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娘為何要同晏伯父成……
祁雲渺今日事情實在是太忙了。
回到家竟還有阿兄的生辰賀禮等着她。
她接過門房給的匣子, 忙不疊進屋去看裴則今年又給自己送了些什麽好東西。
這已經是裴則給她送生辰賀禮的第五年了。
祁雲渺拆開匣子,從中掏出一只看似圓潤實則表面又是凹凸不平的象牙猛犸球。
凹凸不平的球?
祁雲渺對着手中差不多有自己腦袋大小的球體轉了轉,便見到, 這球體的外觀雖然摸起來是凹凸不平的,但實際上,是有人在球體上用相當精湛的手藝雕琢出了各種不同的山川飛鳥。
山川和飛鳥沒有顏色, 卻每一個都栩栩如生, 借着球體的形狀連成一片,繪成一幅完整的百鳥迎春圖。
祁雲渺邊驚嘆, 邊借着球體上的镂空,又向球體的正中去看。
原來這球體還并非是實心的, 通過最外層的镂空可以見到,球體的裏頭還是一層又一層的小球。
祁雲渺試着撥弄了一下,果然每一層的球體又皆是可以單獨轉動的。
這是鬼工球!
祁雲渺頓時反應過來。
此球對于工匠的技藝要求極高, 她此前只在宋青語的家中見到過一顆。宋青語曾與她介紹, 這鬼工球是以鬼斧神工而聞名,外頭的表象無論怎麽變,其內裏的轉動都不會改變。
她爹當年求娶她娘的時候, 花重金才買了這一顆。
而最最要緊的是, 這鬼工球看似層層疊疊, 但是其間的每一個球,其實都是始于同一個出發點, 同一個核心, 故此, 此球還被叫做同心球。
所以……阿兄今年給她送的生辰賀禮是同心球?
祁雲渺抱着球,意識到之後,面色微滞, 盯着這球好一會兒,這才将它又放回到了匣子裏。
阿兄對她還有那等意思。
祁雲渺也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經明确告知過阿兄很多次,為何他還要如此堅持。
這便是歡喜嗎?這便是所謂的男女之情嗎?
可是她沒有辦法去回應阿兄,她并不覺得自己對阿兄有超出兄妹情誼之外的地方……祁雲渺是夜,趴在自己的床榻上,對着燭火又思索了一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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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下晏酬已的事情之後,祁雲渺接下來幾日,都有和他往來書信,只為了溝通接下來出門的行程。
她具體的生辰是在晏酬已離去之後的第三日。
上回晏酬已送的珊瑚珠串,祁雲渺覺得太珍貴了便沒有收,在他走之前,他便又為她挑選了一樣價格适中,但又實在很适合祁雲渺的東西——馬鞍。
那是一套全新的馬鞍,為了夏日可以透氣,馬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用光滑卻又細膩的竹篾做的,祁雲渺收到的時候,別提有多滿意了。
這是她十六歲的生辰,錢塘家中從外祖父和外祖母,再到表弟表妹,每一個人都在為她慶祝。
随着年歲的增長,其實祁雲渺過生辰,已經不大喜歡總是鋪張,請許多的朋友們來弄出豪華的排場,是以,這回的生辰,她并不曾邀請別的夥伴。
一家人一塊兒在廳堂裏吃頓飯,再有一碗阿娘親手煮的長壽面,對她來說,生辰便可以過去了。
只是在她生辰結束的隔日,她開始徹底準備和晏酬已一道出門的事宜,準備着準備着,祁雲渺便聽自家阿娘過來道,過幾日她出發去往金陵,她得同她一道去。
“一道去?”祁雲渺不明白,自家阿娘為何突然又要去金陵。
沈若竹道:“晏成柏找我幫個忙,人家幫了我們這麽多,我總不好一點兒也不答應吧?”
原來如此,那祁雲渺便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晏成柏是想要自家阿娘具體幫什麽忙,但祁雲渺總是相信晏成柏的人品的,想他要阿娘幫的忙,只怕也不會是什麽特別麻煩的事情。
既如此,母女二人在一切準備就緒後,便一起出發去往金陵了。
祁雲渺去到金陵,是為了和晏酬已緊接着一齊出發去往揚州,至于沈若竹……在她們抵達金陵的當日,晏成柏便道:“不若雲渺和思遠都等到喜宴結束之後再走吧。”
思遠是晏酬已的字。
“喜宴?”祁雲渺不解,“什麽喜宴?”
晏成柏頓了頓,旋即看向沈若竹,問道:“你還不曾同雲渺說嗎?”
