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為卿春第 21 章 (21)

用了婉兒!”子均抱歉的看着卿婉,“剛才,若雅非急着要給孩子取名,我就随口取了一個,叫林焘,上壽下火,字壽心。”

“林焘?字壽心?”卿婉想了想說:“好名字呀!焘字,壽火焘,本意是長明燈,有長壽長安之意,取字壽心,與名字一脈相承。邁仁樹德,焘壽無疆,這是有大意的!哥哥果然大氣,取的名字比卿婉取的有意義!”說完便一臉興奮的看着子均,絲毫沒有失落之感。

“婉兒,對不起,本來說好是讓你取的,可是……”

“哥!這有什麽!我本來就是幫你作參考的嘛。若是你覺得對不起我,就和嫂子多生幾個孩子,再用我的名字不就好了。不過下次一定要提前準備,等嫂子問起來,就說是你取的,這樣嫂子也不會生氣啦!”

“婉兒……”

“好了哥哥,快別說了。對了!剛才我讓廚房預備了些飯菜,就想請你過來一起慶祝的。哥,陪我吃頓飯吧!”

“好!”子均幹脆地答應,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這滿地的書籍上,平常卿婉很在意她的書,擺放也很有規律。可這次急着讓她取名,她竟然這麽認真,把所有的書搬出來找。

卿婉也注意到這一地狼籍,便拉着大哥說:“這兒太亂了,咱們到外面的雪痕榭去吃吧!”說着便拉着大哥走了出去。

兩個人剛入座,幾個下人便端着幾盤精致的小菜走過來,上完菜後,卿婉支走下人,只有兄妹兩人坐在石桌上。

卿婉斟滿兩杯酒,笑着說道:“大哥,嘗嘗我這裏的好酒?”

哪知平日裏的酒膩子今天卻滿口回絕:“還是別喝酒了!你不知道,前幾天我在你的天祿坊喝酒,結果喝多了,還是天祿坊的人派馬車把我送回去的。我昨日路過那裏,結果剛進去就被裏面的人貶了一通,說是再不讓我喝酒了,免得下次再派馬車送我。你說,你手下這人怎就一點不把我這大公子放在眼裏呀?”

卿婉掩面偷笑,心裏卻在慶幸那日跟天祿坊的人串了口供,連大哥都知道去天祿坊問清楚,蘭羲肯定也去了,若是他們二人知道是自己從中幫忙,肯定又惹出段是非。

“明明是大哥丢人,居然跑到那裏喝酒鬧事,人家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恐怕就把你給扔街上了!還會派車送你?”

“哦?那今天我還得好好謝謝我的好妹妹了!”

“那是!你來嘗嘗我的酒,看看比起天祿坊來如何?只一條,別喝多了!”

“得令!”子均端起一杯酒,放在鼻前慢慢聞聞,再小小泯下一口,最後一飲而盡,咽下去後,閉上眼睛,片刻才睜開,“好酒!果然是酒坊的老板,居然有這麽好的酒!看看我那裏,別說好酒了,有的喝就不錯!”

“那是大嫂管得嚴!”卿婉一旁笑着說,一旁把子均的酒杯斟滿。

“大哥,卿婉知道大哥即将出征,今日給大哥備這小小筵席,聊表心意。小妹敬大哥三杯酒!”

“婉兒敬的,我怎能不喝?”

兩人同時端起酒杯,“第一杯酒,卿婉祝哥哥此番出征,旗開得勝,早日凱旋!”

“大哥多謝婉兒!”

一個清脆的觸碰,兩人一飲而盡。

“第二杯酒,婉兒恭賀大哥喜獲麟兒!大哥這次喝不了焘兒的滿月酒,待大哥出征後,小妹定幫大哥大嫂和焘兒把滿月酒辦的風風火火,大哥放心!”

“有你在,我一百個放心。幹!”

“大哥,這第三杯酒,婉兒要謝謝大哥。”

“謝我?”

