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為卿春第 20 章 (20)

懶得記,但這最有名的龍井,他自是知道。

兩個人各自飲了一會茶,卻都沒言及其他,一時間,這麽大的一間屋子,只能聽到不斷的水聲。

宇文沣躊躇了半天,看卿婉不說話,便猶猶豫豫地說道:“卿婉,對不起,那日我不該如此苛責于你。”

卿婉正低頭品茶,聽到這句話,眉毛一彎,笑意盈盈。

他擡頭看了一眼,見卿婉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接着說道:“卿婉,我不明白,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麽地位?或者你是不是覺得我……連接近你的資格都沒有?”

“你為什麽這麽說?”

“自我們初次相見,你在我心中就如此與衆不同,後來與你的漸漸接觸,你與我認識的所有富貴女子皆不相同,你的身上毫無一絲一毫的小姐脾性,而是有着一份獨立和堅強,這是所有女子身上都沒有的。我願意和你呆在一起,你每日都能給我全新的你。你或許覺得我的喜歡來的太簡單,可我知道,你給我的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後來,我便請求父親,去向皇上請旨,把你指婚給我。可是那天,父親卻告訴我,沒有人可以娶你,因為你是皇上選定的皇後!”

卿婉微微愣住,他竟從那時起,就喜歡自己了。

“當天我便傻了,我身上有哪一點比得過皇上?從那時起,我便不敢再追求你,我只能把我的這封感情藏在心底,因為如果我說出來,不只是你我,還有我的全家或許都會受到牽連,所以我只能默默的陪着你,保護你,讓你開心。”

卿婉一直沒有說話,她認真地聽着宇文沣述說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她可以随時喊停,可她不願意,她也很懷念那段快樂的時光,或許她也是讓自己想起那時的好,認真接受現在的宇文沣。

“你記得嗎?有一天,你突然跑到我府上,拉着我就要往外跑,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麽,卻還是不忍心拒絕你,因為你神色慌張,可眼神裏卻是在懇求我。我不能拒絕你,挑了兩匹馬,就跑到了城外,跑到了一個小鎮子上,甚至獨自陪着你在那裏過了好幾天。我根本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只能由着你,可過了幾天,卻聽到了皇上下旨,娶齊王之女為後。聽到這個消息我完全懵了,可慢慢地,我心裏十分高興,因為你不是皇後!或許,你可以成為我的妻子!”

“後來的幾年,你一直沒有進宮,可你我卻成了衆人眼中公認的一對,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樂開了花,雖然沒有娶你,但我知道,我離那一天不遠了!即使是後來遇到了歐陽蘭羲,我也一直沒有放棄過這樣的念想,我終有一日會娶到你!”

“我一直有這樣的自信,即使你一直推脫,一直不願接受指婚,我也一直相信,因為我自信在你身邊,除了皇上,沒有人能比我更出色!”

“可是我錯了……”

宇文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拿起身前的茶杯一飲而盡。

“我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若是有人能贏我,甚至贏皇上,那個人……定是歐陽蘭羲!輸給皇上,我接受,輸給他,我心服口服!”

“為什麽?”卿婉不解。

宇文沣苦笑,“京城子弟,纨绔浮誇,我見識的多,你也見識的多。可只有歐陽蘭羲與衆不同,因此我能與他成為朋友。他身上對所有人的坦誠相待,甚至掩蓋住他萬丈的才華。初見他時的印象,竟與當日初見你的場景十分相像。可我居然忽略了你們二人,即使你們兩人家境不合,可他和你的相同點卻數都數不過來。你的每一點,他都懂。今日若是他在你面前,他不僅會說這是龍井,他還會給你探讨出一堆的話題!可我,卻連基本都給不了。”宇文沣搖着頭笑着,“或許,他是全天下,最适合你的人。”

卿婉也嘆了一口氣,“若是合适,何須等到今日。宇文沣,你我相交這麽多年,我早已熟悉你。我若是嫌棄你不懂我,又何須等到今日?我若是看不上你,又怎麽會任由皇上指婚給我?當日這麽多人到我府上提親,我為何讓父親一一回絕而只收下你的禮物?其實這麽多年,我無非是習慣了自由的日子,可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更是我早已習慣了的人呀!”

