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造反嗎第 82 章 .因果

玄商托樂岚捎給他的藥, 其實根本不是什麽增壽丹,而是打破靈臺強行催醒他的魂魄的醒魂劑。他在那虛無缥缈的靈府裏游蕩來去,等到記憶複蘇, 再醒來時已是兩日之後, 接着便得知了樂岚失蹤的消息。

所幸玄商為了善後還未離開, 兩人沿着她留下的氣息一路追過去,卻在城西的楓林裏斷了蹤跡。

樹林中還留有殘餘的法陣之力,他當即就變了臉色, “不好,是浮屠陣!”

六界中有許多被隔離開的“不可到之處”, 與外界毫不相通, 彼此之間也毫無聯系,要去往這些被封印之處, 唯一的辦法便是通過浮屠陣來傳送,但這陣法失傳已久, 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凡界?

李未陽在那陣法邊緣掃了一眼,問:“能修複麽?”

玄商估測了一下陣法的損壞程度,道:“修倒是能修,就是要費些時間。”

樂岚下落不明, 現在最浪費不起的就是時間, 他沉吟了片刻, 道:“等不及了, 我先進去, 你在外面維持浮屠陣的穩定, 我去帶她出來。”

說罷一步就要踏進法陣時,玄商叫住了他,問:“你的法力……”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還沒有完全恢複,但也足夠用了。”

每一道浮屠陣都通往一個特定的“不可到”,這道法陣所通往的便是湮海。

他到了湮海,神識在島上掃過一遍,卻并未發現任何生靈存在的跡象,他的心頭有如被一柄重錘狠狠敲了一記,頓時沉了下去。

正在惶然之時,袖子裏的龍鱗忽然有了反應,鱗片與本體遙遙呼應,他順着龍鱗的指示,在一片廢墟之下發現了一枚毫不起眼的灰白貝殼。

樂岚似乎格外偏愛變成一些不顯眼的小東西,她以前還曾變成飛蛾的模樣,趁他不備時悄悄捉弄他,他把貝殼放在掌上,感受到裏面熟悉的安靜氣息,緊緊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把人帶出來後,他卻并未回京,而是徑直向着島上來了,她失血過多,一直昏睡着,這一睡便是整整七天。

他不知道樂岚在湮海上都遇見了什麽,她的手上纏着一圈繃帶,揭開繃帶,手臂上赫然是一道觸目驚心的猙獰傷口。

玄商瞥了一眼傷口上肆意蔓延的火毒,深深蹙起了眉,“這炎毒……倒像是炎龍神的。”

“炎龍神?”

玄商嘆了一聲,“你久不在天庭,許多人事都不知曉,炎龍神是南溟的護法之一,上任玄天神君岚空的手下,岚空死後,他接任守護南溟的重任,後來卻率領魔部叛出南溟,被樂昀關在了湮海之下。”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尚在昏睡中的樂岚,道:“我總算明白,那天盤上的因果劫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李未陽斂眉:“因果劫?”

玄商搖頭嘆,“一言難盡,我慢慢說與你知。”

樂岚在下山的路上等着,看見玄商走過來,故意咳嗽了一聲。

玄商看見一人一蟹不倫不類地站在路邊,不覺好笑道:“你在這裏等我?”

她點點頭,“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玄商會意,“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同你說。”

兩人一蟹沿着下山的路邊走邊談,樂岚要問的,無非是她到底怎麽從湮海回來的,他此前早就和李未陽串好了口供,回答自然天衣無縫,問來問去始終一句話:“當然是我救你出來的。”

她有些失望,默了一默,又道:“我把炎龍放出來了,結果會怎麽樣?”

玄商不忍看她如此頹喪,溫言安慰道:“不會怎麽樣,炎龍越獄純屬意外,與你無幹,即便到時天帝追究起來,你只管如實回答,把過錯都推到丹渚身上就是了。”

樂岚低頭看地,也不知這安慰的話聽進去了沒有,“是我犯傻,輕信了他,跟丹渚沒有關系。”

玄商好笑道:“即便你沒有上炎龍的當,那個丹渚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他遲早也會利用你打開炎龍神的封印。”

她不解問:“這是為何?”

“這也便是我下面要同你說的事了。”玄商頓了頓,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泰澤一族與炎龍之間的恩怨,可知那個丹渚究竟是什麽人?”

樂岚想了想,“聽他話裏的意思,應該是泰澤一族的親鄰或者故友?”

玄商搖了搖頭,“他本名奚塵,是當年新令初辟,天條允許凡人與妖族也能破格升仙時,從妖界擢選的十三位妖仙中的其中一位,也正是泰澤一族商定的下一任族長。”

“換而言之,當年炎龍神故意縱火燒了泰澤時,他已經立了仙籍,飛升上界,故此逃過了一劫;只怕炎龍自己也想不到會有一條漏網之魚,于他而言,可算得上是斬草不除根,禍害遺千年了。”

樂岚猛地收住了步子,擡頭問:“你是說,那因果劫的源頭就在這裏?”