“大哥,這些日子,你為小妹做了很多。你從小就這麽照顧我,為我着想,為我考慮,你疼我,護我,才讓我這麽沒大沒小過了這些年。在府裏永遠是你讓着我,我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明白。為了我的事,你操了不少心,如今你要出征,我總該好好謝謝你才是。”

子均聽了,笑着說,“你是我妹妹,我不疼着你,還疼誰?這杯酒,我幹了!”說完痛飲此杯。

卿婉也跟着仰頭飲下。

這一晚,兩人邊吃邊聊,後來幹脆連淇奧和茜兒也跑了過來,四個人一起坐下喝酒暢談,淇奧長于邊境,子均多年領兵,卿婉博覽群書,茜兒閑話京城,這四個人在一起談天說地,從那邊境上的戰亂說到京城裏的家長裏短,幾個人有說有笑,有酒有菜,算是護國府裏最熱鬧的一個夜晚。直到多年以後,卿婉也時常會想起那個夜晚,卻不知這樣的夜晚,卻是拿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珍貴。

文熙十二年九月,燕朝發兵十萬攻打突厥,封林之頤為大将軍,統率全軍。發君之日,皇帝親攜百官出城五十裏送行。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天氣漸冷,百姓都換上了寒服,可出城送行的臣子都穿着最正式的官服,排成幾排,皇帝兩側站着護國公和宰相歐陽恭,護國公身旁站着的則是這次奉皇帝旨前來送行的鸾絮郡主林卿婉。郡主身披赤色華服,頭上戴着皇帝親賞的珠玉金冠,冠上镂空雕着青鸾花樣,平添了一份貴族的華美氣質。在場中也有不少人參加過上次出征的,回想起當日鸾絮郡主一襲戰衣,巾帼英雄之姿,與今日之美判若兩人。

林之頤身着紫金铠甲,腳跨青龍千裏駒,手上拿着的并非往日佩劍,而是戰場上上陣殺敵時用的長兵器——雁尾鎏金镗。據多年前經歷過戰亂的人們說,林将軍鎏金镗在手,曾平定大燕半壁江山,雖有浮誇之意,卻足以震懾人心。而衆人不知的是,這雁尾鎏金镗只在戰場上祭出,即便如此,林子均也通常會在腰間配有長劍,因為此長劍伴随子均多年,關鍵時刻,便可保将軍平安。

衆人看着今日林之頤此番光景,有人羨慕,有人欽佩,有人嫉恨,有人不屑。但無人否認,此時的林将軍仿佛大燕戰神,戰神在,則保天下定。

時辰已到,軍號聲響,擂鼓陣陣,林之頤、陳遠山、馮淇奧三人騎于馬上,等候皇帝發令。

待鼓聲停止,皇上大聲說道:“此次出征,朕在此等候諸位将士凱旋而歸!”

林之頤雙手抱拳,“臣等定不辱使命,驅逐突厥,保我邊疆!”

“驅逐突厥,保我邊疆!”

“驅逐突厥,保我邊疆!”

“驅逐突厥,保我邊疆!”

所有士兵高喊三聲,十萬人的呼號響徹雲霄。

皇帝在臺上,右手擡起,向前一揮。

林之頤看了一眼臺上的人,皇上、父親、婉兒、宇文沣、歐陽蘭羲,還有在家中等待他的妻兒,深深呼出一口氣,大聲高喊:“出發!”

一時間,擂鼓重響,軍號嘹亮,十萬大軍從營中出發,跟随大将軍,攻打突厥。

大軍已經出發了十幾日,護國府裏又恢複了沒有大公子的日子。

卿婉和茜兒從潇晖閣走到樂善堂,一路上雖然仆人衆多,卻總覺得冷冷清清,心裏也總是空落落的,沒有人可以說話聊天,哥哥不在,爹也很少來看她,偶爾去看小焘兒,卻也總得忍受少夫人冷冰冰的眼神,曾幾何時,這個家沒有了味道。

走到樂善堂,看到大廳的大門緊閉,卿婉看了看裏面沒人,便繞到後面去樂善堂的卧房,父親或許會在這裏。

遠遠看過去,只有一個人守在房門口,四周并無他人,卿婉和茜兒走過去才看清,是護國公的貼身仆人小七。

小七也看到了小姐走過來,趕忙笑道,“見過小姐。”

卿婉沒怎麽多話,便說:“父親在房中嗎?”

“回小姐的話,老爺不在府內。”

“又不在?”卿婉的臉上浮現一絲不解,“昨日我來你也說老爺不在,今日還不在?這早已經過了下朝的時候,老爺平日不都在府內嗎?怎麽最近老是不在?”