宇文沣看着她,仿佛從來沒有聽她如此正經的談論過自己。

“我和歐陽蘭羲,确有感情,我不願再欺瞞你,可他早早結婚,我和他也早已無緣,那日,一是去了卻前緣,二也不過是因為我和楊夫人之間的交情,去轉達楊夫人生前對他的囑托。但我以後絕不會對他再有非分之想,因為我知道,今生今世,我林卿婉,只會做宇文沣的妻子!”

宇文沣手中的茶杯脫落,墜落在茶盤上,一臉震驚,卿婉對他說的這一席話,竟是他做夢都不敢想到的。

林卿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跪坐下來,慢慢拉起他的手:“今天,我不能許諾說一生一世,但只要你不負我,我定不相負。”

宇文沣沒有猶豫,抱起了面前這個人,許久,才說:“你放心,從今天起,我會慢慢學會,你喜歡的一切,有一天,我會與你并肩看這個世界。”為了心愛之人而改變,即使過程複雜,他也滿心幸福。

當他們執手要離開這裏時,宇文沣忽然想起一件事,轉過頭奇怪的說:“聽說‘瑞草魁’這間茶室金貴的很,就連皇上來了也未必肯開,你怎麽能到這裏來了?”

卿婉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恢複了往日的神态,她示意讓宇文沣附耳過來,自己在他耳邊悄悄的說:“這座茉香居可是我手下的店鋪。”

“啊?”宇文沣聽到大聲喊了出來。

“你喊什麽呀!告訴你,這可是機密,就連我府上也沒幾個人知道。”卿婉有點隐秘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怎麽肯告訴我呀?”宇文沣現在還有點難以接受。

卿婉看着他,用右手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他,沒有回答,便拉着他走了。

宇文沣也沒有再問,只是任由她拉着,走出了茉香居。

他還記得他剛才說過的話,從今天起,慢慢學會卿婉喜歡的一切。讓他馬上學會吟詩作對有點難,但是惡補一下茶文化總沒問題吧!宇文沣已經想好,今晚挑燈夜戰,做個茶博士!

“所以,這件事,你就是這麽解決了?”林之頤坐在一旁,悠然聽着這個複雜的故事。

“要不然還能怎樣?”卿婉一斜眼,看着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哥哥。

“唉……沒想到,宇文沣這小子,居然對你用情這麽深。不過接連碰到皇上和蘭羲,也算他運氣太差。”

“運氣差?”

看着卿婉投來不解的眼光,子均拿起面前的紫砂杯,把玩起來:“宇文沣,是寧王府的長子,将來勢必繼承寧王爵位,風光無限。他自己也是朝中重臣,不少人都看重他将來的發展。而且他也算是儀表堂堂,戰場上也曾殺敵立威,我也很佩服。這麽一個近乎完美的男人,比他強的人在天下也沒幾個。可是呀……”子均終于不再觀察這個紫砂杯,把他一飲而盡,“他面前的皇上和蘭羲就是這天下沒幾個人中的一個。你說,一輩子就碰到兩個情敵,還都比自己強,這心裏該怎麽想。”

看着哥哥幸災樂禍地把當前的形勢分析完,卿婉說道:“其實,抛去別的,皇上也未必比得過宇文沣。”

子均趕緊下意識地把食指放到唇邊,眼裏卻帶着笑意:“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啦?”

卿婉俏皮地一笑,“不過我對皇上的感情真的是兄妹之情,所以拿他跟蘭羲和宇文比,我覺得對宇文沣也不公平。”

“也就是說……你對宇文沣……不是兄妹之情?”

卿婉把手放在腮邊,“和宇文沣認識這麽多年,我從未當他是我的兄長,而是我的朋友。和他在一起,雖然沒有和蘭羲一樣那般知己的感覺,不過至少跟他在一起,我很舒服,很安心。我想,這就夠了。”

子均看着面前這個妹妹,自己也很輕松,至少,這個破事在他面前圓滿解決了。可是眼下,他更是同情蘭羲,喪妻之痛,別情之苦,這些日子,他看着蘭羲對卿婉的感情真摯,他也想過,如果有方法,便幫着成全他們。可回來之後,仔細想想,京中形勢緊張,絕不是軍中可比,每一個人身後的背景都極為複雜,兩個人的關系,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其中利害關系,想必妹妹早早明了,才遲遲不肯說出她和蘭羲的感情。連她都沒把握的事,自己幫忙又有何用?

