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武大會這天熱鬧非凡,各路人士紛至沓來,濟濟如雲。
審神司每逢十年組織一次靈武大會,為的是讓各路修靈人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憑本事,明争,不要暗搶。如果有人出招太狠,審神司也有能力出手阻止,降低傷亡。
參賽人士分組進行車輪戰,贏的人可以獲得輸的人的靈器,輸的人自然就被淘汰無法進入下一輪。當然贏的人如果已經獲得了心儀的靈器,就可就此罷休,以免下一輪被人搶去。
尹封城得空也偷摸着跑來,湊了湊熱鬧。
而南宮火麟也随水龍局過來觀看,兩人隔得遠,誰也沒看到誰。
剛開始全是一些小人物,打來打去沒有什麽看頭,全是薛家人出風頭,這些年他們門徒濟濟,很是風光。
南宮火麟看得無聊,正打算走,忽看到一個持熾焰銀鞭的薛家門徒上場,從那以後十一戰,皆是全勝,一時間臺下議論紛紛,卻無人敢上去挑戰。
那是他當年的熾焰銀鞭,南宮火麟看得有些心痛,是用來交換薛靈鳳的熾焰銀鞭,也是将尹封城推入深淵的熾焰銀鞭。
善使靈器的高手都看得出來,那人只不過是全憑蠻力,加之熾焰銀鞭本身的威力震懾對手,并未有過多高超的招數。南宮火麟看了尤其不是滋味,南宮雲霆是故意将他珍愛之物随意給一個根本不善使靈的莽夫糟踐的,見識過當年南宮火麟如何使這熾焰銀鞭的人,都看得出來。
南宮家這邊看到熾焰銀鞭出場也是一個個蠢蠢欲動,出動了幾個門徒去搶,風、雷、土、火……試過一輪,皆敗下陣來,眼看場上那人愈發得意了,朝南宮家的席位瘋狂地叫嚣個不停。
南宮火麟一分一秒都在忍耐着,他根本不屑于跟此等廢物較勁而暴露身份,引來仇家,但眼看南宮家臣一個個敗下陣來,顏面盡失,無時無刻不在挑戰着他嗜血的神經。
正當此時,一個身影飛上臺去,婷婷袅袅輕落下來,南宮火麟看呆了——那不正是尹封城嗎?
尹封城本沒有想過參戰,但她在臺下看到這個壯漢使熾焰銀鞭使得甚是淺陋粗鄙,心裏按耐不住,便一把躍上臺去。
方一上臺,她便後悔了,在萬衆焦點的比武臺上,比不得在臺下,她只覺得陽光刺眼,太多雙眼睛盯着自己,好不習慣。可對面的壯漢沒有停止言語挑釁,反而更加狂妄了:“哪裏來的黃毛丫頭,你有什麽寶器?如果沒有,別在這裏丢人現眼,打了你,還落得個打女人的诟病。”
說着,他和看臺底下薛家衆人一同嘲笑了起來,尹封城被着實地惹怒了。她情緒一波動,便更加難控制靈力,右手舉起,一團風雪朝對方急攻過去。
那人将熾焰銀鞭揮出一排火反攻過來,無甚新鮮,方才的是一輪每一招都是這同樣的招式,只不過力氣之大,熾焰銀鞭威力之廣無人能及罷了。
尹封城也沒空過想,持着剛才未消的怒氣再補一招冰封,翻身躲過熾焰銀鞭的火勢。壯漢的熾焰銀鞭立即被凍起來,他狂甩幾下,以為可以把鞭子上的冰抖落下來,可哪裏能成,只能把他粗鄙笨拙的性子更加暴露無遺罷了。
“咦——咦——”壯漢笨拙地胡亂抖着鞭子,尹封城趁此時再起冰封,壯漢來不及躲避,敗下陣來。
贏回了南宮火麟的熾焰銀鞭,尹封城攥在手裏覺得好是舒暢,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使用靈力比鬥,而且還鬥贏了,看着臺下衆人啧啧稱奇的目光,她忍不住留在了臺上。
三個接下來上臺挑戰的人都敗下陣來,尹封城越來越嘗到打贏的快感,剎不住車。
其實她控制不好靈力,但是她能夠感覺到巨大的靈力在她身體裏蠢蠢欲動,仿佛囚禁在她身體裏好些年頭,只等這個機會有個對象來給她發洩。漸漸地她發現,她的招式動作,已經和第一個使熾焰銀鞭的壯漢無異,沒有技巧,全憑蠻力,一心發洩。她鄙視那樣的打法,稍懂修靈的人都鄙視,可是她已經停不下來了。
第四個人飛身上臺,尹封城凝神靜氣,做好了準備,擡眼一看,不禁心裏一抖,聚好的氣全散了。
對面站着的,是南宮火麟。
她還記得兒時一別就是十年,十年後的初次相見,他們打得怎樣的不可開交。這一別三年,相逢竟是在這比武臺上,又是要打。如果南宮火麟想要回熾焰銀鞭,大可叫自己給他便是,尹封城本就無心霸占,何苦兵戎相見?尹封城看着對面南宮火麟冰冷的眼睛,越想越氣,霎時間又聚好了靈氣。
南宮火麟周身一點靈力也沒有散發出來,他以前總是在還沒有開始打的時候,就散發出壓制人的強大氣場,讓對方不寒而栗,而這次,卻靜悄悄一點靈力也沒有,跟個凡人無異。
“小林子,你逞什麽能啊,快下來,哎喲,丢死我的臉啦。”臺下水龍局的老大急忙喊話。
南宮家這邊從上到下也是憂心忡忡地看着南宮火麟,不知他這是要鬧哪出,一來他沒有靈力,而來他怎舍得對壘尹封城?