“回小姐的話,老爺确實不在府內。這幾日老爺好像在拜訪不少大臣和京城裏的名門望族,應該是要搞好關系吧。小的也不知老爺的意思。”

搞好關系?卿婉一皺眉,為人臣子最忌諱的便是所謂的裙帶關系,很容易被扣上結黨營私的帽子,怎麽如今父親……她忽然想起個人來。

“最近鮑苌楚大人常來嗎?”

“回小姐,鮑大人倒是不常來府上,不過老爺出門的時候倒是常和鮑大人同路而行。”

“同路而行?”卿婉有一絲不好的念頭,她本就對這個小人還有敵意,如今父親如此頻繁結交友人,莫不與他有關?

卿婉想着便下意識地往屋內望去,卻沒成想這個小動作卻讓小七急着制止:“小姐,老爺說了,他不在的時候,任何人不準私自進入房內,否則……否則便要責罰小的。”

卿婉本無心,忽然看到小七如此心急,一時又起了好奇,難道父親在屋內,故意躲着自己?

說着便往前沖去,小七趕忙攔着。

“小姐,千萬別讓小的為難呀!”

“你讓開!”卿婉聲音一沉,吓得小七不敢多言,“我從小便自由出入府內任何地方,從不受攔。什麽時候父親的房內不讓我進出了?”

小七又不敢硬攔,焦急地說:“老爺臨走前特意吩咐的,不準任何人進入卧房。”

小七說話時的表情卻是害怕責罰,這也是告訴卿婉,父親确實不在屋內,可這屋裏到底有什麽事要瞞着自己?

“你怕什麽!父親那裏有什麽事,你推給我便是!”說着推開房門。

“小七,茜兒,你們在門口守着,不準進來!”說完砰一聲把門關上。

小七看着茜兒,知道自己闖了禍,又實在攔不住,也不敢叫人,只能蹲在一旁等。

卿婉走進屋內,看着前廳擺設并無他樣,便往屋內走,卻看到離床不遠處,有四五個大箱子放在地上。

卿婉疑惑地走過去,把手放在箱子上,心中想着到底是什麽讓父親如此小心,她猛地一下打開,裏面的金光讓她一皺眉,竟是一大箱金條!

卿婉一下子愣在遠處,心裏也砰砰直跳,她馬上打開剩下的幾個箱子,看到幾個箱子分別裝着金條、銀器、元寶和不少的各樣珠寶、玉器首飾,原來這就是父親要瞞着自己的?這幾箱金銀數額巨大,而這些金銀珠寶有的更是稀世罕見,有的玉器甚至價值連城。

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卿婉頭中劃過各種想法,父親這幾日不在府內,而卻派人盯着房門。他知道這府內,只要是他的命令就無人違抗,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跑到父親房裏來。父親何時得到這些東西?又是如何得來?他要做什麽?

卿婉不允許自己想下去,她現在想的,就是馬上離開這裏,去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看着這些亮閃閃的黃金首飾,她只覺得不安。

她平靜了心情,把箱子恢複原樣,便走了出去,關上房門。

看着門口一臉頹喪的小七,卿婉盡量用正常的聲音說道,“父親一般何時回來?”

“應該……應該是在晚飯前。他會回來用晚膳。”

“好,那等他回來你告訴他,讓他用完晚膳後到大公子的房裏去,我和少夫人有事要和他商量。”

“是。”

“晚膳時候我會派茜兒過來,問問父親是否回來了。你到時候答複她就是。”

“是,小姐。”

卿婉說完,看了一眼小七,便擡步要走。

走出沒幾步,她頭也沒回地對背後的小七說:“今日我擅闖父親卧房,你算是父親的心腹,定不會為我隐瞞。也罷,父親回來,你實話實說便是,不用擔心別的,我不會讓父親責怪你的。”

小七撲通跪下,他一直在猶豫待會跟老爺如何交代,聽小姐這麽一說,自己也不用擔心了,“是,小七一定聽小姐的。”

卿婉聽完他的答複,便和茜兒一起往潇晖閣走去。

一路上,卿婉沒有再說一句話,剛才看着這件事的茜兒問道:“小姐,老爺屋裏到底有什麽事不讓人進去呀?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卿婉嘆了口氣,淡淡的說:“別多問了。”

茜兒一看,知道自己失言,也不敢多說。

卿婉卻是遲遲放不下心來。若是那些金銀珠寶,數額雖然不少,但在她這個掌管府內財政多年的人眼中,其實也不是天文數字,就在她管轄的八家店鋪裏,拿出這麽多份額的東西便不是難事。只是這些東西畢竟是真金白銀,若都放在家中,時間長了或許會惹出禍事。畢竟自己的店面賺的錢都是有憑有據的,可父親屋內的東西她一一看過,絕不是底下的店鋪孝敬給父親的。那父親到底從何處得來?他又要如何處置?