“婉兒,大哥想借你茉香居的‘瑞草魁’一用。”

“嗯?你去那幹嘛?”

“約個朋友。”子均避免說太多,讓卿婉看出用意。

卿婉想都沒想便說,“本是咱們府上的店家,客氣什麽。我派人去說一聲,什麽時候要約人,盡管去就是了。”

只不過卿婉沒想到的是,前幾天還是她和宇文沣坐過的地方,今日,便成了林子均和歐陽蘭羲焚香品茗了。

自從那日歐陽蘭羲和卿婉碰面之後,蘭羲便回到了朝中,正式回歸了工作,而不是成天到晚,只是呆在一個小小的寺廟裏敲鐘。

蘭羲剛走進瑞草魁,也是和宇文沣一樣的反應,面對傳說中神秘的茶室,驚訝不已。不過今日瑞草魁中的擺設其實和那日完全不同。

茉香居裏的瑞草魁,是個百變屋,裏面的一切,包括墨竹、魚池甚至小瀑布都是可以移動的,每當有人來到這裏,便要重新布置,每次不能重樣,為的是給那些罕見的可以進入瑞草魁的貴賓們不一樣的感覺。

今日的瑞草魁,一進屋便是一道細小狹長的瀑布,如同一道照壁,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清涼。如今已到夏日,而進入屋中卻如春日般清涼。繞過瀑布,便能看到一座精致的小亭坐落在一個小池塘後,池塘上還有不大的竹橋,而走進小亭,清涼之意更勝,因為一股水流從高處灑向小亭,正好彙聚到亭子上的小池中,水流經過小池向三面面斜坡擴散,只保留一面進人,另外三面均有如水簾一般,遠看如霧氣,走進便能碰觸到水滴,讓人如在仙境。

歐陽蘭羲由人引到亭中,便看到亭內的林之頤正坐在椅子上,看到他過來,趕緊站起來,笑嘻嘻地說:“歐陽副将,別來無恙呀?”

蘭羲雖知是林之頤邀請,可顯然被眼前的環境有點打蒙,說:“大哥……真是好久不見。”

看蘭羲還有點不自然,之頤也沒客氣,上來就來了個擁抱:“你小子,怎的一個多月不見,和我倒生分起來了?莫非忘了咱們在西北的時候了?”

蘭羲終于緩過神來,笑着說:“大哥,您這如仙境般的地方也太難讓人聯想到苦寒之地了,我沒叫您一聲神仙就不錯了。”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待二人坐下,一旁的侍女便倒上一杯清茶給蘭羲。子均忽然想起那日卿婉和宇文沣的事,便如嘲弄一般說:“老弟,你嘗嘗這是什麽茶?”

蘭羲拿起面前的茶杯,先細細放在鼻前,閉上眼任由香氣撲鼻,再仔細看了看茶湯的色澤,最後才是放到唇邊抿了一口,然後便笑起來:“大哥,戰場上贏不了你,難道上了茶桌還贏不了?這是采自黃山北麓的太平猴魁。”

子均驚訝于蘭羲反應如此之快,細問道:“何以見得?”

“太平猴魁外形與其他完全不同,極容易辨認,不過此時只見茶壺不見茶葉。不過這茶湯嫩綠明亮,香氣仙靈高爽,且泛着蘭花香,回味甘甜,獨具‘猴韻’乃是太平猴魁中的極品。”

眼見蘭羲不見茶葉單憑味道便能辨別出茶的種類,子均只能搖搖頭,蘭羲和卿婉興趣相投,天作之合,可奈何命運不公。

“大哥?”見子均遲遲未回答,蘭羲問道。

子均意識到自己走神了,笑着說:“蘭羲,我是小看你了!”

