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空桐白看着越來越崎岖的山路，實在覺得不對勁。鐵娘子也皺了皺眉。
但二人盯着前邊兩位慢吞吞攀上去的老人，誰也沒有說話。
空桐白再傻也看得出來，老先生似乎得了哪種病，連擡腿都擡不起來，每一步都幾乎要太婆婆彎下腰，将他的腿穩穩放到前面的臺階上。鐵娘子看不過去，要去幫，卻被老太婆狠狠瞪了回去，那目光就像看猛虎野獸似的，生怕鐵娘子害了她家老頭子。
空桐白想起和老婆婆有過一面之緣，鐵娘子不行，自己總行吧？
沒想到還是被老太婆用力捏住手腕，垃圾似的甩了出去。
空桐白不好再熱臉貼冷屁股，欲哭無淚地揉了會兒手腕，只得偏頭，問鐵娘子怎麽會在這裏。按道理，她應該和青姐在一起才對。
提起這事，鐵娘子目光變了變，聲音極低：“你應該見到喬掌櫃了。我二人來到崇門，是為找尋囡囡。至于囡囡為何被偷走，唉，說來話長，等哪天将案子破了，再告知與你。”
她已經知道了。
空桐白并不意外，一臉淡定：“後來呢？”
“三十年前，我爹還是衙門的小捕快，這事兒，我也是聽他偶然提及的。”
“據說崇門的上一個門主，為人清廉，甚至無妻無子，偶然才收留現任門主做了義子。他一直對義子嚴格要求，但某一天，崇門有百姓哭訴丢了傳家寶，指着義子說是竊賊。門主聽後大怒，質問義子，但義子卻說非他所為。後來，那名百姓也沒有确實的證據，這件事不了了之。”
“不過，等百姓口中得知有一個自稱“盜聖”的家夥猖狂時，門主開始起疑。而後，崇門長老最愛的一塊寶石不知所蹤，門主早派人跟蹤義子，這下證據确鑿，當下大怒。但還是不忍心将他逐出門去，只叫人關他幾天。義子長久沒有被人理睬，擔心多疑，聽信了小人的話，以為門主這是要殺掉自己，便和那人合作，一齊将門主殺掉了。”
“不過當義子明白怎麽回事時，他并不後悔，只派人将合作之人殺之為快。而因為如此，他的疑心病越來越重……這些年，身邊的人基本沒幾個信任的。”
“我告訴你這些——”
“前任門主是俠義之人，賞罰分明，對底下的人信任有加，自有一群衷心跟随者。不過，新任掌門篡位後，這群追随者，不想前任門主泉下傷心，并未對新任掌門做什麽，只叫新任掌門答應他們，絕不讓‘盜聖’這個身份出現在江湖裏。
“這一去就是三十年。而現在，‘盜聖’這個身份重新出現，做的還是卑鄙的販賣孩子的勾當。”
“我想，這群人，絕不會坐視不管。喬掌櫃說她有個人可以幫她，我沒有多想，于是才兵分兩路。”像想起什麽似的，“也不知她那邊情況如何，我愣是沒找到她，怪叫人擔心的……”
“你別擔心，我見到她了。她那邊情況不錯，想來很快就能解救孩子們。”空桐白忙道，“後來呢？”
鐵娘子咳嗽一聲，對自己辦的事顯然不大滿意：“我想尋求他們出山，幫助那些可憐的孩子回到家中。唉……可惜，我一共上山了七，不對，八回了，每次都被趕了出來。這不，這回點了小菜，準備吃完，再厚着臉皮上山一趟，竟看到這對老夫妻。”
“練武之人跟凡人可是不一樣的，體格強健，便是年老，也不難尋出真氣。這兩個人，很明顯是在克制真氣。再看他們年事已高，想必就是三十年，那些隐居山中的綠林豪傑了。”
“本想讨個近乎，”鐵娘子凝眉，挫敗地盯着兩手掌心，“誰知方才怎麽回事，鬼使神差就将老先生推出去了。”
空桐白當然不會告訴她，她方才被惡靈附身了。不過還好，幸好她來得及時，否則惡靈若對老先生做過分的事情，譬如吸淨精氣，那鐵娘子真是身陷囹圄，且無法開脫了。
兩人說完，都不由看了眼前面這對老夫婦，生怕被對方看見。
不過老夫婦顯然什麽都沒聽見。
到了山上，穿過一堆灰牆小院，老婆婆推開門之前，忽然沒好氣地問：“我再問你們一遍，當真不走？”
空桐白愣了一下，鐵娘子則道：“我知道得看看老先生的情況！”
老婆婆哼了一聲，也不管理睬她們，任由二人走進來。她将老先生攙回床上之際，空桐白正在打量屋子。
屋子裏很簡單，一張床，一張吃飯用的桌子，還有個看上去擱置許久的梳妝臺，放滿了雜物。
老先生手顫巍巍的，嘴裏發出幹澀沙啞的“嗚”聲，空桐白聽了半天，說得好像是“水”。老婆婆絲毫沒猶豫，幾乎是立刻領會，給老先生從桌上取了杯水喝。
空桐白望着二人白花花的頭發，忽然有所感慨。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老，我不棄，這不正是她所盼望的愛情麽？
只是……她喜歡無顏不假，但她很明白，自己，終究是一只妖。
“你認識那姓朱的，對吧？”老婆婆忙活完了，給老先生蓋好被子，突然轉頭向她問了一句。
“啊？”空桐白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葉歡，下意識地肯定。
鐵娘子不放心的眼神亂瞟老大爺。老婆婆瞪她一眼，口上卻道：“看吧。确定無事，你們兩個趕緊離開！這山上的路，你們自己走，死了我不會管。”
空桐白有些不開心，她之前覺得老婆婆雖嘴毒了些，心腸卻是好的。可她這副厭惡的口氣，實在讓她高興不起。
但是她硬生生憋住，沒發作。
鐵娘子動作不大，甚至連老先生的被子都沒掀開，好半晌籲了口氣，回身道：“走吧。”以她的察覺力，怎麽會看不出老先生有無受傷？只是為人坦蕩，不親自看，難以過心中的坎罷了。
鐵娘子還要告別，空桐白已經一臉不爽，迫不及待地拽着她的袖子出來了。
“欸，白昀你——”
“走走走，趕緊下山。我們去找青姐，你們兩個不是也好久沒見了？”
她哪裏想得到，明天會有一件大事，崇門門主的位置就此拱手于人。而這位老婆婆，竟是靳天擊敗的重要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