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封城第 25 章 ☆、緣盡于此莫強求

尹封城落到水中,再也夠不到任何賴以攀爬之物,只能任污水大口大口灌進嘴裏,她感到生命一點點地流逝,腦子也一點點地失去意識。

就在這時,“砰——”地一聲巨響,像是有人闖了進來,水也嘩啦啦一瀉而去,欄杆打開,一雙大手将自己撈了起來橫抱在身上。

她用了最後一絲力氣看了一眼那個人,是南宮火麟,腦海裏一直希望出現的那個身影,真想是做夢一般啊,是瀕死的夢境嗎?昏死過去之前,她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看到他眼裏的光,那是不是疼惜的光?既然不知是夢是真,就大膽認為這是疼惜吧,真好,即便是下一秒要做鬼,在這個溫暖的夢裏離去,也可以做個安詳的鬼吧。

“水,拿水來,熱水!”南宮火麟抱她沖出地牢回到自己房內,立刻朝下人吼道,所有下人都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盛了滿滿一缸熱水。

南宮火麟小心翼翼地将封城放進水裏,又喝道,“大夫,叫大夫!”

他輕攬着尹封城的肩膀,扶着她的頭不讓她整個滑到缸裏,又抽出一只手來擦去她身上的污垢,整缸的水不一會兒就涼透了,下人不停地将冷水舀出去,倒熱水進來,忙忙碌碌,絲毫不敢怠慢。“大夫,大夫呢,怎麽還不來!”南宮火麟咆哮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憐舍。

薛靈鳳也被驚動了,急急忙忙跑過來:“怎麽會這樣,封城怎麽在這裏?”

南宮火麟沒有聽到,也沒有擡頭看她一樣,眼睛像中了邪似的直勾勾盯着尹封城,仿佛稍不注意,她脆弱的生命就會在他懷裏溜走似的。

“我可以,幫點什麽嗎?”薛靈鳳見南宮火麟這樣,心裏一陣酸楚,但還不罷休,想是他真的沒聽到呢?便走近了一步問道,南宮火麟卻還是不理。

這時駐府的三名大夫才急匆匆趕過來,站在門口畏畏縮縮不敢走近,被南宮火麟一把抓住丢了進來:“磨蹭什麽快點看診,她今天要是救不回來,我要你們的老命!”

三名大夫哆哆嗦嗦地過來號脈:“姜……姜黃,鹿……鹿茸,巴……戟天,枸……枸杞子,快快快,快去抓藥。”

看到這幅景象薛靈鳳徹底生氣了,但她沒有對南宮火麟發火,而是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深閨之中被悉心教養多年,她知道什麽時候該發作,什麽時候該克制。

這時候青顏和竹嬈趕了回來,青顏立馬拿出益暖丸給尹封城服下。

服了藥,尹封城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南宮火麟摸了摸她的身子,卻還是冰涼。“為何不見好?”他着急問道。

“沒有這麽快的,這火寒症是無解之症,益暖丸也只能暫時緩解,治标不治本,每次發病只能靠自己熬過去,她向來是這樣,熬過去就好了。”青顏說道。

“好……好……”南宮火麟總算放下心口大石,“青顏,麻煩你幫她擦幹身子,帶她回醫局吧,此地不宜久留。”

“你以為這憐舍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門外傳來南宮雲霆的聲音,他斜倚着門框說道:“尹封城偷了母親最喜愛的水晶杯,不能這麽輕易放她走!”

聽到這話,青顏和竹嬈都不由地心生厭惡,雖知道必是司月大人授意,也大概知道他們的目的何在,但青顏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朝門外吼道:“南宮雲霆你是瘋了嗎?為了區區一個水晶杯差點取人性命?是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的?!”

話音還未落地,南宮火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南宮雲霆身旁,一記鋼鐵般堅硬的拳頭結結實實打在他臉上,緊接着又是一拳。

南宮雲霆平時總以為以他的修為,認真和南宮火麟打起來,他倆還不知是誰勝誰負呢,沒想到此時,竟然毫無招架之力,別說是還手,就連躲閃都來不及,一拳一拳,沒有一招是落空的,都實實落在他身上。

“住手!”南宮司月聽聞動靜趕了過來,看到這番景象,她第一次覺得南宮火麟像個怪物,也許他心裏本來就住着一只怪物,這次終于忍無可忍被放了出來。

“我叫你住手!”南宮司月又喊了一聲。

南宮火麟根本什麽也聽不見,一拳一拳已變成機械般地出擊,他放棄了思考,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再這樣下去,南宮雲霆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住手!”南宮司月最後喊了一聲,雷霆瞬時變身獵豹撲倒南宮火麟,将南宮雲霆擋在身後。南宮火麟被雷霆的電擊震到,這才恢複神智,轉頭看到南宮司月在旁邊,她一手操控雷霆,一手發動靈力阻止要沖上來護主的火狐貍,神色急切,周身靈力竄動,似要傾瀉而出。

南宮火麟收了手,深深地看着南宮司月,那也是他的養母:“放她走,我娶靈鳳。”他聲音無力但語氣平靜,他從來沒有逆過南宮司月的命令,這一次,也還是南宮司月贏了,“司月大人,您滿意了嗎?”