“我才是小看了大哥。素聞茉香居中的瑞草魁風雅萬千,不少人争相前來,可鮮有人得見真容,就算有幸見到,回來之後和衆人一說,發現每個人說的都不同,便都以為彼此作假,至今瑞草魁的真容一直是傳言。沒想到大哥頭一次請小弟喝茶,竟然這麽大手筆。”

“瑞草魁之所以無人知道真容,是因為根本就沒有真容,因為每一次見人,場地都是重新布置,裝扮用心但每次不同。”

蘭羲驚訝,但後想想,便說:“如此精妙!先制造這裏的神秘,然後讓來過的人四處宣揚,卻各不相同,更激起人們的向往。來過的還想來,沒來過的更想來!如此這茉香居竟成了衆人都向往的地方!如此高明的手法,蘭羲自愧不如,而且看這裏的裝飾繁雜,想要改動必須從建造房屋的一刻便有了構想,所有東西都可以靈活變幻。如此奇思妙想,瑞草魁果然名不虛傳!”

“你能一眼就看出這瑞草魁吸引人的手段,也很厲害!不過你可知這茉香居可是卿婉手下的店面,這瑞草魁的主意也是卿婉打出去的。”

蘭羲聽到這句話,不可思議的擡起頭,然後又忍不住再去仔細看看這瑞草魁中的一草一木,“卿婉所思所想,非我所能及。”

子均聽着蘭羲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卻是笑笑,“前幾日你們兩個和宇文沣的事,我也都知曉了。”

“大哥知道?那如今他們兩個……”

“你放心,他們已經和好了。”

蘭羲長舒了一口氣,而眼神卻透露着失落,“如此便好。”

子均看着蘭羲,明明是卿婉和別人和好,他卻如此挂念,只能說:“蘭羲,你知道嗎?與你相處了這麽久,你的為人做派都是我所尊重的,其實在我心裏,你才是真正和我妹妹合适的人。”

蘭羲微微一怔。

“在軍營的那段日子,我知道了你和卿婉的感情,一時心軟,希望能成全你和妹妹,還為你們兩個做起了信使。可回到京城,我才發覺,或許是我錯了,我根本沒這個能力去幫助你們,給了你們彼此希望,卻又無法幫助,我有時候覺得,很對不起你和卿婉。”

看蘭羲想說話,子均一揮手,“先聽我說完。從小,我最寵愛妹妹,長大了,更是一心一意希望她有個好歸宿。起初她有可能入宮,我雖然高興,卻也知道宮中不是個好去處。後來遇見宇文沣,他對妹妹甚好,可妹妹與他兩個人性格相反,興趣愛好也基本不同。而當我發覺妹妹喜歡上你,我才細細想起,你二人才是良配。我自然想着如何幫着妹妹,卻是自己先亂了陣腳,搞到今天這個地步。你二人如今這個情形,你妻子剛去世,堂堂郡主不可能去給你做續弦。而卿婉已有婚約,更不能和寧王府為此事反目成仇,讓護國府陷入不忠不義。權衡利弊,我也只能自私選擇,讓你們彼此放棄。可我心中,如何對得住你和卿婉?如今卿婉可以慢慢适應,我卻覺得,你也是我兄弟,你我出生入死,我總不能如此對不起你。我……”

“大哥!”蘭羲打斷他的話,“大哥,你別這麽想。其實在出征前,我早就和卿婉明白這樣的形勢,我們兩個已經無可奈何,早知有今日這一天。而大哥可以給我一段在軍中的美好生活,可以給我和卿婉留下一段相思回憶,我其實真的很感謝大哥。如今,淑蕊剛剛去世,留下雲兒照顧,我又怎可做個小人,反過來迎娶卿婉?大哥不能為了林府成全小弟,小弟又何曾肯抛棄家庭去找卿婉?我們二人,只是今生無緣,大哥,切莫自責了。”

子均沒想到,蘭羲三下兩下便把自己心中的結給結了,但心中也越發喜歡這個老弟,只可惜造化弄人。

“好!你說的好!我們今生成不了親人,便做兄弟!我現在最後悔的,是今天應該帶你去天祿坊,在那裏喝個一醉方休!今日我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說着端起茶杯。

“小弟今日也敬你一杯,一來為你在戰場上救我,二來為你在京城如此幫我!”

“好,你我幹了此杯!”