卿婉懸着心,從樂善堂一路回到了潇晖閣。

而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一切,絕不是那麽容易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冷月挂空府(下)

月色漸昏,原本皎潔如日的皓月卻在今日被蒙上一層淡淡的薄紗,雖依稀可見月光,卻怎麽也見不到那輪明月。

卿婉匆匆用過晚膳,便在這月色下,去了距離潇晖閣不遠的凝居堂,也就是大哥的住處。如今大哥不在,屋內只有少夫人若雅和小少爺林焘。

卿婉抱着尚在襁褓中懵懂不知的小孩,樂得在屋裏裏走來走去,而焘兒似乎也懂事的很,看到這個漂亮姑姑也一個勁的笑,還輕輕抓着卿婉的頭發舍不得放手。

“焘兒,焘兒,叫姑姑,姑姑!”卿婉笑着沖孩子比着口型。

坐在一旁的少夫人看着,只能笑着說,“焘兒還小,哪這麽快會叫人呀!”

“慢慢學嘛,焘兒這麽聰明,肯定很快就會了。來,焘兒,叫姑姑,姑——姑——”

這孩子也學着口型,只是畢竟是小,只能“哦——哦——”的,不過聽到這裏,卿婉也十分高興,一低頭親了小寶寶一口。

這時候,茜兒也走進屋裏,“小姐,剛去問過小七了,他說老爺已經回來用膳,用完膳後就過來。”

“好!”卿婉只顧照看焘兒,似乎絲毫沒在乎老爺過來的事。

可少夫人聽到這話,不解地問道:“婉兒,你讓父親過來做什麽?”

卿婉看着她笑着說:“嫂子,焘兒的滿月酒要籌備了,我來找你和爹商量一下,看該怎麽辦?”

若雅心裏暗暗叫喜,面上卻不怎麽表現,只微微點了點頭,“難得你如此想着焘兒。”

卿婉也只是平平一笑,卻知道若雅心中定想着大操大辦,此時也并不多言。

過了一會,便聽到門外的下人喊道:“老爺來啦!”

若雅聽到後站起身,卿婉抱着焘兒也走了過來,正巧看到護國公走進屋內,臉色雖然和往日差不多,不過眼神中卻少了些許慈祥之氣,卿婉雖察覺出一絲異樣,卻也只是裝作無事。

“爹。”“父親。”卿婉和若雅一起喊道。

“恩。”護國公簡單答應了一句。

沒等護國公說話,卿婉便抱着焘兒走過去,還一邊說着,“焘兒,快看,爺爺來啦!讓爺爺抱抱!”說着便讓父親抱,話語中卻沒有一點表現出早上曾硬闖樂善堂的事。

護國公看這裏不是興師問罪的地兒,也抱過孫子,輕輕哄了兩下。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眉眼之間也有不少相像,焘兒也認人,兩個小手揮來揮去的,像是跟爺爺打招呼。

“焘兒,快叫爺爺,叫爺爺!”卿婉又在邊上啓發孩子說話。

邊上站着的奶媽笑着說:“郡主真是認真,若是您每日陪在小少爺身邊,我看小少爺定是比別家的孩子聰明的多呢!”

卿婉聽了,看向若雅夫人,只見若雅的臉色微微一僵,面色也閃出一瞬的不悅,忙笑着擺手:“孩子還是得母親來教,這樣才能學得快呢!”

奶媽聽了便知自己失言,哪有在孩子母親面前,說讓姑姑陪在孩子身邊的道理,便也附和道:“那是自然,母親對孩子自然是最重要的。”

護國公抱了孫子一會,便讓奶媽把孩子抱到自己屋裏休息。接着護國公和卿婉、若雅坐在屋內,卿婉端起茶杯倒茶,三個人看似便如一家人聊天一般。

“婉兒,你叫我來有什麽事?”

“爹,哥哥臨行前,我答應哥哥,要給焘兒辦一場滿月酒,如今日子快到了,我想着問問爹和嫂子,這滿月酒準備怎麽辦?”