這時竹嬈剛好背着尹封城出來,封城恍恍惚惚之間聽到了這句話。“不要!”她還是不太知道南宮司月母子賣的什麽藥,卻莫名地很想沖上去說出這兩個字,不管南宮火麟說娶靈鳳是為了什麽,哪怕他并非違心,她也想,哪怕是說一聲不要,但她此刻虛弱的身體,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着南宮火麟和青顏一衆人離開,南宮司月知道,她這次還是不出所料地達成了目的,她知道南宮火麟雖然強盛不可一世,可無論再怎麽強大的人,一旦有了牽絆,便渾身都是弱點。

然而她也隐隐感覺到,與南宮火麟的母子情分,若原來只是表面上維持,那麽現在,連最後的一點點的表面功夫,也沒有了。

“我這樣做,到底該不該?”她嘆道。

“成大事者枭雄,耽一時者定敗,哪有什麽該與不該,只有值與不值。”身後的南宮雲霆說道,他被打地不成樣子,站都站不起來,看着南宮火麟漸行漸遠的背影,卻并沒有憤恨,而是意外地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

尹封城在醫局的病榻上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迷蒙着雙眼,她看到青顏在一旁磨藥,竹嬈坐在床邊敷着白玉養顏膏打盹,年糕在她枕頭旁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床,一切都那麽安靜祥和,恍如昨日之災只是夢魇一般。

唯獨少了心裏那人,也許日後,他便是與自己毫無關系之人了,也許,他才是自己的夢魇。

“你醒啦!”青顏看到封城醒來連忙過來看她體溫,竹嬈也驚醒,兩人臉上都寫着藏不住的倦容。

“讓你們擔心了。”尹封城感激地說。

“說什麽呢,再跟我們客氣就不理你了。”青顏微皺着眉頭,輕輕點了一下她的腦袋,看着尹封城,又漸漸生出悲切之色,“竹嬈,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封城說。”青顏轉身跟竹嬈說道。

“诶,為什麽呀,我徒弟才醒我要多看看她,別忘了要不是我的滾滾……喂……青妖……”竹嬈還沒有說完就被青顏的樹藤卷起來扔出了門外。

“青顏姐什麽事啊?”尹封城也不禁好奇起來。

“沒什麽,就是姐妹談談心,”青顏說,“你不是問過我為何和火麟姐弟相稱嗎?我就告訴你。”

“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十年以前,我随軍行醫去往西北荒無人煙的旱之城流晃,不料一次戰敗,和幾名士兵一起被流晃城主俘虜,南宮家和流晃城主屢屢談條件,數十日都僵持不下。最後幾名士兵被放了,只有我,因為我是軍醫,不能被輕易放回,他們的條件是交出所存全部的軍糧。南宮家當然不肯,流晃條件艱苦,氣候惡劣,我軍當時本就處于下風,若再交出存糧,必定沒有人可以幸存。”

“火麟就是這個時候領着一隊兵馬被派去增援的,大家看他年紀尚小,起初根本沒有人願意聽他的話,但他随後在戰鬥中表現的英勇和謀略,就是當時有四十多年作戰經驗的老将軍也深感佩服。在他幫助下,戰勢也漸漸有了轉機,最後我方終于可以全身而退,而那時候,大家早已經放棄了還在敵營之中被俘的我。”

“我始終不能忘記那天,敵人準備把我宰了洩憤,十多天來受盡折磨忍辱偷生,最後終于還是踏上了死亡之路,我無助極了。萬分絕望之中我看到一個年輕瘦小的身影只身一人出現在敵營,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個身影,是我全部的希望。”

“就這樣,火麟帶着我一起逃出敵營,九死一生之際,我們約定如果都能活着回到安和城,以後便做姐弟。于是,便成了今這樣啦。”

青顏說罷看着尹封城,封城眼裏盡是崇拜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謝謝你,青顏姐,這是我知道的最後一件關于他的事了。”尹封城說道。

“不,封城,我說這些,不光是給你講故事,我是想讓你知道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之前我看你不顧一切一頭栽進那無望的暗戀之中,我對你鄙夷至極。但現在,我卻很想讓你再忠實于自己的心一次,我不想看到火麟違心娶靈鳳。”

“青顏姐,你又怎知他違心,我……我是對他有一些……可我終究看不透他的心,也許我命在旦夕時他關切我是真,也許我受人魚肉時他冷漠才是真,我真的不敢妄想他對我……而且,他和靈鳳在一起,才是不負英雄美人啊一場啊。”

“哎……”

青顏嘆了口氣退出門外,她最看不慣對感情之事有半點強求,如今尹封城這樣說,她也實在找不到什麽理由再勸下去。青顏想,就算尹封城肯,司月大人也不會這麽輕易成全倆人,既然有緣無份,也不必告訴封城昨晚火麟抱着她整夜未眠,一直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事了,否則更是徒留念想,平添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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