這兩個人,最終果然沒有在茉香居逗留,喝完茶後,子均便拉着蘭羲去了天祿坊,喝了個爛醉如泥,最終卻是天祿坊的孔老板認出這個趴在桌上的兩人,其中一人是護國府的公子,才趕緊派人到護國府找卿婉。

此時已經夜深,路上都沒了多少人,卿婉找到馮淇奧,和茜兒三人坐着馬車,一同前往天祿坊。到了那裏,才看到兩個醉酒的人在屋內一腳,夢起了周公。

三個人走進,才看到林之頤旁邊的人有些熟悉。

“歐陽将軍?”馮淇奧看清人,驚奇的喊道。

“果然是歐陽公子,原來……”卿婉想着,原來大哥說的會朋友就是找歐陽蘭羲,可是他明明要去茉香居,怎又來了天祿坊?

這時候要問他們是問不出來了,卻聽到馮淇奧在一旁嘟囔道:“這兩個人喝酒居然不帶我。”卿婉一聽便笑了,誰知身旁的茜兒氣得說:“你怎麽光想着喝酒!還不嫌這裏的事不夠麻煩呀!”

卿婉忽然有點奇怪,茜兒怎的和淇奧這麽熟了,又想想此時卻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便說:“馮将軍,麻煩你把公子送到馬車上,送回府裏去。”

“好!可是歐陽将軍怎麽辦?”

卿婉也覺得棘手,此時夜裏的馬車也都回家了,自己出來的急,竟沒多備輛馬車,回歐陽府和護國府,一個往東一個往西,也沒法一次送走,便問一旁的孔老板:“孔老板,天祿坊可還有馬車?”

“回小姐,天祿坊的車晚上都趕着去拉酒和原料,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卿婉思前想後,這麽晚去通知歐陽府也不好解釋,便說:“這樣吧,馮将軍,你先用馬車把公子送回去,再抓緊派車來接歐陽公子吧。”

“那好吧,那郡主一起……”

“我先不回去!”卿婉腦子沒思考就說出這句話,後來覺得不太合适,便說,“馮将軍,你先把哥哥送走,我在這裏等你便是,你來的時候帶着兩輛馬車來,我過一會再回去。”

馮淇奧此時是摸不着頭腦了,“郡主,我們一起回去便是,何必……”多此一舉四個字還沒說,茜兒便搶過來說,“小姐自然是有事做,你管這麽多幹嘛!快點回去吧!”

看到茜兒如此不知規矩,卿婉剛要說話,卻看到淇奧拍拍腦袋,“也是,那我就先回去好了。那你和小姐就在這裏等着我吧,我馬上回來!”

卿婉完全沒意識到淇奧居然一點都沒有生氣,忽然又想起,淇奧本是普通士兵出身,又沒當過官,自然沒有臭架子,和茜兒平時說話自然是放松的多,反而是自己此時多心了。

淇奧馬上趕着車回去,留下卿婉和茜兒守着爛醉的蘭羲,天祿坊裏的人也各忙各的,誰也不敢管少東家的事。

卿婉就坐在一旁,目光柔和的看着這個人,自從他回來,每次都是匆匆見面,卻沒有注意到,他的面容如此憔悴,他比以前瘦了很多,想起那個跟自己談笑風生的蘭羲,心中一痛,或許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來了。

卿婉借了紙筆,提筆寫下晏幾道最著名的詞作: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卿婉寫罷折好,本想将這首詩留下,忽又想想,自己實在沒必要再給他過多的回憶了,看着眼前的燭火,卿婉把本已折好的紙鋪開,靜靜放在火中,看着這張紙慢慢燃盡,而茜兒卻在卿婉的眼中看到滿是冰冷。

情到斷時,何苦堅持?

看着紙灰飛盡,卿婉靜靜離開蘭羲,站在天祿坊的門口,等着馬車到來。

不久後,兩輛馬車前後趕到,打破原有的沉靜,是淇奧和小安子分別駕着馬車過來。

兩個人把蘭羲送上車,卿婉便對要送蘭羲的小安子說,“到了歐陽府,別說太多了,只需要告訴看門人,歐陽公子在天祿坊喝醉了,你幫忙把他送回來,其他一個字也別說,到了府上別耽擱,讓下人把歐陽公子帶走就趕快回來。”

“是,小姐。”

卿婉又對着淇奧、小安子和天祿坊的人說,“今晚的事,大家不必提起是我送林公子和歐陽公子回去的,他們二人以後問起來,就說是天祿坊派人把他們送回各府。我今日來這裏的事,就不必告訴他們了。”既然大哥不願讓自己知道此事,自己就裝作不知道此事好了。

