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宗老師這一次開的家長會比價純淨, 是純的……家長會。
學生們只需要把大人帶到教室就算完成任務。
簽到表在進門後的第一張桌子上, 姜艾給姜爸爸指向自己的座位, “我在那裏坐。”
姜爸爸誇獎,“挺好,我記得你以前坐在教室的另一面,對稱坐着, 可以防止斜視。”
姜爸爸和姜艾都簽了字,姜艾把他引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旭正撐了下巴坐在他的位置。
姜艾有些意外,“林旭,你的家長呢?”
“他們不來。”林旭回答。
林旭這個名字姜錄是見過的,就在姜艾卧室牆上挂着的錦旗上。
姜錄扭頭,看到那個看起來過分俊氣的少年……原本坦然的心态突然有點說不出的警惕。
給同學送錦旗這種事,姜錄以為會看到一個長相偏胖, 有點幽默的普通男生,這個林旭的長相實在是過于惹眼了一些。
姜艾不知道姜錄在想些什麽, 向林旭介紹,“這是我爸爸。”
林旭從座位上站起, “叔叔好。”
将錄笑得和藹,卻不知為何沒有表現出的那麽有親和力。
姜艾隐約感受到這非同一般的氣息,眨了眨眼,本能告訴她, 這個時候最好也不要嘗試着去幫林旭解圍。
姜艾左看右看,有幾分為難,林旭卻開了口, “不好意思,我先離開一下。”
姜艾已經把姜錄帶到了自己的座位,可以離開。姜艾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老師倪宗沖林旭喊,“你跑什麽?”
林旭已經從後門跑了出去。
姜艾重新看向倪宗老師,他身邊站着一個看上去相當溫柔的女性,大概三十多歲的模樣。
女性無論是穿着和氣質都相當優雅,手裏拿着的手包姜艾在電視裏的女明星那裏見過同款。
“姜艾,”倪宗老師喊她的名字,“你來帶一下林旭的家長去他的位置。”
姜艾眨了下眼睛。
按照林旭的說法,她的母親已經去世,那麽這位大概就是他們家的親戚或者……父親的再婚對象。
姜艾剛剛靠近那位女士,就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請跟我來,”姜艾為她帶路。
女性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為女性帶了路,其他家長也都來得差不多,眼看着家長會要開始進行,姜艾準備離開。
“您好,我是林旭的媽媽蘇荷。”
“您好,我是姜艾的爸爸姜錄。”
伴随着家長之間的互相客套,姜艾也終于知道了蘇荷的身份。
她還在琢磨着這事,蘇荷的目光卻落在她身上,依舊是那種溫溫柔柔的感覺,“姜艾在學習方面幫助了我家林旭很多,一直想感謝您。”
“哪裏那裏,小朋友肯定都是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姜錄繼續客氣。
姜艾被蘇荷看得有點怪怪的,對方如此感激的表情,讓她實在是不适應,輕輕開了口,“我先走了。”
出了門,姜艾給林旭打了手機,對方并沒有接通。
外面的學生不少,都是等着家長會開了後偷偷跑掉的。
姜艾見到周凱,問他,“林旭呢?”
周凱也有點意外,“旭哥出來了?我剛剛沒見他。”
“嗯,”姜艾點頭,“那你知道哪裏能找他嗎?”
“旭哥為什麽走了?”周凱詢問,他剛剛在和老爹說話,沒怎麽進教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姜艾遲疑了一下,還是誠實回答,“他的家長來了……是一名女性。”
她說到這裏周凱就懂了,他啧啧兩聲,“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林旭……很不喜歡那個阿姨嗎?”姜艾詢問。
“說實話,”周凱擺了擺手,“我不太清楚旭哥他家的事,每次提到蘇荷旭哥都不是很愉快。”
“這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不想讓我知道的秘密?”姜艾試探着詢問。
“是,”周凱斜了眼睛看她,幾分狡黠的模樣,看上去在計劃着什麽,“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姜艾微微皺眉。
“看你剛剛所說的,旭哥應該是和你說過他家的事,”周凱開口,“有的話不适合我們這些哥們去問,你或許可以。”
“可是我怎麽找到林旭呢?”姜艾覺得這是個大問題。
周凱從口袋裏掏出來個鑰匙出來,扔向姜艾。
姜艾雙手接住,看到散漫的少年伸出食指指向上方。
“壞學生總是有點秘密基地的,”周凱眨了眼睛。
姜艾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鑰匙,擡頭看向教學樓的樓頂。
哎?那麽高的嗎?
姜艾是真的沒有去過樓頂,也不知道為什麽樓梯不是直達的,而是要走一段才能去天臺方向。
較高樓層的是高一學生的教室,他們周五下午已經放假,此刻整個樓層都是空的。
姜艾有幾分羨慕,期望高三這個緊張的時候快點過去,能夠快點享受大學的快樂時光。
走廊上實在是安靜,能聽自己的腳步聲。
姜艾順着走廊走,在角落處看到前往天臺的樓梯。
這個樓梯顯然不被常用,能夠看到拐角處堆放的雜物和掃帚,明顯是哪些班級實在是放不下悄悄藏在這裏的。
姜艾走上樓梯,看到樓梯盡頭的鐵門。
取出周凱扔給她的鑰匙,姜艾果然打開了大門,也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坐在陰影處的林旭。
姜艾開門的時候,林旭頭警惕地擡起,見到姜艾後似乎有點懵。
“hello?”姜艾沖他招手,“我過去了哦?”
