先生彼此一看,暗自都明白,如今朝堂紛争,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權相歐陽恭,何況歐陽蘭羲卻有名聲在外。于是說道,“小姐既然吟的是歐陽公子的詞,自然算在內。竟是我等目光短淺了。”

卿婉一笑,又看向對面的公子,老先生問到還有誰有詩後,那位公子卻也默不作聲,只是向卿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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