坐馬車回府的路上,卿婉淨聽到茜兒和淇奧一起駕車,歡聲笑語,自己卻懶得管他們,只是掀開車簾,看着路邊空落落的街道。

既是當年明月在,何須再憶彩雲歸。

作者有話要說:

☆、冷月挂空府(上)

偌大的宮廷正殿,讓人入而生畏,而當龍椅上的那個天下主宰勃然大怒時,更是讓人毫無喘息之機。此時,一排排穿着官服的臣子便是如此以頭跪地,無一人敢直視天威。

忽然間“砰”的一聲,一份奏折從龍椅上摔到大臣們的面前,頓時打破了一切寧靜。

“突厥當真以為我朝無人嗎?竟敢把邊境前線向我朝壓進整整三百裏!一群烏合之衆,竟然在我朝如入無人之境!一入城池,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若再就此姑息,你們是想等着突厥大進長安城嗎!”

皇帝此番言論,令剛才幾個主和的大臣把頭低的更深,仿佛這地下有個洞能把頭埋進去一般。

“傳朕旨意,出兵十萬鎮壓突厥,把突厥給我趕回去!”

“皇上聖明!皇上聖明!皇上聖明!”所有大臣看皇帝心意已決,高呼萬歲。

“林之頤、陳遠山、馮淇奧聽旨!”

站在隊伍中間并不起眼的馮淇奧心裏一跳,雖然自己已入朝為官,可此等架勢哪裏見過,趕忙跟着林之頤出列,而旁邊站出來的則是他并不相熟的人。

“臣等領旨!”

“封林之頤為大将軍,總領十萬大軍!陳遠山為副将,馮淇奧為先鋒!十日之後出發!”

“臣等領旨!定不辱皇命,驅逐突厥!”

朝堂上一觸即發,京城裏也是人心惶惶,雖然他們離着邊境戰亂尚且遙遠,可每日軍隊出入頻繁,各府戒備森嚴,令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亦深感不安,這遠在千裏之外的戰争隐患,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又要去打仗?”一個女聲帶着氣憤和不滿從房裏傳來,一個女子斜倚在床上,旁邊放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而側坐在床邊的男子正滿眼無奈的看着他們。

“如今突厥大軍來勢洶洶,正是我等為國盡忠的時候,我不去,誰去?”

“可我們的孩子才剛剛出世,連名字都沒取,這滿朝這麽多将軍,皇上為何每次出了事總要派你去?”

“我林之頤本就是軍旅出身,如今還挂着兵部尚書的職責,怎能不為皇上分憂?何況我與皇上也算是表兄弟,為國為家,都該身先士卒!”

“子均,你當皇上是兄弟,可皇上未必把你當兄弟!他明知你與陳遠山有嫌隙,不還是派他做你的副将?那皇上分明是……”

“若雅!”林之頤打斷她的話,“這皇上的話你也敢說?”

“子均,你可憐可憐我們的孩子吧,他才剛剛出生連名字都沒取,你就要這麽急着走嗎?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早早定下名字,可你呢?這孩子都生了,你連個名字都沒想出來!”

子均搖頭嘆了口氣,“取名字是大事,何況你是早産,很多事都沒有準備。名字就讓卿婉取吧,論起咬文嚼字來,她比我懂。”

“卿婉?”一聲尖利的音調劃過,“子均,這是我們的孩子,怎麽能讓卿婉取?就算你不取,也是由父親取,她卿婉不過是你的妹妹,她有什麽資格做主!”

林之頤有點不明白妻子這無名火是從何處點燃的,蹙眉說道:“這有什麽?卿婉讀過的書多,取其名字自然有意義,總不能随便找個名字安上。”

“不行!我的兒子,決不允許別人取名字!”

林之頤實在難忍她的脾氣,只能随口說道:“好好好,我取我取!那……就叫林焘tao,字壽心。行了吧!”

聽到這裏,若雅才算是把一直皺着的眉頭暫時緩解,笑着把孩子抱起來,“焘兒,聽到了嗎?你爹給你取了名字了,從今天起,你就叫林焘,是咱們護國府的長房長孫!”