護國公眉色一皺,“府上的事一直是你在辦,你的意思呢?”

“女兒的意思,如今前線正在打仗,整個大燕人心惶惶,皇上也一直為前線戰事擔憂,此時不宜大操大辦。”

護國公還未說話,若雅搶着說道:“焘兒可是府上的長房長孫,這傳宗接代的事可是大事,何況長孫,怎麽能匆忙辦了呢?爹,你說是吧。”

護國公也面露猶豫,“若雅說的也有理,焘兒畢竟是我護國府的長孫,這滿月酒怎可随意糊弄?”

卿婉原本就想着嫂子定然不同意,父親這關也難過,更何況早上又私闖樂善堂,惹得父親不悅,此番他更難同意,可還是繼續說:“我知道焘兒是府上的長孫,可如今正是風口浪尖,皇上雖嘴上不說,可若是聽聞我們府上在戰争時期仍大操大辦,定會心存不悅。為人臣子,皇上的聖意最是重要。這個道理嫂子遠離朝堂不甚明了,可爹爹總該知曉呀。”

護國公聽了,也明白這話的道理,若雅卻說:“婉兒,這朝堂大事嫂子不懂,可有一點皇上也該為我們着想,如今子均遠在前線打仗,皇上不為我們考慮也就罷了,難道焘兒滿月酒沒有父親,連場酒席也辦不得嗎?”

“嫂子放心,酒席是一定有,只是沒有必要大操大辦,咱們府上請一些要好的世交來也就行了。”

若雅卻冷笑一聲,“婉兒,自我入府,一直是你當家,我雖然是你嫂子,卻也沒說過什麽。我知道你一向主張節儉,可若是連孩子的滿月酒都如此小家子氣,讓京城的百姓還如何看得起咱們護國府?難道這以後京城的人,只知相國府而不知護國府嗎?”

卿婉心裏一沉,父親最厭護國府和相國府之争,朝堂上也就罷了,可家裏只是也要牽連此事,父親必然不願低人一頭。

果然,護國公臉上浮出一絲怒意,“若雅,此話怎講?”

若雅一聽護國公要倒向自己,趕忙緊着說道:“父親您想想,幾年前的京城,咱們護國府是何等風光?京城百姓聽了咱們護國府,哪一個不是心存敬仰?可這幾年來,護國府的風光漸漸被相國府壓制,單說這兩年,相國府辦了幾件大事?家裏的女子入宮選秀,歐陽蘭羲被皇上指婚,再加上大婚,大喪,哪一次不是全京城都熱鬧的大事?可咱們呢?連婉兒被指婚都是默默無聞,如今這京城百姓,早就是只知相國府而不知護國府了!”

卿婉看了看父親的臉色越來越差,趕緊說:“這百姓心中的名望,靠的不是這些虛禮,而是為百姓做了多少真事。哥哥前方得勝,百姓自然心懷尊敬……”

話還沒說完,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護國公卻說道,“這軍功要看,這酒席也要看!護國府不能就這樣壓在相國府之下!這次滿月酒,就依若雅所言吧。”

卿婉早已不抱什麽希望,只是低聲說“是”。

若雅一聽大喜,忙着追問“爹,既然是焘兒的滿月酒,那我……”

護國公知道若雅的意思,卻充耳不聞,“以往每年府裏的事都是婉兒負責,這次還是由婉兒辦吧。若雅,有什麽需要就找婉兒。”

若雅本是想趁着滿月酒把府裏的權力收到自己手上,卻沒想到護國公如此偏袒,只能一邊答應一邊不悅。

卿婉對于這些小事也是置若罔聞,只是對滿月酒說起,“既然要大辦,從明天開始府上就要開始籌備了,從下帖子,到府上布置,到時候的戲劇班子、酒水食物布置,滿月酒的各種儀式都要準備。我今日回去就拟個寫帖子的名單出來,明日叫人把單子送到爹爹和嫂子這裏來,你們看看有什麽要加的,辦好後便馬上要發出去,以免耽擱了事。”

護國公聽卿婉行雲流水地說了置辦過程,也比較放心,畢竟護國府一直沒有女主人,他也沒找過任何的側室,家裏的大小事務和慶典儀式一向是卿婉負責。他想了想,添了一句,“我那裏還有幾個人的名單,到時候給你送過來,你也給他們發個帖子。”