南宮火麟看着尹封城,厲聲喝道:“還是這麽魯莽,下去!”
他知道尹封城這樣亂打,一旦遇見真正的高手,便只有吃虧的份。而且她打起架來絲毫不知收斂靈力,這會場裏坐滿了各大家族的高手,她不知道靈力暴露地越多,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就越大。胡亂逞能的人,總是沒有好下場。
南宮火麟心裏想着溫柔對她,可不知道怎的,一急起來,總也對她溫柔不了。尹封城不明白南宮火麟的苦心,只是被他這麽一喝,更挑起了跟他一戰的心。“有本事把我打下去!”她周身冰靈散發出來,一頭黑發散開來在風裏四散飛揚,襯着一襲白衣素裙,面若冰霜,像極了神話裏的雪女。
南宮火麟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只有狠心把她打下去。
他天資極高,這些年借火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身上便聚滿了火靈。這平寧城內都是靈法高深的能人異士,他這一餐,像餓鬼一樣,吸飽了他們的力量。底下的人,還未曾察覺,只是詫異他南宮火麟不是被審神司碎了靈骨嗎?怎的在審神司眼皮子底下又豁豁然恢複了?
他知道這靈力不能在他身上呆得太久,有借就要有還,否則雜七雜八的氣呆在他身體裏,只會反噬,所以要快速解決。
“降火!”
他指天降火,火焰落在尹封城四周,她動彈不得,急還一招“落冰”,偏偏這個時候靈力不聽她使喚,落下的冰星星點點,根本熄不了火,只能想法子再補一招。
南宮火麟看火勢就要燒過去了,尹封城還站在中間傻傻地不動,忙喊道:“快退出去!”
尹封城不聽,着力想再補一招,就在這時,南宮火麟飛身進來一把将尹封城抱起,超火圈外飛出去。
“放開我,你這是使的哪招!”尹封城在他懷裏拼命掙紮。
“叫你下去你不聽,只有抱你下去了。”南宮火麟很久沒挨她這麽近了,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柔和起來。他之前想抱她很多次,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沒想到,這一急,便抱地如此見到。
“沒那麽難嘛。”他不經意地自言自語道。
南宮火麟抱着尹封城,這一抱,他抱忘了神,不舍得松開。尹封城卻聽不懂他的溫柔和他的那句“沒那麽難”是什麽意思。她聚好了靈,近距離補了一招“冰封”,一掌正正打向南宮火麟的左胸。
“怎麽不躲?!”眼看着這一掌就快要打上去了,南宮火麟還在忘神中,根本沒有躲的意思。尹封城忙收起靈力,可偏偏又控制不住,反倒靈力更兇猛了,一掌打過去,南宮火麟飛出比武臺,摔下臺去,告輸。
尹封城看着自己的手,後悔地恨不能把它剁了,怎麽會這樣?她看着臺下南宮火麟跌落的地方,明明心裏千萬的心疼着急,面容上還是一副冰山一樣冷峻的臉,外人看了,只當她冷酷。
南宮火麟爬起來故作輕松地拍掉身上的冰,不動聲色地将湧到喉頭的血吞了回去,看着她:“小傷,別急,現在可以下來了吧?”
臺下衆人馬上認出了南宮火麟,議論聲四起:“南宮火麟,那不是南宮火麟嗎?”
身旁水龍局的弟兄一個個目瞪口呆,這就是聽老大說了幾百遍的光榮事跡的背後主帥南宮火麟?他們齊刷刷地看向南宮火麟,又齊刷刷地看向老大。
老大沖過去一把抱住南宮火麟的腿:“你……你就是将軍啊,我……我有眼無珠,這麽久竟然都沒認出是你,我……”說着,他往自己臉上抽了兩嘴巴子,“我是後廚的張小廣啊,将軍,我是小廣啊……”
原來是後廚的小廣,難怪不認得自己,後廚沒有機會見到主帥的,他那些事跡,也多半是聽前線回來說的吧。
南宮火麟笑了笑,心想,在兄弟面前自己打自己臉,說是後廚,可見見到自己,他也是真的激動了。
“将軍,将軍……”老大激動難耐,誰曾想到舊時的将軍成了自己麾下的小林子,被自己頤指氣使整整三年。他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失态,抱着南宮火麟的腿一個勁地蹭,鼻涕眼淚都蹭在了他大腿上。
南宮火麟抽不出腳,也不知該答些什麽話,半晌,說出一句:“怪不得你做的紅燒肉味道這麽熟悉……放鹽還是那麽的粗犷。”說着,還不忘用手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撫。心裏卻想,這下真是徹底暴露了,這平寧城,簡直是南宮火麟仇家聚集地,不知有多少人正摩拳擦掌,排着隊要來取他項上人頭呢。
沖過來的親衛隊看到這一幕,簡直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麽近地貼着南宮火麟的大腿蹭,換作是以前,這個小廣下一秒便要化作碳灰了,可……可是南宮火麟沒有殺他,還……還摸他的頭……
裁決臺的展卓看着這一幕,手抓着座椅的扶手,都快要把扶手抓爛了。一旁的耄耋撚須說道:“我看得到的,他确實靈骨不再了,現在也沒有靈力了,不要輕易下去抓他。”
“可是……”展卓萬分的不敢相信,确實是他親自碎了南宮火麟的靈骨,也是他親自抽走了他的靈力,這事他幹了幾十年,駕輕就熟,萬不會出錯,也不會留餘地。可現在南宮火麟使用火靈,是他眼睜睜看見的,也斷斷不會有假。
“怎麽,不相信我?”耄耋道。
“不……”他微微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怔怔看着臺下的南宮火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