玄商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滿意眼神,點頭道:“炎龍縱火滅族是因,丹渚堕入魔道是劫,我起先一直擔心你會受到劫數的影響,現在看來倒是有驚無險了。”

樂岚明白他的意思,這場因果源自炎龍與泰澤的恩怨,她只不過是夾在其中受了波及的那一個,因劫紛争,總有一方會自食其“果”,但無論這“果”落到誰的頭上,也都與她無關了。

她無聲的笑了笑,喃喃自語道:“糾纏了這麽久,我白受了這麽多的折騰,到頭來原不過是城門失火所殃及的那條池魚……也罷,沒我的事就好,收拾收拾可以回家去了。”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他道:“因果劫的源頭雖然不在你身上,可并不代表就跟你沒關系。”

樂岚:“……什麽意思?”

“當年你父君把炎龍神關在湮海,原本應該切斷這其中的因果,可是不知為何,他竟留了炎龍一命。”

玄商說着,抱臂沉思,道:“我也覺得不解,按照他的性子,怎麽也不該就這麽輕易放過炎龍才對。”

“劫數不斷,其中牽扯的人就無法脫身,何況你和炎龍神之間還隔着你父君那一劍之仇,他此番要是真的逃逸了去,日後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苦惱地捂住額頭,仰天道:“可是這些都跟我沒關系啊!”

丹渚也好,炎龍神也罷,當年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壓根都沒出生,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誰是始作俑者就找誰報仇去,憑什麽事事都要牽扯到她這麽個不相幹的人身上來?

玄商就着她的話想了一想,好像确實是這麽個道理,但是命數之間的紛擾錯雜哪裏是三言兩語間便能解釋得清楚的,無端受累,擱在誰身上都會忍不住暴躁,嘆息一聲,和藹道:“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

他摸着下巴,似是認真地思忖了一番,笑眯眯道:“你去幫丹渚解決了炎龍,或者去幫炎龍解決了丹渚,抑或同時解決他們兩個人,正主都沒了,這劫數不就不攻自破了麽?”

樂岚:“……”

就知道玄商是個表面上再和氣不過,內裏實則壞透了頂的老怪物,披着一張人模人樣的神仙皮,皮底下卻是個邪魔外道。

對于丹渚和炎龍的這趟渾水,她避之還唯恐不及,他反倒勸她往火坑裏跳,當下氣道:“什麽馊主意!”

“這可不是馊主意,”玄商道,“他們兩人,一個是走火入魔的堕仙,一個是棄明投暗的魔龍,即便你不插手,丹渚和炎龍也沒有什麽回寰的餘地,遲早都是誅仙臺上九道天雷,打得灰飛煙滅的下場。倒不如讓他們自行了結,既免去雷火加身之苦,也能消了自己的罪業。”

他言盡于此,剩下的須要她自己慢慢領會,便也不再多留,說聲“不必送了”,轉身騰雲而去。

玄商走後,樂岚久久無法平靜。

方才的話她都明白,她知道他是想讓她借此機會立下功勞,為以後的天祿授名做個鋪墊。

丹渚和炎龍,無論除掉哪一個,論起功來都是極大的功勞,反正都是注定要灰飛煙滅的人,何不藉此全了自己的仙路?

只是依靠這樣的方式得來的神籍,即便一時省心得力,日後回想起來,也會為自己所不齒。

她想要的,是一條由自己踏出來,光明正大的成仙之路,投機取巧之為,她不想做,也不屑做。

至于丹渚和炎龍,他們之間的恩怨,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她此前已經吃夠了多管閑事的苦頭,這趟渾水她連沾都不想沾。

紅蟹見她在樹下坐了半天也不動,以為她遇到了什麽困境,試圖替她排憂解難,舉着蟹鉗問:“殿下在想什麽呢?”

樂岚托着腮,喃喃道:“我在想,什麽時候才能拿到自己的仙位啊……”

“為什麽要苦惱這個?”紅蟹不解,“等到殿下成年了,仙位不是自然而然就有了的麽?”

“我要的不是那樣的仙位。”

她看着蜿蜒向下的窄窄山徑,目光随着路向投進鋪青疊翠的層林深處,“母親便是成年之後順理成章封授仙位,因為無功無勞,當年接任的時候受了多少質疑?後面還鬧出炎龍叛族這樣的亂子。”

“我要成仙的話,就要像瑤風上神那樣,憑自己的本事,從凡間一個修仙門派的掌門一路封神,斬妖除魔無數,一躍成為瑤風宮的主人,天上地下,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一句。”

紅蟹不知道瑤風上神是哪位神仙,只能跟着附和:“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這邊說着話,李未陽從山上走了下來,看見樂岚在路邊坐着,便問:“你們兩個,在這裏嘀咕什麽呢?”

樂岚心思忽然一動,順口接道:“哦,沒什麽,剛剛玄商臨走前跟我講了個故事,我正和蟹将說呢。”

他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問:“什麽故事?”

樂岚眨了眨眼睛,道:“他說把我帶出湮海的人不是他,只是受人委托,不得已才謊稱是他把我帶出來的。”

李未陽身子一僵。

她又問:“你想不想知道,那個委托他騙我的人是誰?”

李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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