沈若竹笑了笑,這才牽起祁雲渺的手,道:“前幾日一直忘了告訴你,我此番來金陵幫你晏伯父的忙,便是幫他來完成一場假成親的。”
“假成親?”祁雲渺有些不理解,這是什麽幫忙。
“雲渺千萬別誤會!”晏成柏見祁雲渺神色不對,忙解釋道,“都是家中的宗祠族老們害的……”
他輕嘆一聲氣。
原來,自從晏酬已的母親過世之後,身為金陵晏家的當家人,晏成柏每年都會遭到家中族老們隔三差五的催婚。
他們希望他能娶一個續弦,希望他能繼續為晏家開枝散葉,發揚光大。
之前這許多年,因為需要時常外出經營,晏成柏還可以借此脫身,阻擋一些催婚,但今時今日,他因為寧王的事情,還得在金陵避上一陣子的風頭,一開始還好,漸漸的,不僅是家中族老,便是連金陵的媒婆們,都時不時上門,想要為他做續弦的主意。
晏成柏近幾日簡直不堪其擾,便喊沈若竹前來,替自己做一場戲。
不必是真成親,只是做一做樣子,待到成親那日,她逃婚離去,這般他便可以用心灰意冷來回絕那些還是打算喊他迎娶續弦的人。
“為何不能直接拒絕了?”祁雲渺不明白,既不想成親,直接向那些催婚的人說一句不想成親,日後誰都不許再煩他,以晏成柏如今的地位,這難道很難嗎?這難道不比假成親之後還有可能要繼續面臨被催婚的風險來的好?
晏成柏失笑,面對着祁雲渺的問題,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了。
他去看沈若竹。
祁雲渺便也去看自家的阿娘。
倒不是她不願意阿娘再同晏成柏成親,祁雲渺想,今日阿娘若是同晏成柏兩情相悅,誓要結發,她定是不會阻攔。
只是可惜不是。
先前為了阿爹的事情,阿娘已經改嫁兩次了,如今晏成柏的事情在她看來,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即便是假成親,在她看來,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或許因為她是個我行我素的人,所以祁雲渺覺得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應當都可以用坦誠二字來解決。
婚喪嫁娶,乃是人生大事,實在沒有必要這般。
沈若竹看看女兒,又看看晏成柏,漸漸的,終于和晏成柏面面相觑,笑出了聲。
她就知道,一切都瞞不過祁雲渺。眼看着祁雲渺如此倔強,沈若竹無奈,當着晏成柏和晏酬已的面,終于是俯身,同她說了實話。
“渺渺,你可知你晏伯父如今雖為晏家的掌權人,但實則,他的背地裏還要供養着一堆的家族宗親?”沈若竹先問道。
祁雲渺點頭,這她自然是知曉的。家族以姓為天,同姓同源的宗族血脈相連,只要不鬧到分崩離析,便是一輩子都要彼此根深蒂固的。
除了她阿爹那種生來便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的,剩下的百姓,包括他們沈家,全都是這般的。
“你晏伯父這麽些年,是既要供養着家族裏的人群,卻也要感受着家族的制約。”沈若竹便又道,“渺渺,你又可知,在你晏伯父的父親去世前,曾要求宗族阖老替他掌管着一筆巨大的財産?這筆財産對于他們晏家來說,至關重要,唯有你晏伯父成親方可由宗族長老們交給他。”
祁雲渺納悶了:“可是晏伯父不是已經成過親了嗎?”
“但是他們不認。”沈若竹道。
祁雲渺便古怪地看了看晏酬已。
什麽叫……他們不認?
晏家的宗族不認晏家原先的夫人?那晏酬已又是怎麽來的?
沈若竹沒有辦法,這便是她适才不想要同祁雲渺說出實話的原因了。
她也跟着瞥一眼晏酬已那孩子,想要開口再說,卻聽晏酬已忽而自己開口,道:“因為我娘是奴仆賤籍出身,并非是晏家宗祠願意承認的良人。”
祁雲渺詫異地看着晏酬已。
晏酬已卻兀自笑笑,說起這些事情,也仿佛渾不在意,道:“是以,當初我爹迎娶我娘的時候,他們宗族開會,做出了決定,暫時仍舊替我爹保管着那份錢財,至于何時歸還,還得看我爹和我娘的表現。”
而後來結果顯而易見,不等晏成柏和夫人表現完畢,晏夫人便先一步去世了。
于是那筆財産便一直遺留在了所謂的宗族手中。
原本這筆錢,晏成柏也不是很急着拿回來,他們願意扣着便扣着吧。
是近來,晏家負責看管錢財的最後兩個宗族長老,突然也傳出了病重的消息,晏成柏便擔心,這筆錢若是再不拿回來,等到他們正式去世之後,估計就要不清不楚,落入不知誰的手中了。
這才是他們想要假成親的真實目的。
饒已經是首富之家的當家人,但是該他拿的東西,晏成柏還是一樣都不想落,要盡收入自己的囊中才是。
祁雲渺聽完真相之後,原先反對的情緒總算是沒有這般激烈了。
若是為了争奪錢財,那她覺得,假成親倒似乎的确可以試一試。
只是她還是覺得阿娘辛苦。
“辛苦什麽?”沈若竹私底下和女兒走在了一處,笑問道,“你可知道為你晏伯父幹一趟活能掙多少?”
“多少?”祁雲渺問。
沈若竹便讓着她的面,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依據他金陵首富的闊綽程度,祁雲渺直接猜道:“兩百兩!”
沈若竹抿唇笑開,知曉依照女兒的經驗,還是不夠敢想。她便點點祁雲渺的腦袋,旋即告訴她答案,道:“是他此番所能獲得的財産的兩成!”
“呵!!!”
祁雲渺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