林之頤長舒一口氣,搖了搖頭,“若雅,你性子太急,我出征的這幾天要記得收斂。若是你和焘兒有什麽需要,就派人去找卿婉,她肯定會幫你。”

“又是卿婉卿婉,你就知道卿婉!子均,你是這護國府的長子,她不過是個次女,有什麽資格事事在你面前!碰到事情,父親永遠都是聽卿婉的,可你呢?護國府這麽多家業,憑什麽她掌管的就是最重要的八家産業,而你堂堂長子,官居二品,在府上管的卻都是寫糧鋪鐵鋪這些賺錢少的東西。這府上我這個少夫人,還得事事聽你這個妹妹的,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林之頤看妻子這無名火越發越大,自己也急了:“卿婉手下的八家店鋪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當初的天祿坊、茉香居,不過也都是破店面,可裏面上上下下卿婉都用心想法子,經過這麽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由她管理府上的錢財,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今天是怎麽了,幹嘛事事針對她!”

“我事事針對她?那不是為了你!子均,你想想,她現在已經指婚了,嫁了人她一改姓,根本不是林府的人了!而我是你們林府的長媳,我的名字現在是林氏若雅,我才是你們林家的人!可我呢?我什麽都沒有!你有沒有想明白,我才是林府未來的主子,所有的一切家産都應該歸我支配!她憑什麽管這麽多!她要是嫁了人,難道還要把咱們林府的錢拐到寧王府去嗎!”

“什麽你是未來的主子!父親還在你就想這些東西!就算卿婉嫁了人如何?寧王府和我們林府是世交,我們把這幾家店面送給卿婉又能怎麽樣?要是換了你管,你懂這些嗎?恐怕只會關門大吉了!”

“林之頤!我是你的妻子,你怎麽事事幫着外人說話!”

“什麽外人!卿婉是外人?我告訴你,你以後要是再敢說這種話,別怪我無情!”

“你想怎樣?你難道敢休了我!”

子均氣得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背過身去,狠狠的喘了幾口氣,便不回頭地往門口走去,臨走前,他頭也不回地說:“我告訴你!我走的這幾天,卿婉便是這府裏上上下下管事的,你最好跟她搞好關系,要不然你吃不上飯,別怪我沒提醒你!”說着毫不留情地打開門,大步流星地離開,只留下若雅一手打在枕頭上。

走出房門,子均只想着找個地方消消氣,沒成想剛走出沒多久,就碰到了茜兒和淇奧有說有笑肩并肩地走過來,茜兒手裏還拿了不少東西,想必是幫淇奧準備的。

“大公子!”

“林大哥!”

兩個人一起喊道,連眼睛裏都是滿滿的笑意。

“哦?你們兩個這是在準備東西了?”

“是呀,過幾天我們就要出征了,茜兒姑娘好心為在下準備了些衣物。”

“好,好。”林子均一面說好,一面卻心酸了一下。連淇奧都有人給準備東西,自己的妻子卻只記得為小事争吵。

“對了大公子,小姐說有事找你,正在潇晖閣等你呢!”

“什麽事?”

“不知道,不過這幾天小姐可忙了,翻來覆去地看書,不知道在幹什麽。”

“好,我馬上過去。”

說完,林之頤便心事重重地走到潇晖閣。

一進門,林之頤就被閣裏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只見屋裏原本的大書架上已經空了,各種書都堆在地上,卿婉一個人躲在書堆後面翻着什麽,邊翻還邊在一旁的紙上記下來。潇晖閣裏的書本就多,這下子,子均差點就看不見卿婉了。

“婉兒?你在做什麽?”子均奇怪地問道。

“大哥來了!”坐在書堆後面的卿婉趕緊站起身,高興地拿起身旁用來記錄的紙,跑到子均身邊,“大哥你看!你不是讓我幫忙給小侄子取名字嘛!我這兩天把所有的書都翻了一遍,挑了不少可以用作名字的,你看看哪個好?選一個吧!”

子均聽了,心裏咯噔一下,強作鎮定地拿過紙,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名字,卿婉還仔仔細細地劃分出來,名和字對應起來,很是認真。

看着這張紙,子均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麽開口。

“大哥?怎麽?你覺得不好?要不我再去找找!”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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