卿婉想到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給父親送禮的人,不過她沒有過問,只是答應下來。

護國公又吩咐幾句,便說:“時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若雅,你好好休息,養養身子。我先回去了。”

“多謝父親關心。”

說完護國公便頭也不回的離開,竟沒有看卿婉一眼。

卿婉自知父親定是還在為自己擅闖卧室一事而責怪她,便也不想多呆,“嫂子,我也回去想想辦滿月酒的事。你早點休息吧。”

“好,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嫂子客氣了。”說着起身笑着離開。

整個屋子如今只留下若雅夫一個人留在房裏,看護國公和卿婉的背影消失之後,一把将桌上的白瓷三才杯生在地上。

護國府的權力,什麽時候才能到自己手上?

卿婉從房裏出來,果然看到不遠處,爹爹和幾個下人正站在門外,停駐不前。卿婉正了正心神,便走了過去。

“爹,是在等我?”卿婉走過去特意看了看,父親這次竟然沒帶小七出來,難道真的責罰他了?

“我是有一些話想和你談談。”說完對下人們一擺手,幾個人便自覺離去。

卿婉回頭看了看一臉擔心的茜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一搖頭,也讓她離開。

于是現在,只有父女倆站在一起,而此時的月色,竟比先前更加昏暗。

“婉兒,陪爹走走吧。”

“是。”

兩人誰都沒說話,卿婉只是跟在父親身後,漫無目的的走在府中。

走出去不少,護國公說道:“婉兒,咱們兩個有多久沒在一起散步聊天了?”

卿婉微微一怔,随即又恢複了平靜,“婉兒記不得了,只記得小時候,爹爹常拉着我的手在院子裏跑,後來戰争一開始,也就顧不上了,再後來,爹爹做了大官,婉兒陪您的時間就更少了。”

護國公點點頭,“是呀,連爹爹竟也不記得了呢。”說完竟是長嘆了一口氣。

“爹爹,有些事,婉兒不想知道爹爹是如何做的,是為何而做,而婉兒永遠都是最愛爹爹的,婉兒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爹爹能平安,希望咱們護國府能永遠這樣下去。”

護國公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着她,眼神中的情緒,确是卿婉不能理解的,此時的爹爹,與從前竟有些不同。到後來她才明白了這種情緒,竟是對自己的一種懷疑和不信任。

護國公看了她一會,卻仍是回過頭來,繼續走着,“朝堂上的事,我自有主意,婉兒,你不久之後就要嫁人了,以後入了寧王府也記得常回來看看。”

婉兒一怔,閉口不言。原來爹爹已經不願讓自己再幹涉他的事了,她心裏一冷,竟不知爹爹從何時開始有此想法。

“爹,有些話你不願聽婉兒說,婉兒不說,婉兒只希望爹爹凡事三思而行,婉兒絕無他心,一心都是為了護國府着想。”

護國公點了點頭,“你快嫁人了,這段時間你也自己準備準備嫁妝,府裏的東西你自己随便挑。”護國公壓低聲音,不再提剛才的事,“還有,府裏的大小事務,你辦完這次滿月酒,就把它分開,交一部分給若雅,她也該學着管理府裏的事物,府裏的賬冊之類的你也整理一下,過段時間就把他交給我吧。”

卿婉愣住,父親還是對此事心懷芥蒂,連賬冊都要收回。

卿婉默默聽着父親幾乎沒有感情的話,像是聽着對自己的宣判,父親已經将她的半個身影逐出了護國府。

護國公說完,沒有再逗留,轉身離去。而他口中深深的嘆息聲,也掩飾在了腳步聲後。

許久,卿婉還是站在原地,不遠處便是惠泉。湖水映襯着凄冷暗淡的月光,顯得如此寒肅。

卿婉這才擡起頭,看了看今晚的滿月,那薄薄的月紗已漸漸淡去,可這“月明星稀”,今日的月光凄清,卻沒有星光點綴,顯得如此孤單。

難道自己也如月光一般,在這府上,竟沒了最後乞求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軍前半死生,帳下猶歌舞

巍巍皇宮,讓人一踏入便有威嚴震懾之感。無論是早朝議政的乾元殿,還是後廷皇帝處理政事的清政殿。

清政殿,不僅名字聽來清冷,連人進去都總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含義。如今清冷的宮殿裏,幾個大臣便立于殿內,雖無朝上那般嚴肅,心中卻不敢有半分輕松。年輕的君主坐在禦桌前,書桌上常年擺放着厚厚的奏折,皇上卻并未翻動,只是右手下單獨按壓着一份前線林之頤送來的密折,而左手則不停歇地玩弄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一副心不在焉。

“皇上,”下面一個大臣說道,“此次護國公大擺宴席一事,皇上可要處理?”

