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屍
開完分析會，彭海下班路過大廳，看到本市一家酒吧的老板沈予正站在公示牌前面盯着尋屍啓示上死者的複原照片看。
沈予不認識彭海，但彭海認識他。
一來是因為他的酒吧生意太好，客來客往魚龍混雜，時常有些令人生疑的線索送到彭海這裏，可惜始終沒有任何證據。
二來是沈予長得太好看了。人流如織的大廳裏，他往那兒一站，就像進錯片場的偶像劇演員一樣。從穿衣風格到整體氣質，從臉到身材全是獨一檔的。
彭海端詳了一下沈予盯着複原照片的表情，決定去問他。
簡單聊了幾句。
沈予說，他的酒吧前兩天有人打架鬥毆，造成了一些設備的損失，他這次是來補充材料的。
他認真聽完彭海說的情況，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并不認識死者。他那裏也沒有人員失蹤的情況。
彭海總覺得他的沉默很是可疑，但跟他的酒吧裏傳來的線索一樣，沒有證據。
第二天一早，沈予就等在市局門口。
見彭海來了，沈予老遠就開始遞煙：“唉呀彭隊，上次失敬。”
說實話，雖說從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那裏有什麽違法交易，但沈予給彭海的煙，彭海是真不敢抽。彭海擺手表示不會。
他也不惱，把煙裝好之後湊上前說：“昨天我回去之後到處問了一下，我那兒有個……呃……”
“服務員。”彭海替他找了個合适的詞兒，希望他趕緊說下去。
“對，服務員。臨時工啊，臨時工。她說她叫秦小珍，大家叫她珍珍。珍珍前些日子帶來個姐姐，年齡有點大了，不合适。可珍珍業績好，我看在她的面子上，讓大姐切個水果擺個果盤啥的。大姐幹了幾天就走了。上周三之後，珍珍也沒再過來。”
還有一位失蹤人員？在彭海的追問下，沈予才斟酌着開口。“當時有個大老板，是珍珍的熟客。點了幾個公……呃……服務員，幫他們倒酒的。純倒酒。我們那兒不提供其他的服務，就倒酒。”
幾個？到底是幾個？以彭海的經驗來說，生意人對數字十分敏感。他要是故意不說清楚，那一定有緣故。只是眼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彭海見他說話遮遮掩掩，實在費勁，只好點頭附和：“嗯，倒酒。然後呢？”
“那個老板喝了不少，臨走給了她一萬，一整摞兒。”沈予說着，伸出食指劃了一下說：“老板抽了一張說要請代駕，剩下的都給珍珍了，讓她給姐妹們分。”
“九千九？”
“嗯。這老板挺體貼，知道仨人分一萬不好分。九千九就正好了。”沈予笑了一下，似乎又覺得笑不合适，伸手撓了撓眉毛說：“那天以後，珍珍就沒來過。當晚跟她一起的小姐妹以為她是拿了錢就跑了，電話也打了，信息也沒少發，網上也發了不少消息，她都沒回。”
“這個珍珍……”彭海看向他。
沈予拿出手機，解鎖之後操作了幾下遞給彭海：“她是粉色短發，不是假發。不過她那個姐姐，跟你說的死者有點像。”
他們說着走到電梯口，沈予請彭海先進，按了樓層之後乖乖站在一邊，餘光都沒有給彭海一個，好像彭海手裏的不是他的手機。坦蕩得有些刻意。
手機裏是幾個女孩子側面坐着秀長腿的照片，左邊第一個粉色頭發最顯眼的，就是沈予所說的珍珍。
“你往後翻。”沈予說。
這是一張監控截圖，看環境應該是酒吧。清晰度并不高，但面部特征都能看清。
彭海第一反應是像。
最起碼發型像，輪廓像，身材也瘦。
“去十九樓吧。”彭海說。
“好。”
彭海沒把手機還給沈予，他也沒要，錯半步跟在彭海身邊。
沈予似乎是真的沒想到彭海會直接帶他來認屍，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樣子，在門口點了支煙，不抽，手抖的厲害。
喬莎不在，聽值班法醫說剛才交警上有個案子讓喬莎出現場去了。
彭海跟值班法醫布置好認屍環境，出門親自去請沈予。他掐了煙，走到門口向彭海伸了一下手。
彭海看了他一眼，沒管他。
沈予又搓了搓手，摩挲着抱緊自己，雙手交叉搓着手肘。
只看了一眼屍體，沈予就轉身吐得渾身發抖臉煞白。連連擺手說肯定不是。
但他說出來的特征反倒更證明死者就是秦小珍的那個“姐姐”。
據他了解，秦小珍今年二十七，她姐姐自稱三十，乍一看倒差不多，但整形痕跡明顯，臉上基本沒有原裝的東西，脖子上皮都松了，應該得有四十往上了。喬莎判斷死者年齡在四十四歲左右，浮動不超過三歲。年齡相符。
秦小珍的姐姐孩子不小了。死者有陳舊生育痕跡。相符。
秦小珍的姐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很瘦，肯定不到一百斤。相符。
可沈予還是一口咬定，絕對不是秦小珍的姐姐。因為他見過好幾面，哪怕是卸了妝也能認出來。
“真不是。”
彭海扶着他吐，遞水給他漱口，他接過後說了聲謝謝，漱完口稍微把重心往彭海身上靠了一下，很抱歉的看着彭海的眼睛說：“彭隊，我是真的腿軟。”
“沒說你是假的。你這算好的了。直愣愣的一頭栽下去的也不少。”彭海扶着他坐下，坐他旁邊的桌子上方便觀察他的表情。“秦小珍那些小姐妹的聯系方式你有嗎？”
沈予一副虛弱得說不出話的樣子，但一雙眼睛卻十分警惕地把房間裏幾個攝像機都看了一遍，好一會兒，才說：“下午四點，我那兒準備營業，她們要是想來就會自己來的。”
“那不耽誤你生意了嘛，不如等你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帶幾個人跟你過去。”彭海說着端詳他的表情。沈予倒是沒有驚慌，只是有點為難。彭海又開口逼了他一下：“咱們速戰速決，下午四點之前我們撤了，你們正常開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