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凡會和面前這人對對聯，原因是他被門主嫌棄了。自打門主接待了這位貴客，便時不時贊他文武雙全、殚見洽聞，更是說對他不符于外表的細膩詩詞所傾倒。
而自己作為他的大弟子，動辄行武，讓他老人家很是頭疼，該同貴客學習一番。
背詩不會，作詞不會……風雅的東西中，唯一能勉勉強強接受的，就只有對對聯。
葉歡倒也不急，視線放在對面的景色裏。
莫一凡半晌憋出幾個字：“四朵荷花三棵柳。”
空桐白本來很緊張，差點笑出聲來。
莫一凡從她抖動的肩膀察覺出來，一張拍在桌上，臉上是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笑！再笑捏斷你的脖子！”從他猩紅的眼能看出來，他可不是說着玩的。空桐白立刻噤聲，卻在內心罵了他九九八十一回。
“莫兄，何必跟個婢子計較？”葉歡好笑地哼了一聲，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莫一凡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葉歡仿佛沒注意到他的情緒，懶洋洋道：“四面荷花三面柳，如何？”也不等他回話，便輕松接道，“一城山色半城湖。”他的聲音磁性，此刻沒有任何情緒，念出來還有深深的韻味。
空桐白忽然有些忐忑。她最煩看書，對對聯這種事情也一竅不通。當裁判？這兩人都不是好惹的，她能惹哪邊？
偷偷擡眼，便見葉歡轉過頭來，揶揄地看向自己，“這妮子也不擡起頭來。可是覺得自己長得醜？呵，慧雲樓的人兒，不都是美人兒麽。”
妮子？空桐白心中大駭，很快叫自己冷靜下來——他為人輕浮，定對每個女子都這般叫！
葉歡依舊不放棄調笑，換了個姿勢，用很感興趣的目光打量着她。
莫一凡心情正煩躁，“朱兄，還是聽她評吧！咱們就這一局，今日莫某頭痛，就不接着奉陪了。”
朱兄？逐歡麽？
卻聽葉歡笑答：“好。”
空桐白恨不得将頭低進地裏去。得罪莫一凡，很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得罪葉歡……這家夥幹了那麽多缺德事，得罪就得罪吧！
于是豁出去了，使勁尖着聲音道：“自、自然是莫兄的上聯有韻味！”
此話一出，空氣靜了兩秒，莫一凡有些不可思議，随即邊站起來靠近她，便哈哈大笑，“美人兒有品味！”又挑釁地看向葉歡，“勝負已分，不打擾朱兄了，我這就逍遙快活去！”
他的大掌強硬的放在她肩頭上，空桐白一個激靈，不可置信地想，什麽？！
她下意識看葉歡，只見他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心一沉，他早就看出自己了？
葉歡酌了一小杯酒，恍如什麽都沒看到，笑道：“莫兄慢走。”
莫一凡心情不錯，頭一次在這種小白臉前有了優越感，當即将空桐白一把抱起，離開水榭。
空桐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怎麽辦，到床上将他弄暈？弄暈之後呢，她從這裏逃不出去吧！
就在空桐白憤恨絕望地從葉歡臉上收回目光時，他突然道：“莫兄，我對你懷中美人兒很感興趣。貴客為大，莫兄應該……懂這個道理吧。”
“這美人兒聲音那麽尖，鴨子似的！”嫌棄道，“趕明兒我擇些好的送去！”
莫一凡頓了幾秒，轉頭。
葉歡依舊笑着，只是那雙眸，毫無笑意，甚至比冰川更冷。
空桐白感覺莫一凡的身體都在顫抖，應該是氣得，力道大得恨不得将自己捏碎一樣。她沒骨氣地吞了吞唾沫。
接下來，只覺身子騰飛過去，忍不住驚呼一聲。她張牙舞爪了兩下，忽然被人穩穩抱住轉了兩遍，一片妖豔的紫色晃得眼暈。
葉歡一直拽着空桐白的袖子，直到進了她之前溜出來的那間房，才不客氣地将她推到裏面。他看了眼床上還沒醒來的婢女，環胸，嗤笑了一聲，“你這妮子倒是聰明，嗯？”
忽然就笑吟吟地壓低了聲音：“你知道爺為了救你，費了多大功夫嗎？嘿，你倒好，自己跑到姓莫的跟前自投羅網！”
“什麽亂七八糟的，綁我過來的還不是你！”空桐白一個臉盆丢了過去，見他側身躲開，怒道，“混蛋，小五怎麽樣了！還有盒子，你還給我！”
“閉嘴！”他迅速看了眼外面，凝眉，一手抄過毛巾，塞進她的嘴裏，“沈無顏的風影衛好得很。不過，六年了，身手大不如前嘛，連個黃毛丫頭都照顧不好。”
看到她氣呼呼地将毛巾拽出來，瞪自己，他哈哈大笑。
每天跟崇門那些老東西虛與委蛇，沒勁的要命，現在好像多了個能解悶的小東西。心情當即愉悅起來，坐在椅子上，饒有興味地摸着下巴，“有疑惑？你問。”
“你是盜聖薄歡，崇門門主。沒錯吧？”
他眸光一閃，笑道：“前者是，後者不是。”
“你還裝，明明是一個人！”她翻了個大白眼。跟這狐貍能套出什麽話來？十句話裏，恨不得十句全是假的！
葉歡笑而不語。
“孩子在哪？”
“無可奉告。”
空桐白忍着撲上去撕爛他的沖動，“……我的盒子？”
“盒子？”他神情悠然，掏了掏耳朵，“什麽盒子。”
“姓葉的你——”
“噓。”他眸光一銳，一字一頓道，“現在我叫朱蕭，這裏的人，都叫我朱公子。”
話鋒一轉，盯着她，笑道：“不過，你沒有第二次出去的機會了。”
空桐白皺眉，冷冷瞧着他，他想幹什麽？
“你，做事太沖動。”葉歡瞥了眼床上的婢女，“會害別人沒命的。所以，老實點兒，別人還能有個活口。”
說完，轉身離開。
空桐白愣了，什麽……意思？
幾分鐘後。
桑田被一盆冰水潑醒，迷糊間被人從床上拖下來。幾個婢女模樣的人，明顯經過特殊訓練，一個拿布塞住她的嘴，一個用繩子牢牢捆好她。
空桐白驚道：“你們幹什麽？”
幾人不理她，幾秒後，其中一個道：“老地方，城東的護城河。”
桑田隐隐明白了什麽，向空桐白流露出求助的目光。
“你們……”空桐白心裏一緊，“你們幹什麽，放開她！”
婢女在經過她時，嘲諷道：“姑娘還是安分些吧，省得我們又有活兒幹。”
桑田就這麽死了。