皇上擡起頭,卻沒停止左手的動作,右肘按住奏折,手不自覺的放在腮邊,“朕也是剛聽說,護國公昨日在府內為林之頤的幼子大辦滿月酒一事,卻不知詳情。你把知道的說與朕聽聽。”

“是。昨日是護國公長孫林焘的滿月之日,護國公為此房長孫辦了一場滿月酒,這次酒席堪稱近年來京城最為豪奢的酒宴,全京城百姓人盡皆知。根據到場的人說,酒宴中的擺設十分講究奢華,到場的賓客幾乎都是金碗銀碟,比宮中有過之而無不及。酒宴中的歌舞也是全國最好的梨園,惹得人們是拍手叫好,據說這梨園一人一個時辰的費用便高達一千兩,而這歌舞從白天至入夜,場場不停,整夜笙簫,全過程只能用窮奢極欲四字形容了。”

“窮奢極欲?”皇上慢慢重複了這個詞,卻輕輕嘲笑了一聲,可眼神中卻毫無笑意,只淡淡講了一句,“護國府倒真是充盈。”

“禮部曹愛卿?”

“臣在。”

“你身為禮部尚書,以前可曾聽聞護國府有窮奢極欲的先例呀?”

“回皇上,臣以前曾多次與護國公交涉,也曾按舊例派人去調查護國府開支,大體了解了一些護國府近年來的財務情況。據臣調查,護國府這些年來十分節儉,別說什麽宴飨,就是公開的酒席都很少辦。護國府這麽大的一個府邸,而一年來的開支卻算得上全京城官員中最少的,這一點就連臣也為之汗顏。”

“哦?”皇上的眉毛一挑,左手停止了對碧玉扳指的玩弄,問道,“既然如此,為何此次有如此大的變化?”

“回皇上,據臣查明,護國府開支一直都是由護國公的女兒鸾絮郡主親自打理,而郡主在府中一向提倡節儉,禁奢華風氣,再加上郡主和城中的不少商戶交情不菲,府內的日常開銷費用也不多,因此在生活上,護國府十分合乎禮數,而在花費上,護國府的花費又很少。不過……”

“不過什麽?”

曹敏一停頓,繼續說道:“不過這些日子臣也聽說了護國府內傳出來的消息,自從鸾絮郡主指婚之後,府內的這種良好風尚也逐漸消失,可能是與鸾絮郡主有關,就是不知道是鸾絮郡主對府內的管理主動放權,還是……有什麽苦衷。”

皇上聽了這話,皺了皺眉,“苦衷……那這次滿月酒可是郡主安排?”

“回皇上,應該是郡主最初安排的,不過郡主在安排的時候雖然場面不小,但用具也并沒有那麽奢華。但宴席剛開始就出現了問題,京城裏的大部分名門望族、有錢商賈帶了衆多禮品來到護國府,還向護國公建議撤去以前的用具,用了他們帶來的所謂金碗銀碟。他們帶來的禮品十分貴重,數量衆多,讓人難以想象。更有甚者,他們還在全京城發出消息,京城內百姓,有到護國府門口慶賀的,賞銀二兩,當天幾乎全京城的百姓都跑到護國府門口,一時間簡直是門庭若市。”

禮部官員一口氣說了很長,而說完之後,皇上竟然沒有言語,讓他不知道是該繼續,還是等着皇上說話。

“他說的,可是實情?”皇上的目光掃向周圍的幾個大臣,最終定格在為首的歐陽恭身上。。

歐陽恭一直并未說話,只因歐陽蘭羲曾受過護國府的恩惠,與護國府的關系逐漸緩和,并不願落井下石,可皇上目光已至,便是等他的回答,只好簡單說道:“據老臣調查,确是實情。”

“也就是說,昨日,護國府應該收受了不少的東西?”

“是。”

皇上的眼神中出現一絲異光,轉瞬即逝,可馬上又恢複平靜。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下的奏折,仿佛是在猶豫着什麽。

“這件事……”皇上的手不自然地握了握,“畢竟是滿月酒,護國府辦的場面大點也是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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