林旭并沒有回答,姜艾就往他的方向走去。
林旭這個毛病實在是有意思,不開心的時候往高處跑,跑去了天臺卻要藏在陰涼處,仿佛樹上的貓咪。
“你心情不太好啊,因為家長會來的是蘇阿姨嗎?”姜艾穿的是校服,好處是不怕髒,坐在他面前。
所謂的哪裏劇痛戳哪裏。
姜艾幾乎要看到林旭隐形的尾巴炸起來。
“不關你的事!”林旭扭頭,将半張臉藏在胳膊後。
“安心啦,我并不是諷刺你,”姜艾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發頂,很柔順的質感,“蘇阿姨一過來你就跑,這完全是不戰而敗吧,你的勇氣呢?”
姜艾的手沒有離開林旭的發頂,所以能夠感受到微妙的變化。
雖然只是用眼睛看不出來,但是當她談及“蘇阿姨”的時候,林旭的身體有微微的顫抖。
林旭自己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因為他處于一種極度抗拒的狀态中,渾身緊繃的模樣。
林旭會害怕?這實在是一個讓人驚奇的發現。
在姜艾心目中林旭一直都是強大且刻薄的形象,她非常喜歡看林旭吃癟的樣子。
上一次林旭生病的時候她簡直能朗讀并背誦林旭的行為,逼得林旭破罐子破摔,“生病當然會那樣了,每個人都會變成那樣!”
這句話被周凱否認,周凱不僅要否認,還要吐舌頭略略略嘲諷林旭。
然而這一次林旭實在是太不同尋常了,以至于姜艾都沒有辦法去以玩鬧的心思來看。
躲在別人找不到的角落裏,會讓你有安全感嗎?
姜艾想問這個問題,姜艾問不出這個問題。
她似乎不應該提及蘇荷,姜艾換了個方式,“為什麽來的不是哥哥或者爸爸呢?”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當然是有着親緣關系的人來更合适,更不用說林越相當清楚林旭對蘇荷的排斥,為什麽他們會讓蘇荷一個人來?
林旭依舊是語氣不好的樣子,“我怎麽知道,他們也不會想我的事吧,随便派個人來意思意思就好。”
姜艾想起另一種可能,內心稍微有一些微妙。
陸瑤瑤曾經和她說過她老爹的“光輝事跡”:在她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別人問她爸爸她幾年級,她爸爸說了四年級;八月份的時候她老爹送了她生日禮物,但其實她的生日在下一個月。
按照林旭這種已經放養了三年的現狀……忘記生日并不是什麽難以想象的事。
“林旭,”姜艾表情認真地看他,“你爸知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嗎?”
這真是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林旭本人也無法回答。
“所以往好的方向想一想,說不定你爸爸不來是因為忘記了你的生日呢?”姜艾努力開導林旭。
林旭越被開導越悲觀,“你別說話了,我正在難過,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安慰失敗,姜艾又揉了揉他的頭毛。
林旭的頭發手感實在是好,姜艾便一句話都不再說,專心撸毛。
自從林旭頭發剪短以後,他的自來卷也顯得整齊了一些,現在姜艾把它們弄亂,又是蓬蓬的樣子。
姜艾的心情倒是越來越好,林旭看她那個高興勁兒就更加不開心。
姜艾還在撥動他的頭發的時候,林旭低了頭,一口咬住她袖口處露出的一節白皙的手腕。
林旭用的力氣不是很大,但是這個行為足以讓姜艾吓一跳。
對方尖利的牙齒觸及軟肉,姜艾能夠感受到一些微微的刺痛,以及對方口腔中的溫度,和些許黏|膩的觸感。
一瞬間,一切好像都和林旭生病那一天重合——沒有辦法從嘴裏奪走的體溫計。
“松嘴!”姜艾音調提高,制止林旭這種行為。
林旭閉了眼睛,全當看不見。
“你是狗嗎……”姜艾試圖抽回手臂,可是她一旦有這個動向,林旭的力氣也開始增大。
姜艾當然不敢強行抽回手,開始想着是不是可以找到一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林旭的注意力。
“我們去吃蛋糕吧,今天你生日,我請客。”姜艾開口。
林旭閉着的眼眸緩緩睜開,他似乎将這個事情納入考慮範圍。
林旭松了口,姜艾看到自己手腕處淺淺的咬痕,皺眉,“還是有點痛的哎。”
林旭淺褐色的眼眸捕捉到她抿着的唇角,和她低垂的眼眸。
他藏在陰影,姜艾蹲坐在他的面前,是太陽可以曬到的光亮處。
他從陰暗處挪出一點點,垂下弧度優美的脖頸,吻過她纖細的手腕,舌尖掃過留下他齒痕的地方。
日光灑落在他的耳尖。
怎麽會有這麽勤奮的作者呢?
是天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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